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裹着一条大毛毯下了床,却仍旧冷得簌簌发抖。
但打开门看到陈启航的那一瞬间,却不由她大吃一惊:“你怎么啦?生病了?”
“生病的人明明是你好不好?”陈启航斜睨她一眼,拎着点心盒进了门。
石楠取了双拖鞋给他,又把毯子裹紧几分,说:“你脸色看着很差,好像也瘦了好多,真的不是生病了吗?”
陈启航身子一顿,沉默半晌,才低低地说:“你不是都知道的吗?我失恋了。”
石楠愣了一下,终于只说:“对不起。”
陈启航却已经径自走到餐桌旁,把点心盒放在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说:“我妈从网上买了台电烤箱,这两天烤完面包烤蛋糕,烤完蛋糕烤饼干,弄得我家跟蛋糕房似的,吃得我跟我爸都快吐了。我拿了几个过来,给你尝尝我妈的手艺?”
石楠裹着毯子挪过来,看着那些造型精巧颜色不一的糕点,吸了吸鼻子,说:“看起来很好吃,可惜我鼻子堵了,一点味道都闻不到。”
陈启航笑笑,把打开的点心盒给她递过来,一个一个指着给她介绍:“这是红豆糕,这是杏仁酥,这是玫瑰饼……”
石楠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细细品尝一下,说:“我感冒了,嘴巴里吃什么东西都觉得没味道,不过,好像还不错。”
陈启航看了她一眼,把点心盒放回桌子上,突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滚烫的额头蓦然感觉到他微凉的手覆上来,那一瞬间温柔的触感,叫石楠不由一时失神。
可能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比平时更脆弱,所以,石楠竟突然有一种想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狠狠哭一场的冲动。
但身体的反应却是轻轻推开他的手,说:“没事,就是有点儿发烧罢了。”
陈启航皱着眉头说:“烧得这么厉害,怎么也不告诉我?去医院吧?”
石楠连忙摇摇头:“风寒感冒而已,我去过医院了,医生给我开了些药。”
陈启航看着她,顿了一下,才又说话:“那怎么还在烧?”
石楠勉强笑笑:“哪有那么快?我上午才去看的医生,中午吃过饭才吃了药,刚刚睡下一会儿,你就来了。”
陈启航这才放心似的点了点头,说:“那你继续去睡吧。”
石楠听他这么说,以为他的意思是准备告辞了,就说:“谢谢你的糕点,我去找个东西装起来。”
陈启航却说:“那不是在点心盒里装着吗?”
石楠怔了一下,看着他说:“那是你家的点心盒呀,你不带走的吗?”
陈启航忍不住笑了:“一个破盒子,我还拎回去干什么?你去睡吧,我给你烧点姜糖水,风寒感冒的话,喝了发发汗会好得比较快。”
石楠不由就又是一怔:“你的意思是,你还不准备走,要留下来给我烧姜糖水?”
听到这话,陈启航挑起眼皮儿斜了她一眼:“哦,原来你这么不待见我,恨不得我马上滚蛋啊?”
石楠忍不住笑了,连忙说:“没有没有,你说叫我好好睡觉,所以我以为你打算走了。”
陈启航叹一口气说:“我回家也是闲着没事,还要给我妈唠叨,不如在你这儿躲一躲的好。”
石楠看着他几分落寞的神色,连忙岔开话题,问:“你还会烧姜糖水啊?”
陈启航点点头说:“会啊,那个很简单的。我妈一到冬天就容易感冒发烧,医生说她体质虚寒,所以她一感冒发烧,我爸就给她烧姜糖水发汗驱寒,特别管用。我上初中那会儿开始,我爸去外地学习,我妈病了的时候,就都是我给她烧姜糖水了。”
石楠听着,不知怎么就问了一句:“你爸爸妈妈关系很好吧?”
陈启航便又笑了,说:“嗯,还好吧,可能因为我爸有一点点妻管严。你不知道,我爸对我说话,什么时候都是恨声恨气的,好像我欠了他多少钱似的。可是一对上我妈,那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声音大点儿的时候都没有。”
石楠脸上由衷地露出羡慕的神色,说:“听起来,你们一家很幸福啊。”
陈启航看了她一眼,似有所悟,但却只是顺着她的话头说道:“算是吧。我妈这两年可能到更年期了,特爱唠叨我和我爸,所以我们受不了的时候也会和她拌两句嘴。不过我爸很快就会去哄我妈给她道歉,然后他们就和好了。我的办法是逃跑,估摸着我妈不生气了再回去。”
石楠想象着那样一个家庭的相处模式,终于怔怔地站在地上,眼里几许羡慕,几许凄然。
陈启航看着她的样子,连忙说,“快去床上裹着被子再睡会儿吧,看你冷得那样儿。”
石楠便听话地重新回到床上去裹在被子里躺着了,听到陈启航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切姜剁葱给她烧姜糖水。
那时候,之前一些很坚定的东西好像就又有些动摇。
说真的,跟别人相亲,也未必能保证就可以找到喜欢你的人。如果只是为了搭伴过日子结婚,又有几个男人,一定就会比陈启航表现得更好呢?何况,自己还是喜欢陈启航的。
算了吧,如果他还是这么对她,表现出想跟她继续相处下去的诚意,就跟他在一起好了。
就冲着自己喜欢他,而他人品又不错,付出不对等就不对等吧,没准日子过下去,也还真会日久生情什么的,岂不皆大欢喜?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陈启航端了杯水进来,给她放在床头,柔声问:“怎么还没睡?”
看着那家伙清俊的眉眼,听着他温柔的声音,石楠再次觉得眼底一阵酸涩,跟他复合的念头就又不受控制地强烈了几分。
她终于笑了笑,说:“可能刚才睡了会儿,现在没什么睡意了。不如,你陪我聊聊天吧?”
陈启航点头说好,就在床沿坐了下来。
石楠裹着被子往另一面挪了一下,说:“你要觉得坐着累,不如一起躺一会儿?”
陈启航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诧异,嘴里却只说:“好啊。”
然后,他就脱了鞋子,斜倚着床头半躺下来,撑起手臂看着她,眉眼弯弯,对她温柔一笑。
石楠就觉得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地倒塌下来。
陈启航没想到的是,石楠接下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那个安雅丽,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石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对自己来一番血泪控诉,怪自己曾经欺骗了她的感情。同时也非常不明白,这丫头的反射弧怎么这么长,过了一周才来找他兴师问罪,而且还挑在他这么殷勤来弥补的时刻。
但又是一个没想到,石楠接着就又问:“你俩分手时间不长吧?谈了多久了?”
陈启航便又字斟句酌地说:“半个月前分手的,谈了十年了。”
石楠便叹了口气,居然露出一抹同情的神色:“谈了那么久,怎么还没结婚?”
陈启航心里一下子就痛起来,目光越过石楠的脸,满脸悲伤地看着窗外,许久才说:“是准备结婚的。双方父母都见面谈过了,房子买好了,装修也差不多了,就剩家具和电器了。然后,我俩去订做窗帘,就吵了一架。”
“订做个窗帘吵什么架?”石楠好奇地问。
陈启航沮丧地摇摇头:“我看好了一套窗帘,她说不喜欢。不喜欢就看看别的呗,结果她看中的居然是一套粉红粉红的。我实在不喜欢那个颜色,觉得很幼稚很傻气,然后就吵起来了。她说我是因为没有按我的意思选就故意找茬,还说我骂她幼稚傻气。最后,窗帘也没买,我们两个各自气呼呼地回了家。
“晚上我给她发了短信,又打了电话,就以为两个人算是和好了。不过,第二天早晨送她上班的时候,她不太搭理我,我想她可能还没转过弯,也就没有说什么。谁知道下午因为路上遇到堵车,所以我去接她下班的时候迟到了十分钟。她就又生气了,说我是故意跟她赌气。我一生气,就又跟她吵起来了。气头上,说话都挺过分的,然后矛盾就升级了。我们两个就这样断断续续吵了一个月,最后就分手了。”
陈启航停顿片刻后,才又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真傻,我要是知道,因为这样的争吵,两个人会走到分手的地步,我一定不会跟她继续吵下去了。等到看她跟别人好了,我才后悔了,我给她道歉,求她原谅我,可惜一切都晚了。”
石楠看着他伤心得红了眼圈的样子,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又问:“那你还爱她吗?”
陈启航悚然一惊,蓦然怔怔地看她一眼,顿了顿才说:“都分手了,还说什么爱不爱的?”
石楠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你别那么紧张,我不是故意来套你话的,就是单纯好奇而已。”
陈启航却笑着说要去厨房看看姜糖水好了没有,岔开了话题。
以前安雅丽也最喜欢这样子,打着好奇的幌子套他的话。他脑子一晕,就什么都说了,然后就变成把柄,每每成为安雅丽指责他的理由,叫他无从反驳。
虽然石楠已经拒绝了他,但他却还想跟石楠继续相处,要是再像以前一样脑子一晕说了实话,说自己好像还没忘掉雅丽,谁知道石楠以后还会不会再搭理他。
但是,没想到他盛了姜糖水出来,石楠一边喝姜糖水,一边又问道:“你和安雅丽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
陈启航想想,这样的问题,她迟早都会知道,撒谎骗人没有意义,而且可能适得其反,也就坦坦荡荡地跟她说了:“我上高中那会儿,她妈妈调过来,就住在我家对面楼上,她又转到我们班上学,就那么认识了。听说那时候,她刚刚得过一场大病,反正脸色看着特别不好。有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她晕倒了,是我把她抱到医务室,又专程把她送回家的。她妈说很感激我,特意带她去我家表示感谢。再后来,我们就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时间久了,就在一起了。”
石楠喝完了姜糖水,看陈启航接过碗往厨房走,随口感慨一句“你俩也算青梅竹马了”,就继续躺下了。
等陈启航洗了碗出来看时,她已经香香甜甜地睡了过去。
陈启航坐在床前,看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柔柔的黑发铺在枕上,衬得那张脸越发显得苍白,可是两颊却又现出病态的嫣红,倒给人一种颇有些脆弱的楚楚可怜感觉,跟她平时那种叫人觉得不大好接近的冷淡气质截然不同。
他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柔柔地一动,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把那条毛毯轻轻替她压在被子上,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顺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看看天已经黑了,想到她还没有吃晚饭,而且发了汗的人会比较虚,陈启航决定给她煮点粥再走。
刚把煮八宝粥的东西放进淘米盆里洗着,就听到客厅桌子上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