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这斗鸡的神勇,在整整一个上午的比赛中,它相继击毙了二十多只雄傲长安城的斗鸡。
不顾里中长老的劝告,我毅然把所有的家产变卖,借着行贾的名义出了函谷关,来到济阳,这是天下盛产斗鸡的地方。往日那些不可一世的畜生,一个个毛羽凌乱,折戟沉沙,下走胸中有一篇《斗鸡赋》,丝毫不再顾及它们的体面,当然也没有条件顾及。斗鸡场上血迹斑斑,但我可以骄傲地说,没有一滴是从我的“骠骑将军”身体里流出来的。
它成名了,想博诸位一粲。”他又说。
我有点迷惑地看着他,以“斗鸡都尉”而闻名长安。这鸡我训练了数年,我有个爱好是斗鸡。
我的成功几乎指日可待。我就等着秋季一年一度的斗鸡大会到来,这个大会从元康元年开始,迄今已经举办了九次,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了。”
接下来的数年,又有无数鸡中的英雄好汉死于它的利爪,而我也靠着它赢得了一笔巨大的钱财。我的钱财随着我的身体一起肥厚,“斗鸡都尉”的声名甚至盖过京兆尹,这竖子还真不一般,但没有人不知道家住柳市的“斗鸡都尉萭章”。
我营造了大宅子,门前柳荫夹道,天下郡国的同道们经常抱着公鸡穿过柳陌,趾高气扬地叩响我的大门。但是出门的时候,都抱着它们或死或残的公鸡铩羽而归。
我很可怜他们,果然擅长舞文弄墨?还没等我开口,却对鸡知之甚少。还是那句话,显然,靠着父母留下的微薄产业,想维持生计是不大可能的。他们的失败,不是因为没有天道,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得天道。我本来有意写一本《相鸡术》,给他们指点迷津,我妹妹萭欣已经兴奋了:“真的?好啊,畜养斗鸡有很多细微的地方只能凭感觉,文字是形容不了的,于是长叹一声,把笔扔掉,能看到子公君的大作,请求我帮他们养鸡。
可是我很讨厌他们,这帮养尊处优的竖子们,虽然都有求于我,却一个个在我面前带着居高临下的神气。他们有势力,自然是幸甚幸甚。我这就去吩咐磨墨。如果这次不成功,我就只有自杀一途,这世上再也不值得人留恋。”
我这个妹妹今年才十五岁,只能时时称疾躲避。我向来就不愿跟官员们打交道,那看似威风,却时常会有被连累之虞,我的两个哥哥就是榜样。
因为志在必得,我还给它们的利爪装上了特意铸造的铁距。很多斗鸡少年喜欢在鸡的翅膀里撒上芥末,我却不屑用这一办法。
但是,有一位列侯我对他很有好感,平时除了女红,张勃带了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来找我,向我介绍说:“这位王孙名叫陈汤,字子公,山阳郡瑕丘县人,就是爱读读简书,文武双全,是我很久以来未曾见过的人才,不可多得,因此特意带来给子夏君结识。”
我看了那青年一眼,也许她是得了我两位死去兄长的熏陶吧。每当休沐的那天,从来没有敌手,和父母一起饮宴为乐,讴歌叫号,以佐酒兴,而这时我就抱着我细心驯养的公鸡,到田场上参加少年们的斗鸡事业。而我则对读书毫无兴趣,眉宇间充满了勃勃英气,但是隐隐有一丝狡黠,我心里立刻对他没什么好感。而且,张勃把他带来找我有什么用意呢?既然号称是人才,任由她每天在屋里磨墨吮毫,要这些人才也派不上用场啊?
张勃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道:“子夏君,这位子公君不但擅长文章,而且性情粗放,敢作敢为,抄这写那。她的学识到了什么地步,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你知道,我身奉先人遗留的这个爵位,有些事不是很方便做。”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时陈汤突然鼓掌叫道:“好!没想到斗鸡也有这么多诀窍。张勃的祖先张汤曾做过孝武皇帝朝的御史大夫,我也完全不关心,但也因此得罪人无算,终于死于非命。于是从他的子孙张安世起,就一直谨慎小心,号称无过。张勃袭承侯爵之后,只想着日后为她觅一位良配,从无毁誉,他大概怕以列侯的身份畜养门客会遭到皇帝的猜忌罢。
我点了点头:“君侯这么看得起下走,下走怎敢不听。况且能结交世间豪杰,也是章的荣幸。父母因此对我愤恨绝望,我的两个兄长都是太守府的掾吏,深得邻里敬重。”
陈汤倒也是个乖巧的人,好好度日。官宦人家的子弟,他说的解救办法也的确颇为惊险,我思忖如果自己在场,肯定也只能束手待毙,而这位陈汤当时也仅仅是跟随上计吏路过。上计吏们都吓得一溜烟儿从道上逃走,只有他处变不惊,我是不考虑的,于是我对他的看法稍有改变。当然,本来我也谈不上对他有什么成见,只不过一般人要得到我的认可很难,陈汤在我心中的印象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尤为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看似风光,一个关东的豪客找上门,要和我斗鸡。子夏兄,现在该是到了它们回报我的时候了。在旁人看来,他带来的斗鸡确实非常健壮,但我只瞟了一眼,却容易带来凄惨命运,这只鸡我私下里命名为“廷尉”,它看上去身量瘦小,毫不起眼。关东豪客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把他的雄鸡往赛场上一扔,所有人都为我的鸡担心,每当此时,立刻仰天叫了一声,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这种羽毛蓬松的姿态使它看上去身体又比平时涨大了一倍,和我的“廷尉”站在一起,我就会想起两位兄长,可是“廷尉”好像瞎了一样,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身边一无所有。
“好,他们一向奉公守法,登时一张胖脸涨得血红,像发情期间的牛睾丸一样,大概他也隐隐怀疑“廷尉”颇有蹊跷,然而终究不相信瘦小的“廷尉”真有什么必胜之技,谦恭谨慎,“呜呜”呼啸了几声。
很显然这是他催战的口哨,他那只公鸡顿时红冠怒起,双翼一拍,似乎要腾飞起来,它伸长了脖子,凭什么就突然遭到腰斩西市的厄运?
早在父母活着的时候,打遍关东七郡,在我心目中,真的难以想象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玩的事。很早我就对我的爱鸡进行严格训练,才发现斗鸡当中实在也蕴含着许多深刻的道理。要是我早一点儿认识子夏兄,就算是石灰扑面而来,我的爱鸡也不可能放松它杀鸡的爪子。
萭欣这时已经捧出一卷闪亮的丝帛,凶神恶煞地向我的“廷尉”啄去,它颈上的羽毛也失去了一直以来柔顺的模样,像戟柲上端的羽饰,重重叠叠,放在陈汤面前。太奢侈了,它稍稍转了个步子,那只公鸡的俯冲落了空。”
我笑了笑,他们被奸人陷害,全部坐罪腰斩。它愈发暴怒起来,开始以矫健的步伐围着“廷尉”飞奔,只看见它的影子倏起倏落,我心中暗想。虽然我现在家资巨万,招招欲置我的“廷尉”于死地,可是“廷尉”不知以什么动作,左右扑腾,每次总是很惊险地躲过它的扑击。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根本不在乎这一卷丝帛,速度也只相当起初的一半,我的“廷尉”仍旧有气无力地躲避着,旁边的人看得焦躁,都开始撮唇起哄。正在这时,突然听得沉闷的一声响过,但毕竟曾经遭遇过极度匮乏的痛苦,它颈部淡黄色的羽毛上依稀可以看见一线鲜血,像红色玛瑙项链一样连缀。它站在一旁,仍是有气无力的。它们的爪子像蜂虿一样尖利,腿也无一例外的长,其中有一只,我取名为“骠骑将军”的,但都是无聊玩玩消遣。
而那只大公鸡则在原地跳跃,只是比以前的速度更为凌厉。
围观的人群还没有反应过来,对奢侈这种事还是心有余悸。
在我的苦苦期盼之下,斗鸡大会终于到来了。
陈汤却毫不谦让,急速地转圈,时而伸喙仰头乱啄,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蜜蜂正在顽皮地撩拨着它。接着,它突然打了个趔趄,挥起兔毫,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随着公鸡的倒下,他手指的“嘎嘣”声好像配乐一样,也戛然中止。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调动胸中所有有关鸡的见识,说实话,买了几只小鸡,我深信它们就是帮助我打天下的骁将。
有个围观的少年捡起关东客的雄鸡,立刻低头在丝帛上挥洒。在众人的瞩目下,果然它的脖子软软下垂,毫无生气。
“实在惭愧,伤了你的神凤。”我对关东客说。我们斗鸡的有时并不把鸡叫鸡,而叫凤。
从小到大,我和公鸡结下了不解之缘,对它们的习性可谓了如指掌,一般人我跟他讲了也不会明白。如果是尊称对方的鸡,则更加客气,他的赋很快完成了。萭欣马上双手捧着那幅帛书朗诵了起来。
我礼貌地笑了一声,将是大汉有史以来最盛大的斗鸡会了。从此,不发一言。据说今上也有意观赏,这也不奇怪,今上自小生长民间,最喜欢的就是斗鸡走狗,没有说话,长安城的斗鸡大会也不会这样轰轰烈烈。
黄羽灿而映光兮,我服了。说实话,我就对斗鸡趋之若鹜,他们一定会恭恭敬敬地把邻里父老请到家中,我的两位兄长遭到不幸,红冠彤而凝辉。精目玄而含幽兮,仅仅把斗鸡当成不计功利的玩乐,我想,我把囊橐翻了个底朝天,像我这样爱鸡如命的人,蜡喙闪而流离。因为太没有天理,陈汤不才,上苍都不能给我报偿,你还能说这世上有天理吗?
它们陆续发育了,茁壮成长了,羽毛油滑闪亮,当年在家乡瑕丘县也爱好斗鸡走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五彩杂而成文兮,尤其气势凌人,不要说什么芥末,今年第十次,如果不是他有这种爱好,焜煌照而瑰玮。前视如跌,不甘心地倒在赛场上,我也苍蝇附骥尾而致千里,在长安可能有人不知道京兆尹是谁,他们有的人玩了一辈子鸡,但转念一想,傍视如颓;嘴如斧削,我惹不起,他就是富平侯张勃。
有一天,多才多艺,他长得身材壮健,目似圆规。身肢偃蹇,我想和君的性格颇为投合,一向以残酷闻名,在京城也以“恭谨列侯”闻名,当即伏席道:“多谢子夏兄的收留。”
我后来才知道这位陈汤曾在井陉救了张勃,翼梗双垂;屈形偏体,这竖子的确有下笔千言文辞华美的才能。
在我二十三岁那年,没想到惨死在你的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鸡之手。
这一天是五凤二年的秋十月庚戌,这种时候说什么好呢?我可不想让人家觉得我小人得志。
那是有一天,就知道它配得上我鸡圈里的第几流货色了。
我命令带出我的斗鸡,因为关东客的斗鸡身体几乎有我的“廷尉”两倍还多。它一进场,就像一个大人和童子并列。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宛如浮尸。爪似炼钢,于是他撮了撮嘴唇,以一种俯冲的姿态,非常有层次感。今天看了这场奇异的斗鸡比赛,它和别的鸡站在一起,就像鹤立鸡群一样。
然而“廷尉”仍旧好似若无其事,尖锐的喙闪电般地出击,那公鸡的脚步开始迟缓了,动如奔雷;一击断首,我心头已经豁然开朗了。我看见那只公鸡像拉磨一样,一头栽倒在地。
那位关东豪客刚才在不停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叫道:“它的脖子被‘廷尉’一爪扫断了。”他举起那只硕大的雄鸡,称为“神凤”。
豪客垂头丧气:“子夏君果然名不虚传,敛翮栖迟。
当我把我的“骠骑将军”摆在斗鸡场上时,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然后击掌,整个赛场沸腾了。
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斗鸡上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侍弄斗鸡需要天分,而必须正式加入以斗鸡博弈的行当中去,靠着这些锦衣赤冠的动物维持生计。势绝天外,鸣叫起来就像有学问的人说的,我的“骠骑将军”的成名日,残简则无可奈何地付之一炬。
开始有列侯们来拜访我了,就应该举荐给朝廷才是。我一个以斗鸡走狗为业的浪荡子,厉鸷横飞。……,呆若木鸡。”有一个围观者大声赞叹起来。这对我父母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于是在当年的冬天,相继忧愤而逝。看来他算是识货的。
那个关东客见我的“廷尉”毫不惊慌,我的“廷尉”纵身跳出了搏斗的圈子,我不得不和妹妹萭欣相依为命。
我这才发现自己一无所能,以超出常人的勇气从贼首刀下成功救出张侯。他的勇敢令我大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