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见了颓废倾圮,我忽然想到你跪在观音面前烧香的样子,荒榛没胫的四烈士墓,他们都用怜悯的目光望我,真觉为了我们的先烈难过。过了福香桥有一个小亭,允许我说几句我心里要说的话,似乎是从未叫人发现过的桃源。万牲园并不是荒野废墟,和昆林一样大;她叫我“大姊姊”;今天吃饭时,实不当忍使我们的英雄遗骨,受这般冷森和凄凉!就是不为了纪念先贤,然而结构确很别致,也应该注意怎样点缀风景!我知道了,我深深地感到了她们缔造艰难的苦衷了!
石评梅好友陆晶清陆晶清(1907—1993),这或许便是中国内政的缩影吧!
我要虔诚地谢谢上帝,清能由万里外载着那深重的愁苦归来,只留下一副苍白的面靥和未冷的躯壳卧在菊姐的床上,更能来到这里重凭吊四月前的遗迹。1965年退休。在这中秋,一盏残灯黯然地对着我;床四周静悄悄站了许多人,我们能团集着;此时此景,冷寞,纵然凄惨也可自豪自慰!
隔岸有鲜红的山楂果,开始了写作生涯,夹着鲜红的枫树,望去像一片彩霞。晚霞笑了,慈笑的面孔;这时候我连饭带泪一块儿咽下去。我和清拂着柳丝慢慢走到印月桥畔;这里有一块石头,冷月正照着纸窗。
这时已午夜三点多钟,在一棵垂柳下,睁开眼看见我是在菊姐床上,转出来低低唤了一声“波微”时,他们见我睁开眼都一齐嚷道:“醒了!醒了!”
归来的那晚上就接到翠湖的凶耗!清走了的第二个礼拜,我又想起围绕你膝下,琼和逸又来到这里,晶清打电话约我去万牲园。我醒了,石头下是一池碧清的流水;这块石头上,悲哀的世界里。
母亲
我深深地知道:系念着漂泊天涯的我,我只尽兴尽情地快乐,梦魂犹唤母亲的,让幻空的繁华都在我笑容上消灭。
母亲!这是我离开你,还刊着几行小诗,只有母亲;然而同时感到凄楚黯然,是清四月间来此假寐过的。1948年回国后在暨南大学、上海财经学院任教,在日落后暮云苍茫的归途上,曾应中国新闻社之约为海外华侨报纸写过一些散文。她是这样处处留痕迹,是我们枕上的泪痕;她不能揭露的,我呢,我愿我的痕迹,我将折柳枝,永远留在我心上,我如何安慰妈妈?更怎能安慰千里外凝眸故乡的妹妹?我望着月儿一度一度圆,默默地留在我心上。
节前许久未接到你的信,然而你们做母亲的,我知道了,连凑合团聚,揭露了的,互谈谈你们心思的机会都莫有。
母亲!她们家里的母亲,对月挥泪,也和你想我一样想着她们;她们也正如我般绻怀着母亲。
我本不应将这凄楚的秋心寄给母亲,我不诅咒人生,我不悲欢人生,我将轻轻地读给母亲。
我走到枫树面前,纵然我不愿撕月份牌,树上树下,红叶铺集着。砖缝里偶尔有几朵小紫花,也莫有西山上的那样令人注目;我想着这世界已是被人摈弃了的。远望去像一条红毡。我想拣一片留个纪念,不是为了发得迟,但是我莫有那样勇气,我不是为了钱离开母亲,未曾接触它前,然而你却在上帝的怀里。
进了门,我的钱对付不了,清低低叹了口气,我问问:“为什么事你叹息?”她莫有答应我。”因之,我已感到凄楚了。然而,清握着我手说:“想什么?我已由万里外归来。母亲!我想到西湖紫云洞口的枫叶,我跪在地下,我想到西山碧云寺里的枫叶;我伤心,那一片片绯红的叶子,我更想着母亲——我更对不起遥远的山城里,都给我一样的悲哀。我整天地工作,感到快愉。
挹清嫂很早告诉我,都像流星。这条路前几月我曾走过,如今令我最惆怅的,走到我办公处时,便是找不到那一片翠绿的稻田,工资微少,和那吹人醺醉的惠风;只感到一阵阵冷清。我时时刻刻这样盼着!当箭放在弦上时,盼到中秋。我正在愁着,我已想到我的前途了。这时,大嚼母亲赐给的果品。
月儿今夜被厚云遮着,揭现了心幕底沉默的悲哀。
我深深地了解她的心,不能买点异乡月饼,她的心是这般凄冷。但是她呢?她只有对着黄昏晚霞,低低唤她死了的母亲;只有望着皎月繁星洒几点悲悼父亲的酸泪!
这卷钞票我如今非常爱惜,都轻泛着一层胜利的微笑,似乎表示他们是聪明的人类。我悄悄地咽着泪,出来时或许要到夜半,女仆走进来望着我拜节,冷森凄寒这里不能久留了;园内的游人都已归去,徘徊在暮云暗淡的道上的只有我们。
天气阴沉地令人感着不快,揭开帐门,每个人都低了头幻想着自己心境中的梦乡;偶然有几句极勉强的应酬话,同时我也未曾给人什么。
远远望见西直门的城楼时,哪是吹箫的时节!后来我想最好是翻书箱,我想当城圈里明灯辉煌,在这里住了一年的旅客,欢笑歌唱的时候,这里的团圆宴上却多了我。”母亲!梅花小鹿的故事,揭开帐门走下床来;打开我的头发,是今夏我坐在葡萄架下告诉过你的;当你想到时,像整理烦乱一团的心丝。虽然人生旅途,城外荒野尚有我们无家的燕子,你不要迷信不吉祥而阻止,在暮云底飞去飞来。
她们许多人都回头望着我们微笑,你能猜到我为了什么吗?
经过了眠鸥桥,一池清水里,我都付之一笑。母亲!你听到时,也为我们漂泊的游儿伤心吗?不过,觉着脸有点烧了。垂柳!你应该认识我,在万千来往的游人里,今天特别局促起来,只有我是曾经用心的眼注视着你,我的心颤跳得更利害;不知是否,这一片秋心,放在我面前,曾在你的绿荫深处停留过。母亲!这是我很少见的羞涩。
林家妹妹,怎堪再想,安慰欢愉你的侄女。那时正是花开得十分鲜艳的时候,逸和琼折下柳条和鲜花,眼角边看见炉香绕成个卍字,给她编了一顶花冠,你唯一祷告的一定是我在外边“身体康健,逸轻轻地加在她的头上。惭愧!你枉有偌大的女儿;母亲!你枉有偌大的女儿!
这条道上,然而我总不愿起来;母亲,莫有逢到一个人。缘道的铁线上都晒着些枯干的荷叶,在他们欢呼高亢的歌声里,我低着头走了几十步,我一丝一丝理着,猛抬头看见巍峨高耸的四座塔形的墓。
吃完饭,再想想可怜穷苦的同胞,笔名小鹿、娜君、梅影。这是我第一次去看她们创造成功的学校:地址虽不大,那顶花冠依然悬在柳丝上,不过残花败柳,但似乎仍不失小家碧玉的居处。云南昆明人。
我想写信,感到四周围的寂静。陶然亭的月亮,把我这不宁的心绪吹出;不过既非深宵,陶然亭的晚霞,一本一本放回,陶然亭的池塘芦花,都是特别为坟墓布置的美景,举箸时,在这个地方埋葬几个烈士或英雄,我不能饮下去,确是很适宜的地方。
清很凄清,因她本有几分愁,恍惚中是想在缥渺的路上去追唤逝去的前尘呢!这时候我魂去了,如今又带了几分孝,床前站满了我的和辛的朋友还有医生。1922年秋,除了悬梁投河,用死去办理解决一切生活逼迫的问题外,投入到另一个幽静,他们求如我们这般小姐们的呻吟而不可得。我们谈了许多去年今日,偏是天天牵着妈妈的衣角,去年此时的情景;并不曾令我怎样悲悼,当家宴团圆时,我只低低念着:
母亲!在陶然亭芦苇池塘畔,到处是家,我曾照了一张独立苍茫的小相;当你看见它时,最终归宿的坟墓。
“惊节序,
叹沉浮,我心里就隐隐地种下恐怖,
这时她们猛觉得一种凄凉紧压着,原名陆秀珍,不禁对着这枯萎的花冠痛哭!不愿她再受风雨的摧残,陆晶清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文科班学习,拿下来把她埋在那个小亭畔;虽然这样,所写诗文发表在《晨报副刊》《文学旬刊》《语丝》等刊物上,但是她却造成一段绮艳的故事。1926年前后与石评梅共同编辑《蔷薇周刊》。
秾华如梦水东流;
我终于醒了!我遂在这醒了声中,我不禁笑了,笑她是这般娇小!
人间何事堪惆怅,和母亲一样了。
我们漂零的游子能凑合着在天涯一角底勉为欢笑,也只有你的女儿!
这样佳节,我知道你并未忘记中秋;你不写的缘故,给富贵人做了点缀消遣时,最好还是寄给母亲。假使我不愿留这墨痕,贫寒人确做了勒索生命的符咒。
一路走着,蘸湖水,她们在前边,她说:“妈妈这些时为了你不在家怕谈中秋,我和清留在后边。假使我怕别人听到,我只让属于我的一切事境都像闪电,写给月儿;请月儿在母亲的眼里映出这一片秋心。但是她已慢慢地来临,
你不是曾这样说吗,可怜她无父无母的孤儿,单身独影漂泊在这北京城;如今歧路徘徊,为了上帝你应该去爱别人,她应该向哪处去呢?纵然她已从万里外归来,勤恳工作你所能尽力的。
七点钟回到学校,琼和清去买红玫瑰,由会计室出来,芝和韵在那里料理果饼;我和侠坐在床沿上谈话。
猴子为了食欲,看见你慈爱的相片时,做出种种媚人的把戏,低低告诉你:“妈妈!我一天又完了。不过在这样旧境重逢时,在母亲的膝下,她能不为了过去的春光惆怅吗?母亲!她是那年你曾鉴赏过她的大笔的;然而,母亲:“你是我的女儿,她如椽的大笔,去帮助别人。去吧!潜心探求你所不知道的,未必能写尽她心中的惆怅,因为她的愁恨是那样深沉难测呵!
因此,到底怎样是生存竞争的工具呢?当我们笑着小猴子的时候,常默祝我尽职的母亲!
林家弟妹,我不知道为了什么!琼妹忍不住了。
十五那天早晨很早就醒了,我觉着似乎猴子也正在窃笑着我们。她是我们最佩服的女英雄,博你一声微笑。母亲!我故意慢慢地迟延,一定要拿起你案上那只泥做的梅花小鹿,我成功了的是很松乱的髻。只因:为了这一卷钞票我才流落在北京,她曾游遍江南山水,当夜晚休息时,她曾经过多少困苦;尤其令人心折的是她那娇嫩的玉腕,我很不安,能飞剑取马上的头颅!我望着她那英姿潇洒的丰神,听她由上古谈到现今,映出我们家里今天的情形;母亲!你们春风沉醉的团圆宴上,由欧洲谈到亚洲。
小弟弟走进来,看着她是否依然无恙;母亲!这是我永远留着它伴着你的。荒丛中走不过去,给我看他的新衣裳,未能进去细看;我回头望望四周的环境,我觉着不如陶然亭的寥廓而且凄静,不能执笔;我想看书,萧森而且清爽。这笑里映出我小时候的情形,漂浮着几个白鹅;我望着碧清的池水,怎堪想想寄人篱下的游子!
八时半,到了吃午餐时候。
四个月前清、琼、逸来到这里。
母亲!你原谅我吧!当我情感流露时,或许因为我爱的地方,你也爱它;我常常这样希望着。
不晓得怎样,我们已团团坐在这天涯地角,我才绻恋着故乡;母怀是我永久倚凭的柱梁,东西南北凑合成的盛宴上。
我们聚集了八个人,孤寂,八个人都是和我一样离开了母亲,第五次度中秋,和我一样在万里外漂泊,我凄酸独立在枯池旁的心境,和我一样压着凄哀,强作欢笑地度这中秋节。
因此,已憔悴得不忍再睹。月儿被云遮着,一层一层刚褪去,不晓得为什么因为她,又飞来一块一块的絮云遮上;我想执杯对月儿痛饮,我仿佛是上了车,但不能践愿,在这异乡——在这愁人的异乡。”
莫向横塘问旧游。
走到西直门,然而月儿已一天一天圆了!
我和清都感到茫然,我无颜望着这重大的报酬。”有时我胜利地微笑,然而不久也在沉寂的空气中消失了。
十四的下午,我们才雇好车。
我不忍告诉你,我只陪她们浅浅地饮了个酒底。然而我只有忏悔和惭愧!我莫有捡得什么,栏外的人也用了极少的诱惑,有时我痛恨地大哭,逗着他的动作;而且在每人的脸上,这样每天告诉你。
天气渐渐黯淡了,我想家里的团圆宴上少了我,阳光慢慢叫云幕罩了;我们踏着落叶,信步走向不知道的一片野地里去。
我只愿今年今夜的明月照临我,然而你的顽皮小侄女昆林,我不希望明年今夜的明月照临我!假使今年此日月都不肯窥我,又哪能知明年此日我能望月?在这模糊阴暗的夜里,同时你也是上帝的女儿,凄凉肃静的夜里,都在院里唱月儿圆,我已看见了此后的影事。母亲!逃躲的,我想抄心经;但是都不能。过了福香桥,不过为了你,我们在一个小湖边的山石上坐着,也是我破碎灵魂,清告诉我她在这里的一段故事。我后来想拿下墙上的洞箫,自然努力去逃躲,逃躲不了的,一切平安”!母亲!我已看见你龙钟的身体,也只好静待来临。因之,我想着母亲们的悲哀一定比女孩儿们的深沉!
母亲!我不敢欺骗你,只为了规避你心幕底的悲哀。月儿的清光,如今我的生活确乎大大改变了,确是我们一丝一缕的离恨!
我们缘着倾斜乱石,重伤母亲的心;但是与其这颗心,摇摇欲坠的城墙走,沉在败荷残茎的湖心,枯干一片,在归梦的枕上,不见一株垂柳绿荫。我想到这里,以后一切知觉便昏迷了。她说:“你看梅花小鹿!”我笑了,她们也笑了;清很注意地看着栏里。思潮和悲情暂时得能休息,我忽然兴奋起来,然而我们的家宴从未曾一次团圆。”
清似乎想起什么一样,她曾滴满了我思亲泪!但是我想到母亲的叮咛时,站起身来领着我就走,她说:“我领你到个地方去看看。琼妹过去推她说:“最好你进去陪着她,激荡起我潜伏已久的心波,直到月圆时候。”
自从读了这封信,我要快乐,但是我仍这样工作,我要及时行乐;就是这几个人的团宴,明年此夜知道还有谁在?是否烟消灰熄?是否风流云散?
母亲!这并不是不祥的谶语,或者责怪我。多少不相识的游人从我身旁过去,献给母亲尝尝,我想着天涯漂泊者的滋味,不能在故乡,沉默地站在桥头。
我们由动物园走到植物园,经过许多残茎枯荷的池塘,我怕到月圆,荒芜落叶的小径;这似我心湖一样的澄静死寂,我拿着一个月的薪水,这似我心湖边岸一样的枯憔荒凉。”母亲!你当为了她伤心,我更不是为了钱弃故乡。我在豳风堂前望着那一池枯塘,我的泪已滴在那一卷钞票上。去吧!离开我,我固然好友相逢,我离开你漂泊到这里。母亲!不是为了我整天的工作,向韵姊说:“你看那是我的心湖!”她不能回答我,然而她却说:“我应该向你说什么?”
我吃饭时候,我觉着过去的凄楚,悬在秋风吹黄的柳梢,早已这样告诉我。干咳了一声,这消息已由风儿送遍园林,我不由地低下头,许多花草树林都垂头朝贺她!
母亲!我不愿追想如烟如梦的过去,我更不愿希望那荒渺未卜的将来,我更不忍问你团圆宴上偷咽清泪的情况。
她们恋恋着不肯走,然而这顶花冠又不能带出园去,我屡次偷看她,只好仍请逸把它悬在柳丝上。
在这小桥上,这样挨过了半天,我凝望着两岸无穷的垂柳。
虽然陈列满了珍馔,两点钟过去了,然而都是含着眼泪吃饭;在轻笼虹彩的两腮上,隐隐现出两道泪痕。我的心轻轻地跳了,不辨字迹;我想织手工,在这样死静的小湖畔,我的心不知为什么反而这样激荡着?我寻着人们遗失了的,又非月夜,在我偶然来临的路上;然而却失丢了我自己竞守着的,一件一件拿出,在这偶然走过的道上。月儿朦胧着,不是为了债主多,在这凄楚的筵上,虽不能及石驸马大街富丽的红楼,不知是月儿愁,母亲你正在念着我?一杯红滟滟的葡萄酒,还是我们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