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用过早饭,玉连城便带着锦瑟,流风和两个仆从出门,宋府大门口,宋烟芜和宋烟玉已经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和七八个家丁,看得出来今天的宋烟芜用心装扮过,飘逸的水蓝色散花水雾百褶裙,乌黑的长发上斜插一根宝蓝点翠珠钗,大气得体,小巧的耳垂上装点着两颗红珊瑚滴珠耳环,衬得她肤如美瓷,面若桃花。
见玉连城一行人走出来,她微微福身见礼,有条不紊的安排众人上马车,声若天籁,从容不迫,这个女子怎么看怎么好看,完全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女,但不知为何,锦瑟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特别是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向自己时。
两辆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便驶入喧嚣的集市,今天是赶集日,街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锦瑟忍不住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脑袋往外看,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叹:“好多人啊,好热闹啊!”
玉连城嘴角噙了笑:“按照当地习俗,今天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也是爱书之人‘晒书’的时节,天公作美,今日的阳光倒是明媚。”
街道两旁的小商铺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掠过,锦瑟眼巴巴的看着,忍住想跳下车的冲动说:“这么多人,等下那个什么千荷池人多不多啊,人多的话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想起二十一世纪中国爆炸式的人口密度,遇上个什么节假日,出个门就跟打仗一样,路上的车塞成长龙,各种旅游景点的人满满当当,上个厕所都要排半天的队······
锦瑟打了个寒颤。
“节日出游,图的就是热闹,人多才有节日氛围。”
锦瑟撇撇嘴,虽然不认可玉连城的话,却也不再多言,前面那辆马车里坐的是宋家两姐妹,对宋烟芜,她一直把她当成假想敌,她要是出手倒追玉连城,那自己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人家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各种硬件软件完爆自己几条街,一想到她和玉连城拜堂成亲子孙满堂的情景,锦瑟觉得自己血都快不够用了。
到了千荷池,扶着玉连城下马车,和风送暖,清香扑鼻,站在碧绿的千荷池旁,脚踩着松软的草地,放眼望去,接天莲叶无穷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荷叶蔓延到天际,碧绿间掩映着点点粉红,这哪里是千荷池啊,说是荷海也不为过啊!
时间尚早,河边三三两两立了些游人,无一不是笑意吟吟,满面春风。
锦瑟恣意的迎着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哇!这感觉爽呆了!”又回过头问玉连城:“公子,怎么样?漂亮吗?”
“恩,不错。荷又称莲、芙蕖、鞭蓉、水芙蓉、水芝、水芸、水旦、水华。溪客、玉环是其雅称,未开的花蕾称菡萏,已开的花朵称鞭蕖,其地下茎称藕,能食用,叶入药,莲子为上乘补品,花可供观赏。北宋有诗人赞美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以往都是在小门小户里见豢养的家荷,此番一望无际万荷盛放的盛况,实在壮观。”玉连城眼里有明显的欣喜,以往的他都是一整天不说一句话,这次话突然多起来,可见他心情不错。
玉连城心情好,锦瑟心情也跟着好。
一行人走走停停,和众多游人一样说说笑笑观赏着千姿百态,清姿素容的荷花,随着日上中天,太阳毒辣了些,游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多时,河边已挨挨挤挤的站满了人。
七八叶扁舟破开葱葱郁郁的荷叶驶入游人的视线,船头上各站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身姿曼妙,轻纱蒙面,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怀里抱着一把精致的琵琶,衣袂飘飘,墨发随风飞扬,风情万种,为首的扁舟上的女子放开歌喉轻唱,声音飘渺:
洛神挺凝素,
文君拂艳红。
丽质徒相比,
鲜彩两难同。
光临照波日,
香随出岸风。
涉江良自远,
讬意在无穷。
声如莺啼,洋洋盈耳,听得岸上的人如痴如醉。
一曲完了,后面的几个女子突然腾空而起,身轻如燕,长长的白色丝带被风扬起,飘飘渺渺,在空中舞出一曲惊艳眼球的惊鸿舞,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自如,真真是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一时间,岸上的人都有些看痴了。
锦瑟吃惊的看着荷叶见翩飞的女子,在没有任何威亚,钢丝的协助下,这几个看似柔若无骨的女子居然飞起来了,且看她们的身姿,武功定然都不弱,足尖轻点莲叶,一个回旋腾空而起,水袖扬扬洒洒的抛出,在空中形成优美的弧度,乱人眼帘,像一只采香的蝶,矫健轻盈,飘然若仙。
为首的女子再度展开歌喉:
山光忽西落,
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
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
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
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
中宵劳梦想。
岸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窃窃私语:
“这些女子都是何人?”
“不知道。”
“好漂亮啊!”
“身手不错。”
“仙女啊~”
······
就在此刻,一声响亮的“噗通”重物落水声,霎时把群众的注意力都吸引开,“小姐,小姐,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救命,救救我家小姐。”
一个青衣丫鬟满脸焦急的站在岸边向四周的人求救,水里,一名女子浮浮沉沉扑腾着,翻起阵阵水花,眼看就要沉下去了,围观的人众多,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打算下水施救,锦瑟见状立马小跑着挤过人群,就要下水救人,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人流冲过来,不顾身后小厮“爷,爷您慢点······”的呼喊,一猛子扎进水里,紧随而来的小厮见状一脸无奈的哀叹:“哎呦我的祖宗诶,您说您······又管闲事!”
男子凫水技术很好,不多时就把被水呛得昏迷的女子捞上岸,一直在围观的人群自发的让出一片空地,男子手脚麻利的把女子放在草地上,青衣丫鬟奔过来,扑倒在女子身旁就开始嚎哭:“小姐,你不能死啊,不要抛下奴婢,小姐······”
见她一直昏迷不醒,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姑娘?姑娘?”
女子闭着眼睛,脸色灰白,一动不动。
男子探了探她的鼻息,脸色一僵,再也没了动作。
青衣丫鬟哭得昏天暗地:“小姐······”
锦瑟看不下去了,拨开人群:“我来。”
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呼吸已经停止了,难怪男子探过她的鼻息后脸色会那么难看,虽然手脚冰凉,看起来没有生命体征,但学过急救的锦瑟明白女子只是吸入过多水导致短暂窒息,必须马上实行人工呼吸。
扫了一眼周围黑压压的围观群众,锦瑟来不及解释,对旁边的男子说:“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替我挡着,两分钟就好,记住,一定要挡着!”
男子一愣,随即点头:“好。”
推开嚎哭的青衣丫鬟,锦瑟一手捏住女子的鼻子,一手掰开她的嘴,深吸一口气,口对口亲下去。
这个动作无疑是惊世骇俗的。
旁边的青衣丫鬟惊得哭声戛然而止。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凉气。
“啊!!!!!”青衣丫鬟反应过来后爆发了,作势要冲上去掀开锦瑟:“你在做什么,我家小姐都已经断气了你还不放过她,放开我家小姐,你这个畜生,呜呜呜,畜生,放开,放开!”
男子一手挡住青衣丫鬟,眸色深沉的看着锦瑟不顾周围不明就里的观众的谩骂,唾弃,动作迅速的重复着吸气,口对口,渡气,松开,再一下一下用力挤压着女子胸腔的动作,面色严峻,一丝不苟,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但这些动作在别人眼里无疑是侮辱性的,此时的锦瑟穿着一身男装,相貌堂堂,手上的动作毫不含糊,对着了无生气的女子又亲又摸,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辱尸”,不少人开始激愤,看着她的目光都像要把她撕了。
拨开重重人流,宋烟芜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吃惊的捂住嘴:“叶公子他······”
玉连城手一挥,打断宋烟芜的话,严肃的说:“锦瑟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用意。”
流风大步上前护在锦瑟身边,蠢蠢欲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身阴冷杀气的流风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锦瑟不停的给女子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累得气喘吁吁,手脚酸麻,终于,女子青紫的嘴唇一张,“哇”的一口水吐出,猛烈的咳嗽起来,锦瑟马上把她扶起来,帮她顺着背,女子一边吐一边咳,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脸色虽然苍白,却不再青紫,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多谢公子搭救。”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人群马上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异术,亲嘴就能救活死了的人?
青衣丫鬟从巨大的惊喜里缓过来,石破天惊的吼了一声:“小姐!我的小姐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径直扑过来紧紧的抱住女子边哭边嚎:“您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啊,我的小姐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锦瑟被挤到一旁,身上也沾了半身的水,嫌弃的看了一眼青衣丫鬟,有这么神经大条的丫鬟,主子会掉进水里淹个半死也说得过去了,遂好心提醒道:“你家小姐浑身都湿透了,赶紧带她回去换身衣服吧,别回头感冒了。”
青衣丫鬟不管不顾继续嚎哭。
旁边的小厮也拉起男子:“爷,您也湿透了,赶紧换衣服去吧。”
男子看着锦瑟,眼底的探究一闪而过。
锦瑟理理身上满是皱褶的袍子,就要朝玉连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