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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两个人不由都往门口看去。

听到陈启航叫了一声“妈”,石楠连忙站起身来,说:“阿姨,您好。”

肖心怡愣了一下,随即便绽开一个笑容,回了一句:“你好。”

那样眉眼弯弯的笑容,陈启航跟她真是如出一辙。

肖心怡手里拎着个保温饭盒,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眯眯地对石楠说:“你坐下吧,别那么客气了。”

陈启航仍旧那样半躺在床上没动,只介绍道:“楠楠,这是我妈,她是师大的舞蹈老师。”

石楠由衷地说:“怪不得阿姨看起来这么年轻,还这么有气质!”

陈启航一下子哈哈大笑:“楠楠,你这话我妈最爱听了。”

接着,便引发了一串咳嗽。

肖心怡先是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笑眯眯地对石楠说了句“谢谢”,接着就心疼地蹙起眉头对儿子嗔道:“医生说了叫你不要瞎激动!你倒好,因为编排了你妈高兴成这样?”

陈启航一边咳嗽一边笑,说不出话来。

石楠连忙轻轻拍抚着他的脊背帮他顺气,一边轻声说:“别笑了,咳成这样还笑!”

肖心怡看儿子被照顾得那么好,便径自走过来,把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她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早已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儿子陈启航这一周都郁郁寡欢的,今天终于露出了笑容,不用说都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暗暗打量一眼:嗯,面容白净清秀,身材高挑清瘦,衣着虽然整体偏向暗色调,倒也整洁得体。言谈举止很有礼貌,看起来应该是个沉静稳重的女孩子。面对自己的时候,虽然是满面笑容,但那笑里却与生俱来似的透着几分清冷的味道,想来性格可能稍稍有些孤傲。不说话的时候,嘴唇抿得紧紧的,大约会有比较倔强与固执的时候。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双格外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是特别大,可也不算小,清澈中似乎隐隐透出几分忧郁的味道。

肖心怡不由就想起十年前初见安雅丽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也是这样,含着一种说不清的忧郁与凄楚,叫人看了就无端地心生怜惜。

这姑娘大约是因为脸上多了些清冷与倔强的味道,所以少了那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肖心怡心底暗叹:她这个宝贝儿子,看来就好这一口了。但愿这姑娘,可别跟安雅丽一样。

陈启航总算止了咳嗽,这才向肖心怡介绍:“妈,她叫石楠,在江滨路那家工行上班。”

“哦。”肖心怡微笑着点点头,说,“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石楠的脸唰地就红了。

呃,这母子俩说话的语气,要不要这么直接?

幸好,肖心怡接着便抬头看了看床头挂着的药瓶,问陈启航:“这一瓶快滴完了,还有几瓶?”

陈启航也抬头看了看,说:“好像还有一瓶。”

肖心怡便又转向石楠问:“我炖了鸡汤,你俩现在喝,还是等一会儿?”

石楠连忙摇头:“我就不喝了,给启航吧。”

肖心怡笑着说:“启航最喜欢喝鸡汤了,所以我每次都带得多,其实他喝不完的。家里还有大半锅呢,我晚上再带些来给他。我家启航从小就跟只小狗似的,不喜欢一个人独自吃东西,要是你陪他一起喝,他就会觉得比较香。”

石楠听着她打的那个比方,忍不住笑了,转脸看了一眼陈启航。

陈启航却似乎并没介意,倒是也把目光投向她,微笑着说:“我妈炖的鸡汤特别香,你尝尝就知道了,真的。”

石楠还待推辞,肖心怡却已经转了话题说:“你俩先聊着,我去跟护士说,叫她把药配好送过来。”

然后,她对石楠笑了笑,就径自走了。

石楠正想叫住她,跟她说按铃就行了,不用她亲自跑去找护士,不料陈启航却蓦然略用力地拉了她一把。

石楠有些讶异地低头看他,只见陈启航微笑着向她摇了摇头。

而肖心怡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陈启航看母亲走了,这才微笑着轻声说:“我妈怕她在这里,你会觉得不自在,这是特意给咱俩留空间呢。”

石楠不禁一怔。

“坐下来吧,我妈都走了,你也别一直站着了。”陈启航说,“她可能要一会儿才回来呢。”

石楠有些疑惑地问:“这是医院,她能去哪儿?”

陈启航便又笑了,说:“呼吸科有个实习医生,不知道是她哪一届一个学生的男朋友。她每次来都跟人家聊一会儿,叫人家对我多关照点儿。”

石楠便也笑了,顿了顿,却又由衷地说:“你妈妈真好。”

陈启航看到她眼底深藏的一抹情绪,想起她那样的家庭,不由心底就又是一动,一抹怜惜之意不知不觉涌上心头。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岔开了话题:“楠楠,帮我盛碗鸡汤吧?”

石楠点点头说好,便起身到床头柜旁边,拧开保温饭盒的盖子,浓郁的鲜香立即扑鼻而来。

陈启航没有吹牛,肖心怡的手艺还真是好,不由石楠吸了吸鼻子,赞了一声:“好香!”

陈启航看着她笑:“怎么样,没骗你吧?”

石楠点点头,说:“嗯,阿姨的厨艺真好!”

陈启航笑着说:“这话你应该当面跟我妈讲,她最喜欢别人夸她了。”

石楠便也笑了,取了碗出来,用开水烫了一下,盛了多半碗汤。

她把调羹放到碗里,端着碗来到床前,问:“你这只手上还打着针,怎么喝啊?”

陈启航斜倚在床头上看着她,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反问道:“是啊,跑针了怎么办?”

石楠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喂你对吧?想就直说,干什么耍那么多心眼儿?”

陈启航立即笑得眉眼弯弯:“楠楠,你真好!”

石楠便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舀了一匙鸡汤,细心地吹凉,准备往他嘴边送去。

不料陈启航却抢先一把按住她的手,说:“你先喝。”

石楠一怔,说:“你不是饿了吗?你先喝。”

陈启航微笑着说:“我妈不知道你来,就带了一套碗和勺,所以,你先喝吧。虽然医生说我这病不传染,但我毕竟是病人。我喝了,你就没法喝了。”

石楠听着,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暖意,心底那些坚持,就再一次不知不觉地开始崩塌。

启航,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害我每次一见了你,就情不自禁丢了所有坚持?

石楠终究拗不过他的盛情,把那大半碗鸡汤喝了,还吃了一小块肖心怡带来的切片吐司,据陈启航讲,那是肖心怡最新研发的食物。

鸡汤鲜香可口,吐司松软美味,石楠赞不绝口,随口就说改天要好好跟阿姨学学手艺。

陈启航立即眉眼弯弯地望着她笑:“你是要接我妈的班吗?太好了,我还真是有口福!”

石楠听着他的口气,已经又是一副将自己完全纳入囊中的味道,犹豫几番,却终究狠不下心来说出叫他扫兴的话,只说自己去开水房把碗洗了,回来喂他喝汤。

不想,陈启航却一把拉住了她,顿了顿,才说:“开水房在楼道那一头,你干什么跑来跑去搞得那么麻烦?我又不介意。”

石楠一下子怔住。

好吧,陈启航平时确实不像是有洁癖的人,但她也知道,他可也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这么说的话,只是表示他的心意罢了。

连这样的事也说不介意,那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其实,他是喜欢她的,而且,不是普通意义普通程度的喜欢。

“傻看着我干什么?没见过帅哥啊?”陈启航笑嘻嘻地推了她一把,“你口福眼福都饱了,是不是也该照顾一下我这老弱病残的饿汉子啊?”

石楠一下子被他逗笑了,可是转过身去床头柜上盛汤的时候,却只觉自己眼里酸得厉害。

她深深吸一口气,终于跟自己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像叶正那么铁石心肠的。石楠,错过这么好的人,你真的不会后悔一辈子吗?”

俗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到。”

石楠只不过就是想了一下叶正而已,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刚刚盖好保温饭盒的盖子,还没转过身的时候,换药的护士推门进来,后面就跟着叶正一家。

看到石楠的那一瞬间,叶正一家三口的脸上立即表情各异,煞是精彩。

石楠却只是愣了一下,就径自转过了头,恍若未见。

叶佳薇却等不到护士换完药瓶,就已经挤到了陈启航面前。

陈启航跟叶正夫妇打完招呼,又和他们大致聊了两句自己的病情,看他们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才把目光投向站在床前满眼殷切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佳薇,那边有沙发,你坐吧。”

叶佳薇却恍若未闻,径直问道:“陈老师,你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陈启航笑笑:“听医生的意思,最少可能还得一星期吧。”

不料叶佳薇的眼里一下子就泪花闪闪:“那,今年省台的新年晚会,你是说什么也不会参加了?”

陈启航被她的眼泪略略惊了一下,顿了顿才说:“那个,我一开始就推掉了啊。”

叶佳薇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今年终于可以和老师你同台演出了呢!”

陈启航愕然,又顿了顿才说:“我不是早都跟你说了,我今年不会参加的吗?”

“可是,”叶佳薇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金台长跟我说,他一定会努力邀请你上台的。早知道你根本就不会上台,我又何必那么拼命地争取这次参演的机会?”

陈启航再次愕然,不由皱起眉头说:“你上台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非要我陪着凑什么热闹?我又不喜欢上台表演这种事情。”

叶佳薇却哭得更伤心了:“可是你去年不还上省台的新年晚会了吗?今年为什么就一定不上呢?陈老师,你知道我这一年这样努力是为了什么吗?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就是为了能在年末跟你同台演出!”

陈启航瞠目结舌,对着这一枝带雨梨花,终于无言以对,忍不住就咳嗽起来。

叶正夫妇看情形不对,都连忙站起了身。

方慧珍过来拉女儿:“佳薇,陈老师现在病着,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叶正则满脸尴尬地对陈启航说:“陈老师,你也知道佳薇就是这样小孩子脾气,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回去,一定好好说说她。”

叶佳薇却还不依不饶地要甩开方慧珍,继续跟陈启航说:“陈老师,离新年还有半个多月呢。你就算下周末出院,也来得及参加演出。”

石楠一边替陈启航轻抚脊背顺气,一边打心底里觉得好笑。

叶正两口子也都算得上是人精了,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这情商,估计得是负数了吧?

横竖看他们一家子不顺眼,石楠索性拉了脸,冷冷地说:“不好意思,医生特意叮嘱,说启航不能激动。麻烦你们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照顾一下他的情绪。慢走,不送!”

随即回身从床头柜上端起那碗鸡汤,对陈启航温柔一笑:“启航,鸡汤再不喝就凉了。来,吃饭吧。”

她也不理会叶正一家什么表情,就那么径自在陈启航身前坐下,舀了一匙鸡汤,轻轻吹两下,喂到了他嘴边。

抬眸的时候,看到陈启航满脸满眼的笑意,直直盯着她的那双眼眸,清亮犹如星辰。

石楠便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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