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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纵是卢迪也没见过唐青这般模样,更何况刚认识不久的杨志言。察觉到唐青的异常,杨志言快步来到唐青身后一把将她拉住:“你要干什么?!”

那一双眼睛直直地望进唐青的心里,曾经也有那样一双眼睛这样看着自己。唐青挣扎两下,杨志言并未放手。低头间这个行为举止已有些癫狂的人竟吃吃地笑了。那一身尚未处理的伤口,尤其是小腿上狰狞见骨的齿印,看起来唐青整个人都似乎刚从杀人现场出来一般。然而这个姿态骇人的人,却笑得如此悲凉,隐隐是一副要落泪的趋势。

然而杨志言终究不是唐青,唐青最终也没有哭出来。她只是任由他拉住自己,喃喃问道:“杨志言,大黑是不是死了?”

杨志言不说话,望着那一堆已不见原型的尸堆,敛了眉目,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这下子更加与死去无异。

唐青不依不饶,即又问道:“大黑……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末了掐着杨志言的胳膊恳切地盯着他的脸:“你不能骗我!杨志言,只有你不能骗我!你告诉我,大黑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别这样,唐青。冷静一点。”杨志言也不管手上被掐的青紫,只是低声安慰着:“会好起来的。我从不骗你,你相信我。”

我不骗你。

唐青猛地甩脱了杨志言的手,攥着他的领子凑近他,唯恐被人听到一样:“不,你在骗我!杨志言!它不会回来了,我知道的,我看见了!”一双看似平静的眸子里,藏着的却是汹涌的愤怒:“为什么你要骗我?杨志言,你还是放开我的手了吗?”

说罢便松开手中的衣领,留下杨志言一人不知为何怔在那里。唐青脚步凌乱地逼近那只刚进食完毕正茫然的异态,戾气尽出!一路上不时有些不怕死的异态凑上来,唐青却全然不在乎自己,只是一味地杀戮。被咬住手腕就用头去撞,被绊住脚步就踩碎它的骨头!没有人拦得住她,卢迪和陆海浑浑然发生了什么事,江葵只是啧啧叹息两声,惋惜自己摔在地上的手机。

待到杨志言回过神想要去阻拦的时候,唐青已经是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

恍惚间看见唐青走到那只形容丑陋的异态面前,一棒将它击倒在地。然而这并不是致命伤,唐青缓缓蹲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异态还沾着血迹的嘴角,声音也是婉转至极,和这般景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

唐青脸上还笑着,轻轻问道:“好吃吗?嗯?”

异态被打得有点懵懵懂懂,此时动作也不利索。正要伸手去抓唐青的脸,却被打断了手!

“好吃吗?”唐青还是那一句,听在另外几人耳里却生生骇起了一身寒毛。唐青陡然间站起身,一脚踩在那异态脑袋上:“你说啊!好不好吃?!我问你话!”

虽是询问的内容,语气和动作上却毫不含糊。红色黄色白色相间的脑浆及其他脑容物不断喷溅出来,弄脏了唐青的衣服。唐青恍做未知,只是耐心地一点一点打断异态全身上下的骨头,每断一根便要道一句:“我让你吃!”

面目全非,不仅是异态,还是唐青。那副疯癫做派,使得卢迪陆海江葵三人不愿近身。远远看着这一场虐杀,虽然被虐者早就已经不是人类。

脚碾到异态腹部的时候,被人一个拉扯往后倒去。唐青一个肘击过去,背后的人生生受了这一下,却并未放手。反而两只手握住唐青因为用力而僵硬的手腕,将她揉在怀中。嗓音如叹息也似恳求,低沉地可怕,是杨志言:“别这样。唐青。你相信我,会好的。你相信我。”

唐青愣愣,手中的棒球棍落了地,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倒了一片异态,而且死相并不爽快,大抵是被残杀的。再看自己身上满是秽物,便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仿佛突然间没了力气,唐青倒在杨志言怀里,抬头看着那一方仍旧蔚蓝的天。半晌才喑哑道:“你要我怎么信你,杨志言。你告诉我,只要你说,我就照做。”

一旁摊在那里的黑色毛皮还精神着,连着一些皮肉,鲜活的另唐青恶心。杨志言不再说话,只是静默地支撑着似乎随时要倒地的人。不知安静了几分钟,唐青终于低下头,活动活动身体站稳脚跟:“别扶着我了,可以了。”

就在杨那手臂将要放开的时候,唐青又道:“杨志言,我只剩下你了。别的我都可以不要,但是这整个学校里,只有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闻言杨志言收手的动作一僵,随机点头,即使唐青无法看见。

一个人的生命能有多长?几十年?一百年?这短短的时间要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大多数人都会在累的时候选择丢掉一些无用的赘累。这大多数人中并不包括此时的唐青,她只觉得自己能够拥有的太少。这场游戏里她背负的统共不过三样:卢迪江葵陆海是一样;杨志言是另一样;最后一样,就是被她唤作大黑的黑猫。

按说卢迪和江葵不该是与其他人混在一起相提并论的,只是今早发生的事情,以及之前所有征兆,都叫唐青寒了心。但是这也怪不得旁人,唐青心里最是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对不起别人,别人又怎么会如此对不起你?所以唐青伤心地快奈何恢复的也迅速:左右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情谊。

唐青一直相信这次灾祸只发生在部分地区,所以家人还是安全的,无需她费心。

在这学校里,不,在这世上,除此三样,再没有值得她劳心挂念的了。

可以的话,这三样哪一样她都不想丢,讽刺的是,第一个被自己弄不见的就是那只乐呵呵傻乎乎跟着自己的黑猫。

她记得这只黑猫初见时的慌乱,全然不是往常黑猫的从容优雅。由此即使心里恨得牙痒痒,到底没有下杀手。后来无意间再遇上这冤家,本没想救,谁知道阴差阳错倒叫这黑猫跟了自己,还给起了名字,叫做大黑。

大黑,大黑。多简单,多好记。唐青还曾在心里夸奖过自己颇有田园朴实的风范。

然不过一转眼,那只本应该“喵喵”叫个不停的黑猫却化作一堆死肉。

还是因为自己。

如果自己不是那么蠢,如果自己的动作能够再灵活一点,就不需要大黑来救了。唐青咬着牙,跪在黑色毛皮三步远前方,竭力不让自己丢人。呜咽一声,唐青手脚发软地爬过去,嘴里却轻柔:“大黑。都结束了。杨志言没骗我,你不用再躲躲藏藏了,解脱了。”

直到摸上黑色短毛,才又恨声道:“我替你报仇了,但是还不够。那些伤害过你的,想害你的,我会一个一个把它们都送去给你磨爪子!”

杨志言在一旁看着唐青对大黑告别,也不催,只是隐隐挡在那三人与唐青之间,意义不言而喻。这一番下来危险尚未解除,唐青虽然解决了不少异态,毕竟不是全部。

不宜久留。

正要回头提醒的时候,正巧唐青撑着手站起身,面上已是一派平静。杨志言上前搀护,唐青理所当然地受了,只是当杨志言挡住另外几人目光时,嘴唇开合似乎说了什么。待到卢迪江葵反应过来,又不知是不是真的有说什么。

她们不知,杨志言却是听清楚了。他想唐青果然还是生气了,因为唐青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

这笔账,我要一点,一点,算清楚。

杨志言微愣,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唐青对别人动怒,第二次。上一次为的是自己,这一次为的是大黑。而在杨志言看来,这一次竟是比上一次来得更加令人胆颤心寒。

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唐青想法,杨志言只是默默搀着唐青。陆海啊陆海,今此一番过后,我怕是不能在维护你了。一天不过区区24小时,却让他两度见证了唐青的崩溃,他怎么能再让她伤心?

“好了,走吧。”唐青推开杨志言的手,低着头闷闷说道。身后那一堆黑色毛皮并着猫骨血肉,已有了一地异态陪葬。她不能眼光如此狭隘浅短,现实告诉她,想要痛快地复仇,就得先让那些凶手活下去。

唐青一步步向着那三人走去,脸上一片无波无谰,竟和之前杨志言的表情如出一辙:“快走吧。”没时间了,要来不及了。

卢迪一脸苍白想要说些什么,动动嘴唇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唐青漠然地越过她,视若无物。

当局者迷,古人何等智慧,诚然不欺于我。

学校里上演的爱恨情仇江湖恩怨,再怎么血淋淋,放在外界眼里不过就是一场狗血剧集,连精彩都算不上。

“跟踪报道。已经潜入学校的救护人员发来消息,XX学校中出现的不明生物已经证实不止一只。救护人员中曾有人跟踪一只黑猫,见证了不明生物的杀戮现场。至于具体情况,还请现场人员为我们连接录像。”

不明生物的出现引起的关注不止一点两点,电视台收视早已破点。正值青天白日的时候,电视机上呈现的赫然是唐青等人同一台周旋的场面,所谓被跟踪的黑猫业已化作死物。高度近视的老教授抖着手指着不甚清楚的画面,激动地随时可以抽过去:“看到了吗?!这简直就是奇迹!完美的!完美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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