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也在那祭天的官员队列之中,事发后,镇国公立即召集自己的人马,一马当先地赶到王上身边,保护他向西门撤离。
而王上却执意要看到登云子才肯离开,镇国公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亲自前往寻找,将登云子一定会平安护送回宫,王上这才肯移驾。
镇国公远远看到那辆犹如猛兽一般,冲过层层禁军防卫直向东边而去的马车,竟有万夫不当之勇,实在不像是普通人驾驭的。而且那驾车之人看起来像是被官兵追赶狗急跳墙,忽东忽西的逃窜,其实却在一步步不露声色地向东边靠近。
东边,不得不说是没有选择之中最好的选择。
东边虽然也在骚动,也有百姓不明所以地四散奔逃,但是毕竟那边没有什么大乱子,与王上撤离的方向相反。禁军在此混乱时刻,抓刺客与保护王上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就算有人去围堵,也不会派出重兵。
而那边马车虽然不能通行,可是只要混进百姓之中,丢下马车,稍微乔装一下,人海茫茫还能往哪儿找人去?
镇国公看穿了驾车人的把戏,才带着禁军没有尾随去追赶马车,而是直接在通往东边的所经之地,提前堵上了。
马车再无去路,镇国公奋起神威,纵马向着马车冲去,手起刀落一下将驾车的马拦腰劈成两截,终于拦住了洛轻尘她们。
洛轻尘忙推开老头儿揽在腰间的手,仰头对镇国公诚恳道:“国公爷,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劫了天师的罪人,还请明察。”
镇国公冷冷地打量面前这一老一少,似乎在思考洛轻尘这话的可信度。
看这白皮细肉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而那老头儿佝偻了身子,背都直不起来了,不象是有心机有那么大本事能将堂堂天师登云子劫持了。
可是,这里的禁军都看的清楚明白,刚才明明就是她们驾驶的马车将登云子拉了上去,任何人也接近不了。
倒霉的登云子被那一下紧急停下,又没有人救他,人是没有飞出来,可是脑袋却磕在了板壁上昏过去了,现在被镇国公的人从马车里抬了出来放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们若不是劫持天师,为何他在你们车上,你们还拼命逃窜?”镇国公目光尖锐地打量洛轻尘与老头儿,问道。
老头儿一直垂着头,不说话,洛轻尘只得继续解释:“我们刚才是被人身不由己推入祭坛里的。这些禁军一直当我们是刺客在后面追赶,为了逃命,我们好不容易寻了辆马车,碰巧看到天师被人围攻,于是顺便带上了他,却被误会。我已经解释的嗓子都要哑了,可是这些人都不听,我们若是停下,此时哪里还有命在?再说,我们与天师素不相识,劫持他所为何来?我们还指望天师能祈求天佑天琼风调雨顺,我们也好过安稳日子。”
洛轻尘说的调理清晰,镇国公脸色略略缓和了一点,禁军之中却有人高声道:“父亲不要轻信了花言巧语,她们若不是故意闯进来怎么会那么顺利抢到马车跑到天师身边去?寻常百姓又怎么可能出动这么多禁军都一直抓不住她们?”
禁军闪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催马来到镇国公的身边。他一身月牙色锦袍,眉目隽秀的如同青山翠水一般,可是说话的神情却带着阴冷的气息。
老头儿的眼不为人注意地飞快地瞟向那端坐在马背上的父子俩,又极快地收了回去,双手在身侧慢慢握成了拳,紧紧地。
洛轻尘平静地看着这少年,她知道这年纪称呼镇国公的,必定是他最心爱的幼子傅凌宇。
马上少年一脸嘲弄之色,仿佛说这般雕虫小技怎么能瞒得过他这傅少公子的眼力去?
“宇儿言之有理,你们还有什么狡辩之词?”镇国公点头赞同傅凌宇的话,目光更加厉寒地看向洛轻尘她们。
“其实这事情很简单,只要天师醒过来一切自然真相大白。”洛轻尘并不担心镇国公会将他们怎么样,镇国公这人虽然行伍出身,却并非没有头脑喜欢杀戮之人。
刚才那威猛的一刀,足以说明他不是对付不了洛轻尘她们,可是在如此危急时刻,他却没有就此武断地下令置洛轻尘她们于死地,而是审问,足以说明他不会无凭无据滥杀无辜。
而洛轻尘这要求也合情合理。
镇国公的意思就是想带走洛轻尘和老头儿,回去等登云子醒了疑问,事情自然就真相大白。
那傅凌宇倒是个会看父亲脸色的,感觉镇国公就要下令,他不干了。
虽然每日都跟在父亲身边,所到之处都是夸赞他年少英雄,前途无限的羡慕吹捧之词,可是傅凌宇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机会立下战功,这些不过是虚名。
而他年少气盛,又并非长子,将来这镇国公的封号要名正言顺的落在傅凌宇的头上,就必须做出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实事来。
今天这一场乱,别人都惊慌,他却是满心的欢喜,终于出事了!他只要瞅准机会做出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情,在这个关键时刻必定能大出风头。
可惜,镇国公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他们保护着王上,身边重重禁军如同铁桶一般,上哪儿找机会去?
刚才,他就懊悔自己没有赶在父亲前面劈下那惊心动魄的一刀去,于是傅凌宇就更加焦急地想要表现自己。
而眼前这两个疑是劫持登云子的家伙不正是他的绝佳机会吗?
他不能放过,哪怕是错,也是活该他们倒霉。
傅凌宇更是抢在镇国公前面,义正言辞道:“你们这是想故意拖延,等待同党来援救吗?适才那几次爆炸,是不是就是你们的同党为了掩护你们的行动做的?你们不是很有能耐逃吗?现在怎么不逃了?哦,是想等会被押着进入人群的时候寻机会再逃,是不是?”
洛轻尘见傅凌宇咄咄逼人,眼中闪着兴奋的杀意,有几分明白了这少年的用意,这是要将她们污蔑为罪人,好去邀功请赏么?
不过,在这里能做主的是镇国公吧。
洛轻尘并不理会傅凌宇,而是再次向镇国公道:“国公爷,我知道你行事爱憎分明,有礼有节,这么多禁军,我们不过一老一少又如何能逃得脱?真要是行刺王上,为何不趁乱冲到王上身边,却只是救了天师就跑?天师并没有受伤,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难道这么一会儿功夫国公爷都等不了吗?如果将有心向善的百姓当成是歹徒不问青红皂白杀掉,恐有损国公爷的威名,还请三思。”
镇国公对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禁军很有自信,不怕对面这一老一少逃走。主要也觉得这事情如此就定罪杀了洛轻尘与老头儿,实在太过草率,便要下令将他们带走,回去再审。
傅凌宇急了,要是回去一审,这两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又捞不着立功的机会了。
至于此时他要是杀了眼前这两人,登云子醒过来说他们是就是恩人,那时候该怎么交待他可不管,只要先办了事,后面再去找母亲讨个主意不就成了?
镇国公夫人陈氏可是比镇国公更宠儿子。傅凌宇那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在她眼里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好的有本事的,只要他敢做,她就能帮他把坏的说成好的,把黑的变成白的。
所以傅凌宇从来不用去考虑后果。
“父亲,待我帮你将他们打出原形来,看他们还认不认!”傅凌宇说着,竟然不等镇国公答话,已经一催胯下马向着洛轻尘和老头儿就冲了过去,抽出腰间宝剑,一道白色弧光向着那老头劈了下去。
镇国公不知幼子今日为何这么鲁莽,可是想到少年人难免冲动,也不难理解。
再看那刚才一言不发,好似畏畏缩缩地站在洛轻尘身边的老头,忽然一拉洛轻尘,身子宛如魅影无痕地往旁边一闪,就轻松避开了傅凌宇这一击,心中疑云更甚。
之前还可以说是这老头儿驾驭马车熟练出色,所以能够侥幸没有被抓,可是现在他反应如此敏捷,身手如此不俗,这一闪之间,还要带上个小姑娘,就只能用高手来解释了。
镇国公神情肃穆,他看得更深入,这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不但是高手,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傅凌宇武功学的不差,但从刚才那一下,就显的急躁了。老头儿临危不乱,应对有方,无论是武力还是经验,他们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镇国公也不由得加倍警觉,目光落在老头儿身上紧盯不放。
洛轻尘拜了沈坚为师,上一世也并不精通武功,只是重在强身健体,这一世还只是跟着练了几天的基本功而已,却也感觉身边这老头绝非常人。
他是故意接近洛轻尘的。到此时为止,他没有半分恶意,但不代表他的动机就没有恶意。洛轻尘心生警惕,身子一扭想摆脱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