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傍晚,箫维磨蹭了很久,才鼓足勇气到箫演的大王子府外求见,他们都已是年过十五的王子,在宫外各有府邸,只是相隔不远而已。
“大哥……”箫维讷讷而语,“今日……”去年年考过后,箫演便对箫维下达了争取唐文清的命令,虽然不解,可箫维一向对箫演顺从惯了,只得遵从。
二月初一开学,唐文清不仅升级进了天班,还成了亲传弟子,单就在书院中的地位来讲,竟然一举超过了箫维,这让箫维十分难以接受,他拉不下脸来亲近唐文清,结果,被箫演好一通训斥。
经过了多日激烈的思想挣扎后,箫维终于遮遮掩掩地开始行动了,这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还要难,由于是同班学子了,那唐文清和穆子楚整日里争吵不休,时不时地还过过招儿。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日日同在一处,要知道,争吵和过招儿这种事是必须要见面才行的!
别的学子也就罢了,唐文清和穆子楚争吵,他们就在一旁笑着看热闹,穆子楚得胜,他们的笑就是奉承,穆子楚会更开心,唐文清也不能把这些世家弟子怎么样,倘若唐文清得胜,那穆子楚竟然也大度地不予计较,所以,唐文清的出现可谓“娱乐”了整个天班学子。
只有箫维这个倒霉蛋,他和穆子楚一向不对盘,往往稍一靠前,穆子楚马上把对唐文清的撩拨,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是斗不过穆子楚的,屡屡失了颜面,甚是憋屈。
而为了表示对王子的“尊重”,无论文斗武斗,只要箫维和穆子楚一交上手,包括唐文清在内的其他学子立马做鸟兽散——有些热闹,以他们的身份是不敢看的。
如此下来,一个半月了,箫演交待给箫维的对唐文清的“拉拢”任务,不仅没成功,还连头都没开上。
听了箫维的话,箫演从桌案上抬起头来,脸上不辨喜怒,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箫维。
在箫演的目光中,箫维又惊又急又委屈,分辩道,“今日我本来要请那唐文清过府赴宴,以我的身份想那唐文清也不敢拒绝,至于宴上之事,只要大哥出面就好,哪承想,听说什么‘小姐’回来了,那两个人竟然疯了一般,下了学后便逃得无影无踪,我连话都未来得及说,实在不是欺瞒大哥……”
桌案后的箫演“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箫维的面前,“你可知是哪位小姐?!”声色俱厉。
虽然在箫维面前箫演一向不似在外人面前那般假装得厉害,可一个角色若是扮演的时间久了,就难免投入其中难以自拔,况且,箫演为人谨慎,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总想着隔墙有耳,因此,就连箫维都极少看到箫演如此失态的样子。
“说是,夜……家大小姐。”箫维说,他当时就在近旁,把小厮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穆家也是有大小姐的,然而,并不曾外出,再说,穆家那个大小姐和穆子楚关系平常到近乎冷漠,是不可能让穆子楚得了消息后那么失态的,今天这事儿,箫维在来之前,也反复思量过。
箫演眉头紧皱,过了半晌儿才缓缓松开了紧抓着箫维的手,箫维一边揉着被捏痛的小臂,一边轻声问道,“大哥……”
然而,箫演一挥手便打断了箫维,“你先下去吧,以后唐文清的事儿,你也不用插手了。”他要自己来。
箫维先是喜形于色,继而又满脸迷惑,最后只能悻悻地去了。
箫维走后不久,一个谋士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看着箫演沉沉的脸色问,“殿下怎么看?”
箫演长叹一声,“恐怕你是说对了,不过,我还是不懂,这唐文清到底有哪点儿好,让穆子楚这么不遗余力地巴结,从小到大我还真没看他在什么人身上这么用过心,整整四年啊!”在大大的书房中来回踱着步子。
箫演今年二十,他是看着穆子楚长大的,到了穆子楚六岁的时候,就已成了箫演正式的对手,两个人缠斗了这么久,真可谓对方有几根头发,心中都清清楚楚,然而,夜家的出现,实在不在箫演的掌控之中。
自从对唐文清发生兴趣后,箫演就开始查夜家,这一查收获颇丰,夜家这家人包括唐文清在内,简直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从连正式户籍都没有的流民,一夜之间便成了殷实的富户。
而且箫演在探查期间还发现,穆子楚对夜家简直是保护得密不透风:外有长期守护的暗桩,内有不少高手,穆子楚本人更是时常出没。
了解到这种情况,箫演立刻把夜家来历不明的财产,唐文清的顺利进入天玄书院以及连年升级,全部算在了穆子楚的身上。
事出反常既为妖,以箫演对穆子楚的了解,穆子楚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人这么好,还是价值如此高昂的“好”,只可惜,箫演思虑了多日,也没看出夜家和唐文清哪里值得穆子楚做到这个份儿上,连对唐文清的招揽之心都淡了,要知道,一个刻意培养出来的“天才”和野生天才是不一样的。
坐在一旁的谋士也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一击掌道,“殿下有没有想过,这些或许不是恩惠,而是控制呢?”
箫演霍然而惊,“你是说,这穆子楚有把柄在夜家?”近几年来,穆子楚和箫演之间的争夺进入到了一种极为微妙的阶段,原因就是箫演无意之中掌握了穆子楚的身世秘密。
此时,谋士又说,“本来在下也未曾想到,可刚刚二王子提到了穆子楚和唐文清两人的异样,皆是因夜家大小姐的骤然归来……”忽地一顿,转言问道,“殿下可还记得这位夜家小姐的年龄?”
“今年十一岁。”箫演的回答十分迅捷,尽管在这之前,他重未重视过这个夜问心,可因穆子楚的缘故也不曾忽略过夜家任何一个人。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个夜问心,箫演对夜家的每个人都仔细地观察过,“她离开时不过刚刚八岁,稚龄幼女一出行便是三年有余,这本就不合常理……”再想到夜问心刚过新年便出行的时间,箫演更觉得和那个他迫不及待地想抓住的真相,越发地靠近了。
见箫演这么快就想通了,谋士也不再多言。
箫演却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了,过了一会儿,开始叫了人来,吩咐去探查夜问心离开佑都后的行踪,然后坐进了宽大的扶手椅中,面含微笑地说,“不管怎样,总要亲自看过我才放心,这位夜家大小姐,是见一见的时候了!”
谋士点点头,“要快!难保穆子楚不会狗急跳墙。”他怕穆子楚直接杀了那个夜问心。
箫演立刻说,“我现在就写帖子,连夜派人送去。”
沉沉的夜幕下,几匹快马连夜出城,奔向不同的方向,整个佑都因夜问心的归来,犹如一池被巨手暗暗搅动的春水,泛起了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