我家附近有一处一万三千坪的坡面。那里,一年四季杂草丛生,稀疏的松树、杉树和毛榉长得一样的个头。对我来说,工作累了,那里是逃离压力和客人的唯一的地方。我每天照例两次踏入草丛中,心绪才能平复。尽管这是一个如此熟知亲昵的地方,但想要为它写点儿什么的时候,却难以下笔。奇怪的是好像我对这片原野存有的记忆被抹掉了似的。我想如果好好分析其理由一定会有答案,但现在已经没有那精力了。对于太熟悉、亲近的地方或人物却反而难以下笔的这一类作家,大脑中总有很多有趣的、发人深省的思考,这些思考让他们安静地去看待事物,如果能有一点点感悟,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管怎样说,日常熟悉的地方或人物,无论事或人怎样平凡,在写作上都令我害怕。我常想没有比对平凡的描写更具挑战的事了,每每提笔,要写人物或地方,特别是用描写来表达的那种平凡却让我感到难以表达。静物的神秘实在让画家敬畏,它带着神秘湿润的气息将画家融入到狂人的境地。神秘一词是指唯物论所指的认知以外的事物,也或是静物的别称。静物是不动安静的,当看到眼前不动静止的东西,一定是人类最早所设定的一种存在状态。由此推论,静物诱人而神秘,它控制着人的内心,却不为大多数人知晓,所以人们对它视而不见。
其实,我曾动笔,描写我家旁边的原野。仔细一想,描写原野时,以它为主线条,数十年的记忆一时间倾泻而出,我总是提醒自己,一不留神又扯出另一个头绪,那就麻烦了。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记忆好像全部丢失了。一旦稀奇古怪的荒唐想法在脑海中萦绕,大脑的另一部分就会牢牢地守护着安全,正像普鲁斯特一样开启生命的端口的同时,也让人类毁灭。比如,熄了灯,黑暗之中可以冥思苦想,我们能够感受到,黑暗这东西不过是明亮的静物。黑暗笼罩,最终人们会知道不睡觉的话就会危及生命。大白天,我常常看那些面朝着太阳睡觉的人,尤其在我家旁那原野的草地中,定有三四个流浪者在躺着。但是,我不认为我的眼睛看到了阴暗,我的大脑也不会将它作为不好的事情来思考。之所以不思考是因为毕竟与黑暗一样,白天也是给予睡眠的某种自然的安排。每当看到静物时,就会联想到有同一神秘的东西就隐藏在其中。
但是,转而一想,我忽然觉得我的想法并非不着边际。对于思考,重要的不是思考问题的错还是不错,关键是从思考中获得真理,这是我现在最珍视的。错字,读者可以随意改正它。文理错误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就这样开始写作,创作什么都不要紧,但我想必须好好整理思路。为了整理写作原野的思路,我开始意识到写法更重要,于是有了这样的决定,对于四年间每天两次悠闲溜达的这片原野,将以写实主义的手法来写作,这是我唯一的写作方式,是我放纵心灵的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