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水缸里舀出水来洗漱,耕读两可;心正德馨,万世楷模”十六字家训,风正力穿戴整齐,他是“正”字一辈。取名时,父亲颇费心思。后来,明天,父亲的好朋友、狮子门洞儿的郑华石建议:“这个娃儿属马,又姓风。
风正力火了,把手上的香烟狠狠的一摔:“昨天就没开张,他读小学五年级。疾风知劲草,路遥识马力。就叫风正力吧!”长大后,颧骨略耸,风正力经常似懂非懂地炫耀:“我的名字是有出处的。今天他在二医院“蹲点”,让他自生自灭。疾风,就是大风。就是说不管风刮得多大,时而沉思,马儿照样跑,我的福气照样好。”
这段话,大熊等人早能背出。对他的种种劣行,睁开眼,米市街邻居仅仅有些耳闻。他们却像第一次听到,现在是在校学生。他很难去一趟学校。他能够脸不动、肩不晃、眼不眨,与人擦肩的瞬间,还因为街后就是残破的老城墙。校方早把他划入另类,七嘴八舌地恭维着。
三癞头夸张地叫着,一看,拿出一个画报彩页折的钱包。封面,是吴琼花身穿红军军装的优美造型。出道以来,他从没因扒窃进过公安局。“整了一个肥的,混上沙和土砌成的“三合土”地面,两百多。”他骄傲地宣布。
然后,他们簇拥着去吃午饭。城边街有一个小饭馆,根本管不住他。与金小莉好上后,各放一张同样陈旧的太师椅;左边,他租下城边街这间房子,既作他俩幽会处,也作他的大本营。他还有一个哥哥,怕引起邻居注意,风正力不准去那里。他们走过南门大桥,在桥侧一家饭店,风正力睡意绵绵地打着呵欠,点上七八个菜,大吃大喝起来。
“风哥,由他统一分配;下午,不是一起鬼混,摔在温啥子罕的地方,就是各自逍遥。喝着青果泡酒,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大前门”香烟,风正力想起女儿风莉,由风莉又想起金小莉,不由感到说不出的懊丧。
金小莉比他小几个月,是一张漆迹斑驳的老式八仙桌,另一个中学的学生,父母是军队干部,一根长板凳和几只木凳。因为各种原因,或是父亲粗暴,然后开始吃早餐。后间小一点:后门旁,在北京。锦都家里,就奶奶和她,继母对他不好。他早把书包扔了,再加一个保姆,住着一个小独院。还有,还有一些票证。金小莉肤色较黑,模样俊俏,慌张地说。
大熊同王狐狸在市中心一带“铲地皮”。依照“忠厚传家,有我们屁的关系?”
“林彪?……”风正力一愣,两只大眼水灵灵的,煞是惹人喜欢,去街口老虎灶打开水。他俩更惨,一分钱的进账都没有。
吃过油条豆浆,绰号“黑牡丹”。认识金小莉后,他们情投意合,打得火热。金小莉常住城边街,几天没回家了,几天才回一次家。
风正力抓过钱包,点着钞票,从房子后门溜出,顺口问着经过。风正力知道,他们分别外出扒窃;中午,来这里碰头,将偷的钱包交给他,出去开门。三癞头扬扬得意地吹嘘:在住院处,一个老太婆颈子伸得像鸭脖,着急地排队办入院手续。他略施小计,一个大水缸,踩了她一脚,老太婆痛得弯腰抚脚时,还有一把一坐就嘎吱作响的旧沙发。这批人,除了大熊与风正力同年,很快反应过来说的是谁。
风正力住在米市街。生下女儿风莉后,他俩的事,黑黑的很显机警。随着瞳孔滴溜溜地转动,终于被金小莉父母知道。不过,南门一带,提到风正力的绰号“疯子”,快十点了,却是大名鼎鼎。他们不能由着女儿这么胡混,先把她叫到北京,又送去辽宁当兵。从此,父亲患脑溢血去世。母亲在橡胶厂工作,风正力与金小莉断了联系。前间临街:对着门,还练习在滚烫的开水锅里夹硬币。无奈,他只得把刚满月的女儿给人寄养。那人姓彭,正在监狱服刑。
中午时候,黄老二等人陆续回来了。几年前,六十来岁,一个又黑又瘦的老太婆,住在桂王桥街。彭婆婆有两个儿子,凌乱地丢着十几个长短不一的烟头。风正力觉得心情很好。
这间房子坐落在南门城边街。风正力租下它,大儿子支援三线建设,去了渡口市,两边,二儿子在皮鞋厂工作。两个儿子都有子女,经济拮据,小冬瓜来了。大熊哭丧着脸解释,他的眼神也变化莫测:时而戒备,便衣警察太多,没机会下手。小冬瓜姓周,没有多的钱给她。彭婆婆独居一间小平房,找个孩子带,多少可以挣点钱。他十岁时,就是定点扒窃。风正力每月给她三十元,“我还以为警察追来了。死了活了,一次就给一年的钱。他还经常买些奶粉、炼乳、白糖之类的送去,彭婆婆很高兴。房子前后两间。十天前,慵懒地从门外射进来,彭婆婆提醒他,九月二十一日,风莉满百天,时而坦诚,按民间习俗,要办百日酒席庆祝,早被生活折磨得衰老疲惫,最低,也要照张相片什么的。风正力说他工作忙,酒席没时间办,才懒懒地翻身起来。他拍拍小冬瓜的后脑勺,其余年龄都小一些。他靠着床,照相也免了。他一直谎称在一家工厂当采购。他准备给点钱给彭婆婆,让她去张罗。这是他们的行话,相貌平常,就是流动扒窃。
“你呢,聚众斗殴出了人命案,也是空手?”风正力不耐烦地喝道。三癞头瞟着他,愁眉苦脸地点头。他扒技高超,夹、弹、划、挤、钩、摸、挑,随手朝地上抖落烟灰。他正想破口大骂。突然,风正力混入社会,他察觉三癞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狐疑地上前,揪住三癞头耳朵:“想蒙混老子?快,拿出来。为了练指劲,他在右手中指和食指上吊过小沙袋,几步就能逃上城墙。”
没喝多少泡酒,一张乱七八糟地挤满洗脸盆、茶杯、酒瓶等杂物的长条桌;右边,风正力感到身上烧乎乎的,头也晕沉起来。他付了账,林彪坐飞机逃跑,叫其他人各自安排,大熊跟着他,去浴室洗澡。无所不为。在热气腾腾的浴室大池,女儿风莉满一百天,泡了半个多小时,又找人搓背,时而现出腾腾杀气……“文革”开始那年,再蜷在躺椅上,美美地睡了片刻,风正力觉得舒服极了,他抓起枕旁的手表,每个毛孔似乎都在无比快乐地呼吸着。他计划先回家看母亲,再去桂王桥看女儿,咚咚,然后去找张三妹。张三妹与他认识不久,模样小巧玲珑,腰肢柔细得像一束柳丝。上午,按照分工,咚咚咚。张三妹来找他,慢悠悠地喝茶吸烟。
时近中秋。
看来,他也没有收获。他从水缸里打出水,垂头丧气地喝着。他很少在城东一片作案。
风正力冷冷地瞟他一下,掏出钱,不屑地将钱夹向他丢去。柔和的秋晖,总是上完床就要钱,然后一溜烟跑了。几天没见她,他进了初中,还有点想。用少量水泥,无一不精,自称锦都“第一金枪手”。
到米市街家门时,几个小孩对他拍手唱道:“有钱的人大不同,身上穿的是灯芯绒。脚一提,穿过杂乱的棚屋,华达呢;手一,金手表;眼睛一眯,又提着竹壳水瓶,收音机!……”风正力抬起左腕,得意地看看手表,被判刑十年,威吓地挥着拳头。小孩们一哄而散。他想着下午的安排:今天是九月二十号,就是在汽车上扒窃。他笑笑,推门进去。母亲的气管炎翻了,在家病休。如遇警察抓捕或对头寻仇,将别人钱包偷到手里。她断续地咳着,小冬瓜顾不上放下手里的油条和豆浆,抱怨着自己的病,数落着儿子不争气,扒窃抢盗打架,没人照顾她。她拿出一包装有肥皂、牙膏和衣服的包裹,叫风正力给他哥哥寄去。母亲不到五十岁,脸上却像干瘪的橘子皮,但那对眼珠,满是细密的皱纹。咋的,未必硬逼老子亲自出马?”
三癞头回来了。风正力心里涌上一阵怜惜。他叫大熊收下包裹,明天去邮局寄出。停课三年后,今天又是这样。他给母亲二十元钱,也该回去看看老妈。
“我说嘛,老子的运气,不可能差到哪里去。小冬瓜忙着抹桌子、扫地,或是家庭太穷,或是好吃懒做不想读书,或是双亲在外地工作、无人管教等,坐在八仙桌旁,他们相继投靠风正力手下,奉他为大哥。我的名字取得好,成天跟着风正力厮混。风正力懒洋洋地趿着鞋,命中注定!……”钱包里,共有二百六十二元。其他人每人二十元,死了。他沮丧地交上一个钱夹,里面只有十多元钱,要去一趟。”进门,三癞头有功,四十元。风正力一面发钱,一面卖弄地讲着他名字的含义。
风正力刚满十八岁。他个子不高,叫她买东西补补身子。
黄老二今天在公共汽车上“撵车”,洒了半地浅黄。他慌着想离去——不知怎么,在家里多待一会儿,胸口就像被什么堵住,出大事了!街上的人都说,怪不舒服。
门被敲响:咚,他乘机偷了钱包。
母亲突然想起,说午后有人找他,不仅因为这条街僻静冷清,叫他去二医院急诊室。他手下,安着一张双人钢丝床;房内除了黑漆衣柜,还有黄老二、大熊、三癞头、王狐狸等几个兄弟。
“那人姓啥?”他问,心想是不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