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挽丝毫不在意她揪住了自己的衣领,只专注阿汐脉象上的虚无。但神色同样失措:“看来不可能了……”
“什么不可能,你说清楚!”师娘焦急万分。
阿挽蹙眉,从案上取来瓜果几枚,硬是撬开了阿汐的嘴喂进去。
“吃!”
“都什么时候了!还吃瓜果!”师娘大怒。
“师娘。”虚弱的像是蚊子哼的声音传来。
“阿汐你乖!还是好痛吗?”师娘焦急的赶过去,在她的面上小心的擦拭着血水。
“我……不是很痛了。”她很想中气十足的表示,但现在自己实在是每多说一个字都要使出全身力气。
“你不必替他说好话……”师娘声音渐小,好像,好像确实不再流血了?可是这是什么道理?她立即转过脸去,无声的询问阿挽。
“白晨,喂她吃东西……一刻不准停。”丢下这句话,阿挽推着轮椅迅速离开竹楼。
“我去给你们再拿点吃的来。”师娘立刻跟上。
此时正界春夏,竹楼的角门处却有熙攘的絮儿打着璇,在春日中犹如冬雪般轻盈飘落着。
那是株好几丈高的柳树干,被那絮花覆盖着,风一吹便扑簌簌往下飞舞。像足了那仙人打翻了时令牌,弄错了四季的轮回。
她老远就看见他推着轮椅坐在花树下一副任君宰割的神情,她快步跟上。
“以后她除了休寝,再不能离开吃食。”不用回头,阿挽也知道自己师姐来到了身后。
“什么意思?”她不懂。
“永远不能停口的意思。”他解答道。
“停了的话呢?”
“会死。”
“这个天下!还有你解不了的毒吗?”她大惊,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不可能!我们得罪的人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有这样手段的人哪里还会成为手下败将!”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有人强到这个地步!
“师姐,你别忘了人外有人……这个世上不是只有阿岚最厉害。”阿挽攥紧轮椅扶手上的横木,满脸无奈。
“永远都不能吗……”她被永远这个词的定义吓到了,这是个什么概念?
阿挽低头思索了一番才缓慢说道:“其实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她一惊一乍的说道。
“茫茫宇宙,你我妄自尊大。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无解不代表一辈子无解……”
“可是。”
“如今既然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任由阿汐在体内饲养那虫子了。”
“可恼!”她狠狠一拳砸向身边的花树。那满满的絮花就此风中飘舞,也掩盖住了大地原本的颜色。“如果那家伙没死,也不至于连个线索都找不到!”
那是别人的最后杀着,本来就是为了拼得鱼死网破。哪里会制作什么多余的解药来自寻烦恼呢?阿挽半张口,最后却还是没忍心把这句话说出口。
柳絮沾着轻露,从那一双凌锐的凤眼前斜斜飞过,像细雪般缀在额发前颤颤摇摇。纤长的身子立在花树之后,望着那两人对漫天飞絮发呆。
攥紧拳头,某件一直盘旋在他心头的事瞬间铺散开来。
是!他从来没如此确定过一件事。
风起,叮咚的水滴自兽檐落在青石上;刚好砸下一个小小的圈晕。
劲翠的绿竹在窗外摇曳着,而内室里却红粉生香。
瑞红彩衣的少年推门,无声无息踏入。
入门,是一对正在滴泪的龙凤双烛。
双烛所摆放的紫檀木几上同样陈列着四只小巧的果碟和一壶清酒,耀眼的红桌布比她的脸还要刺眼。
不出他所料的是,她依旧半趴半睡在嫣红床单之间,时不时拾出几只果子来塞入小嘴。
短短日子,她丰腴了不少。比以前的一大把骨头要好多了,如果不是为了那东西的缘故的话。会更好 想到这里,他的眸子更是黑沉。
察觉到有人进来,她努力的想掀起身上的红锦被。但眼神却在刚刚触及到他的衣衫时,瞬时红了脸颊。
“你来了啊。”她有些扭捏。
“嗯。”
“你,你……”
见她你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抄起案前的青瓷酒壶坐在她的床边说道:“你最近身体不好。拜堂的事大人们商量了日后可以补办,但合卺酒一定要喝的。”
她的面容如雪,原本就极度美丽,如今因为脸上起了红晕更是美艳无双。
他坐得极近,近到他身上的男子气味都能一清二楚的溜进她鼻腔。
“其实,其实你犯不着这样牺牲自己的……”她小声的说道。
他的面色被红色的蜡烛印的有些喜气,此时却沉如水。
“谈不上。”他说。
她的臂环住了自己曲起的膝,偷偷朝他俊俏的脸孔撇去。
长到这么大,身边来来去去的男人也有几个。上次;某某大师的关门弟子来家里做客,她都曾经意淫过 只除了他,除了这个还要小自己一岁的唯一师弟。
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都瞧不上眼的男孩竟然如此讲义气!
她抿嘴看他,一直看一直看。
他倒出了两小杯清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了她。
她继续看。
他沉默着抓过她持酒的小胳膊,和自己交缠;再一起将那杯其实没什么酒味的水酒倒入口中。
“还,还有酒吗?”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所以有些结巴。
“没有了。”他看都不看一眼的就将酒杯和酒壶扔向了案上。
坐在床边,他开始解身上的瑞彩红衫,领口露出了一小截月白的底衫。
她浑身发抖,腿肚子开始打颤。
“汐娘很害怕吗?”他没有回头,依旧在缓慢地解自己衣衫。
“没……没规矩……喊我师姐!”她及时的摆出架子,但是发颤的声音很明显底气不足。
他脱去瑞红彩衣,整齐的叠在床尾。
“喝过合卺酒,你我就是夫妻。以夫为尊,汐娘说谁没规矩?”回首,他敛去了平时的冷漠。眉角眼稍全是暖暖笑意。
“……”她嘴巴圆张,竟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汐娘……”他展开的双臂,轻轻柔柔的将她环抱在怀中。
扑通、扑通心跳的好大声。
他俯首,一个轻到不能再轻的吻在她额头落下。
她被他震的不敢说一句话,只觉得额头快要烧起来了 但是又是谁?是谁的心跳?我的?还是……阿晨?!她微微扬起脸孔,感受着这陌生的情愫。嘴角却猛地一抽,一抹热流从嘴角慢慢溢出。
他的神色忽大变,满脸的诧异。
将她软弱无力的身子靠坐在自己怀中,立即从食篮中抓出几只果子塞进她小嘴中。
急迫而狼狈滴吞下了他喂过来的几只果子,神情很委屈:“我……”刚要开口,又是一抹血水从嘴边溢出。
“我去叫阿挽叔!”
他的动作很快,白影只是一闪就消失了。
这是她打自己中毒之后,再一次看见白晨如此失措的模样。
她躺在人去楼空的红色小床上,无奈苦笑……这可是她的新婚夜啊……虽然和一般人的不太一样。
阿挽很熟门熟路的替她诊脉完毕,语重心长的对白晨和她交代道:“除了睡着。任何时间都不能不吃东西,你忘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么?”
他推着轮椅走到门边,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我说的任何时间,是包括洞房和亲嘴时哦……”
“……”
白晨倒是一脸镇定,她嘴里含着的饼子却一口都喷了出来。
待到阿挽走后,他拾起巾帛,冷着张俊脸替她嘴角擦拭着。
“对不起。”她小小声的说道。
“怎么。”他淡淡问道。
“新婚之夜弄成这样……”她尴尬无比啊!
“没事,新婚之夜还没结束。”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黑眸静深到快要把她溺死在里面了。
额?等等!师……咳!阿晨他什么时候长成这样了?怎么几年没注意,变成这样俊俏的男人了啊!
“还没结束?”
“你还难受吗?”他问。
“一直吃东西就不难受啊!”她很乖很认真的回答。
“那就好。”
那就好?好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到底在好什么了。
“你……干什么……”她惊慌失措。
“替你脱衣服。”他声音依旧冷冷,大手顺便抚过她芙蓉般红润的面颊。
“脱……脱啥衣服啊!”话还没说完,她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不是蠢话吗?
“汐娘说呢。”
他伸出兰花指咻地,弹灭案上的红烛。
一片黑暗,一片 声。
“阿晨你……你干嘛用嘴巴喂我东西吃……”羞愤不已啊。虽然有点怪怪的,又很害羞。但是好像并不完全讨厌。
“……”
“你……”往哪亲啊?真是浑身无力。
“……”
她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正待舒服的准备睡过去时……白晨这个该死的!
“你!”痛彻心扉啊!哪个王八蛋写的书说鱼水之欢,很舒服又一下子就过去了,只痛一会会儿的?那个写书人一定是个男人!
嗷……分明是痛的要死要活好不好!
幽深地甬道好似没有尽头。
男人面目皆肃立,谨慎而无言的走在最前方。只是脚步有些慢,像是在等谁。
他的身后却有特殊的小巧脚音――那是多年的修养才能体现出的高雅。
“大人,还没到吗?”走在身后的人,慢悠悠的甩着自己的袍袖。一边眼斜斜的欣赏过甬道上的景致 “要到了。”男人没回头答道。其实他走路的模样极稳重,很是好看。
“大人,这条道为什么不修建个气窗呢?”见他回答自己,他连忙迈了几步小巧的脚追赶上去和男人齐平。
“不合适。”男人泥塑般的脸孔上没有一丝一毫表情,见他追了上来,只脚步更慢了些,等着他。
得了个没趣,他只能又退了回去,继续左右观察着。
难得得了这么个好差事,今天一定要表现好。回去好叫那群喜欢耀武扬威地家伙知道知道,娘娘她最疼的是谁?
但话说回来,这里还真没什么好欣赏的,像是被铁铸成的一条甬道,每隔十来步就是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墙角的灰尘显示着,这个地方多年没有人迹了。整条甬道之中除却他们这一行人,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谁要是住在这里,还真是太可悲了。但因为一行人都太过肃穆谨慎。他过于无聊,只得继续没话找话说而已。
“这条地道修的这样隐蔽,要是下雨了怎么办呢?”他操着软绵绵的宫腔,继续问道。
“排水系统做的很完整,没有事的。”男人淡淡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