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墨尴尬地佯装咳嗽了声,挂着两颊上的飞霞磨蹭进了病房,冷然半躺在床上,细长手指执一本书,视线落在她殷红的面上。
医院所有VIP病房的陈列都是一样,进门便是待客的白色真皮沙发,接着便是超大号病床,再往里是供陪护休息的单人床和洗浴室。
天蓝色的窗帘已分置窗子的两边,火红朝阳的霞光映照进来,均匀的铺洒在她面上,更染上了三分颜色。
她本就因着内疚不好开口,方才被贺子如这么一闹,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便只是呆呆的站在病床前立着。
冷然拿书的手在空中旋转,像蝴蝶一般,旋即一指病床前的椅子,道:“坐吧!”
她闻声乖乖的坐了下来,酝酿了半晌还是觉得道个歉要好:“冷老师,对不起!”声音拉得长长的,说完撇撇嘴,欲落泪。
他将书搁在床头柜上,对上她满是歉意的眸子,倏忽有了笑意,像是嘲讽,一字一句道:“记住,以后无论什么情形,只有我跟你说对不起的份。”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扫她的眉眼,没多做解释:“记住就好了。”
池小墨不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素颜眉头蹙,她虽不知道为何他会有这样一句话,却似乎另有深意一般,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依冷然的性格,现在不肯说,想必多问也无益。
她没什么优点,自我觉得唯一的缺点就是从来不钻牛角尖,想不通的事情从来不会较真。
转而道:“老师最近就不用上班了,嘿嘿。”说完就后悔,不上班虽好,可成天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是啊,连义诊都省了。”他倒是浑不在意,只顺着她的话接了句,想必是怕尴尬吧!
池小墨将视线落在他被纱布绑住的腿上,目光灼灼,伸出手想要去戳,被冷然轻巧的避开。她横着手找了半天借口,只道:“老师这伤口疼不疼?”
冷然嘴角抽了抽:“你觉得疼不疼?”
她老实回答:“肯定很疼。”
“那不就得了。”
此后两人之间便再无声响,冷然端坐着看书补充精神粮食,她来的早,彼时仍是腹中空空也想来点粮食,不是精神层次的。
忙攒足笑容:“老师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下去买。”
“我都可以,你随便买点什么吧!”
池小墨应声出了病房,冷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将她的心思看得通透,其他人也一样,这样纯良的性格不应该生在有这样背景的人。
他能帮衬得了她一时,却绝对是不能护她一生。他闭目叹息,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有多少事情是遂意的,更是不能掌控的。
往后一个星期,池小墨就成了骨科VIP3号病房的常客,在家也是变着法的熬汤。咳咳,虽然做的汤都是难以下咽的,最后不得不带上张嫂熬制的,但她每次都是大言不惭的告诉所有人——这些汤是她亲手做的。
谁有疑问?谁有疑问?谁有疑问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哼哼!
习娴看在眼底,眼底的笑意渐渐凝固,最后消失的一点不剩。
是夜,静谧的黑。
池菲挽着林志逸的手,扯了扯他衣袖,问:“这么晚了还要我们去书房,妈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
林志逸安抚的拍拍她手背:“许是关于白墨集团的,没事儿,微白打理的很好。”
她低垂目光,落在白色地砖上,心中忽地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语气有些飘忽:“但愿如此!”
待他们去书房时习娴和一家之主的林松鸿已经端坐在书房了,习娴一脸严肃,相比之下,林松鸿像没事儿人含笑着看着他们进来。
见池菲和林志逸落座后习娴才开口:“我今天要说一下小墨的事情。”
池菲心中一沉,惊愕的抬头:“小墨怎么了?”
“她最近在家的表现你这个当妈的看不出来吗?”
林志逸捏了捏池菲的手,接道:“最近很进步啊,都知道心疼人了,没事就跟着张姐学着做饭什么的。”
白炽灯照在习娴皱纹横生的脸上,一贯和蔼的面容已经不复存在:“坏就坏在这儿。”
池菲蹙眉,不解:“您有话就直说。”
林松鸿淡然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孩子们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掺和的要好。”
“啪”的一声,习娴一掌落在桌子上,怒火中烧:“什么叫不要掺和?凭什么什么事都是他们冷家说了算,就因为他们都在机关大院里工作吗?因为他们有权吗?我们林惠还不是有……”
林松鸿勃然大怒:“你住口,在菲儿面前你好意思提那个畜生。”
习娴抬眼见池菲面色惨白,忙敛了火气,坐了下来,平心静气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前些天去接小墨的时候碰到了冷泽父亲。”
池菲抬眸,对上习娴早已平复的毫无波澜的眼睛:“所以,然然、然然,不是别人,就是小墨现在的老师对吗?”
习娴长叹一口气,无奈闭上眼,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