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预备铃了，何昕，快上位做好！林臻，别扔纸飞机了！哎哎哎……那个谁，你怎么还在看杂志？卫生委员呢？今天轮到谁值日？怎么没人擦黑板？快去擦了！”
往常，这一串指示都是由前来监课的石老师来完成，可是今天，肖小笑自告奋勇地担任起了这一任务。而全班同学对他居然比对班主任还服帖，有几个动作慢的还差点惹起了众怒。
“嘿，说你呢！不要拖我们后腿啊！”
“不知道今天是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课吗？”
“纪律好点儿，老师一高兴，说不定能多透露两题。”
……
当数学老师老罗走进教室时，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对今天如此良好的课前纪律也视而不见。
全班30双眼睛透过20副眼镜看着他，目光里的期待丝毫没有被镜片阻拦。
老罗捏起一支粉笔，东一榔头西一耙地讲了一气，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同学们拆碎了仔细分析，有的同学甚至还带来了微型录音机。
“刚才老罗那句‘这一点很重要’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这个知识点要考大题？”田田一边用彩色笔在书上画记号一边小声问肖小笑。
“现在讲的这道例题会不会就是考试题？”肖小笑捕风捉影，龙飞凤舞地在笔记本上记录。
同学们一致认为，老罗是所有老师当中最“阴”的一个，说话向来闪烁其词，难以捉摸。越这样越会引起同学们的瞎琢磨，越琢磨越琢磨不透。
过了半小时，肖小笑实在忍不住了。他举手站起来问：“罗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复习啊？”
肖小笑在“复习”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我们现在不就在复习吗！”老罗把双手一摊，他着重强调“现在”这个词。
“我说的不是‘复习’，我们是说我们想要‘复习’的内容……”肖小笑急得满脑袋汗，他的“复习”就是希望老师“露题”的意思，但这又不能明说啊！可任凭他怎么说，老罗就是故意撑着，全班同学一起干着急。
“老师，您带着我们划划重点吧！”终于有同学找到了更合适的词汇。
“也就是考试范围。”田田更露骨。
“这个嘛……”老罗搓了搓满是粉笔末的双手，“考试内容全在我平时的讲课中了，你们要是平时好好听讲好好做作业，临考的时候也不至于……”
“切--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所有的男生一起起哄。
“求求您了，就行行好告诉我们吧！”所有的女生一起撒娇。
老罗看看手表，离下课时间还有10分钟，他说：“现在把课本翻到目录，我来简要说一下考试重点。”
同学们剑拔弩张。
“嗯，第一单元和第二单元，是基础，要好好看！”
大家用各种醒目的记号笔在书上画记号。肖小笑在第一单元和第二单元上画了一个红通通的五角星。
“第三单元和第四单元，是重点，要好好看！”
肖小笑画了两个五角星。
“第五单元第六单元，必考，要好好看！”
三个五角星。
“至于这第七单元和第八单元，那才是精华中的精华，关键中的关键，当然也要好好看啦！”
得，题目没画成，五角星倒画了满满一页！肖小笑把笔一丢：这叫什么划重点啊？哪一个单元都重要，说了跟没说一样！
下课铃响后，同学们还是不依不饶，涌上讲台把老罗团团围住。
“罗老师，您看这一题会不会考？”周曼迪捧着课本问道。
“不知道。”老罗装傻。
“那这一题呢？”肖小笑也跟着瞎凑。
“不好说啊。”老罗外交辞令很独到。
这时候还是田田的招数最好使，她嗲声嗲气地问：“罗老师，您来帮我看看这一题该怎么解？”
“这个……”老罗看了看题目，低眉稍稍一沉思，还没等他说出解答方法，田田已经开始问下一道题了--连老师都没准备好怎么回答的题目，怎么可能拿来考我们呢？
有人就根据老罗上课时的只言片语整理出了《罗氏考试宝典二十一条》，全班同学一哄而上，拿去复印的复印，抄写的抄写。很快，外班的《李氏考试大法》、《刘大嘴考试真经》、《九加一考试秘籍》……也都源源不断传入班来。一部赛一部内容详实。大家也顾不上分什么真假，一概照单全收，肖小笑怀揣着一把零钱和全班同学的嘱托前往复印店，身上撒满了同学们寄予厚望的眼神。
其余同学在教室里继续围攻老罗。
老罗终于发现了田田的诡计，他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为什么别的班老师都给划范围，您就是不划？”有的同学开始发泄不满了。
“就是，不公平！”
“考试是为了检验你们这一学期所学，要考出真实水平！”老罗舌战群儒。
“要检验就大家一起检验，不能单单检验我们一个班。”阳光晨小声说。
“孟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考试也一样！”范弥胡搬出了先哲的至理名言。
“刚才谁说的什么寡什么不均？”不知道什么时候，石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乱糟糟的教室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暗自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认为不公平的把手举起来！” 石老师不依不饶。
有几个胆大的同学想要把手举起来，再一看其他同学都没举，自己也不敢出风头。胳膊摇摇欲坠，在空中抡了一圈又放下了。
石老师得意地看着四周：她的心理战术运用得很成功。
军师范弥胡见到这种情况急了，不能这样被老师搞掂啊，所以赶紧也来了一句：“认为公平的同学把手举起来！”
这回大家都坚定地把手放在海拔最低处。
“报告老班，据调查，大家都认为不公平！”肖小笑复印资料刚好回来，跟着向石老师汇报。
“放学时间到了，想回家的同学就回家，不想回家的同学可以留在教室复习！”石老师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抛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肖小笑把复印的资料发给大家。
“这么多资料，今天又得开夜车了！”田田面对这么多复习提纲苦恼，可是没办法，不吃不喝也要把考试应付了啊。
“军师，军师！快给我们出出主意吧！”肖小笑向范弥胡求救。
“就是就是，搞掂虽然老师重要，眼下搞掂考试更重要！”田田紧急求助。
“哼哼！就知道你们会来求我！”范弥胡神秘兮兮的样子，他把肖小笑和田田拉到座位前，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来。
“这是……”肖小笑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记得牢！”田田惊呼。“记得牢”药丸最近在电视广播报纸上猛打广告，吹嘘能够如何如何增强记忆力，如何如何有助于提高考试成绩。可它价格昂贵，一般人谁能买得起！
“我老爸的一个朋友送的！”范弥胡颇为得意，好像已经拿到了100分的成绩单。他拧开小瓶，从里面倒出三粒黑褐色的药丸来，慷慨地说：“来来来，一人一粒！”
“我还是……不吃了……”肖小笑连连摆手，他还没吃过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不是药丸，简直是金豆子！
“切！我也不稀罕吃，鬼才相信这些骗人的玩意儿呢！你想不出好办法来对付考试，就拿这个来应付我们。”田田不屑一顾。
范弥胡没想他们这么不领情，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不吃拉倒，你们俩就在这里发奋吧，我先去网吧转悠一圈，最好明天也别来抄我的！”
“呸呸呸！谁稀罕抄你的！”田田面对这范弥胡的背影吐舌头。
“国际上规定，‘健康人以特殊目的，把药物以任何形式摄入体内……人为地、不正当地在比赛中提高成绩的做法，称之为应用兴奋剂’。军师，我看你有点走火入魔，还是小心为妙。”肖小笑冲着范弥胡的背影来了一句。
可惜，小迷糊头也不回地走了。
“记得牢”药丸的作用果然显著，范弥胡头天晚上在网吧玩得高兴，在第二天考试的时候非但一点儿没有犯迷糊，相反地他精神抖擞，答题如得翼之虎游刃有余，计算如蛟龙入海纵横捭阖，作文如行云流水左右逢源。范弥胡一边轻轻松松地解题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肖小笑和田田，他俩正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看在我们铁三角的分上，您就给我抄一两题吧！”肖小笑向犯迷糊发来求救信号。
“好军师，求求你了，下次我再也不敢跟你斗嘴了……”田田也紧急求援。
范弥胡的自尊心被滋润到了极点。
范弥胡满意地看着填写得满满的试卷，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了--叮铃铃……
--等等，这不是考试铃声，而是……而是--闹钟！
范弥胡慌里慌张从床上爬起来，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闹钟准确无误地告诉他现在已经是早上8点5分，而考试在8点钟就已经开始了！
“迟到了，迟到了……”范弥胡顾不上梳洗，背着书包就冲出家门，转眼间又跑了回来。他从柜子里摸出一大瓶“记得牢”药丸，猛吞了几粒，再次飞奔出去，一边跑还一边为自己宽心：有了“记得牢”药丸，就算晚去半小时也没关系！
经过一番死缠硬磨，石老师终于把范弥胡放进考场。范弥胡来到座位上的时候偷偷看了肖小笑一眼，他也只不过刚刚做到第四题；再瞧田田，也正咬着圆珠笔冥思苦想，满脸都是困难重重。
石老师明察秋毫：“范弥胡，赶紧坐好，不准偷看！”
“我还用偷看他们？”范弥胡表示不屑一顾。
范弥胡坐在座位上，悠哉游哉翘起了二郎腿，他不慌不忙地掏出钢笔，漫不经心地填写姓名和学号。
“5秒钟搞掂第一题！”范弥胡连题都没看就下目标，他信心十足去读题。
可只读了四个字，范弥胡就不那么轻松了，5秒钟之后，他仍旧滞留在第一题。
“该怎么答来着？”范弥胡绞尽脑汁。他知道这题就是老师在考前讲过的原题，可此时竟然一丁点也记不起来了！
“我今天早上吃‘记得牢’没有？”范弥胡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了。他扭头望了望肖小笑，肖小笑正在奋笔疾书。
“大哥，看在我们铁三角的分上，您就给我抄一两题吧！”范弥胡发出求救信号。
肖小笑装作没听见，闷着头答题。
范弥胡又转向田田：“好姐姐，求求你了，下次我再也不敢跟你斗嘴了……”
田田也不理他。
“选C！”范弥胡一咬牙，胡乱编了一个答案。
第二题范弥胡连编都不敢乱编了，他连题目都看不懂。
“没道理呀，那么贵的‘记得牢’怎么就没作用了呢？”范弥胡捶胸顿足，自从有了“记得牢”，他就不好好看书写字了，心想，反正听一遍就能记得住，干吗还要花力气去学呢。现在完了，头脑里一锅浆糊，保持了多年的好名次，现在要失去了。
范弥胡无意中发现田田的裙子边缘露出一角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小纸条，他欣喜若狂：哈，怪不得田田答题这么顺利，原来是早有准备！范弥胡探头探脑凑上去看，可那张纸条好像故意跟范弥胡捉迷藏，等仔细望去时，它又缩回了裙子里面。
“让我看看！”范弥胡伸出手去掀田田的裙子。
“哇，流氓！”田田捂住裙角，惊叫起来。
石老师闻声赶来。
“老师，田田裙子里有……”范弥胡匆忙解释，他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作弊用的纸条，而是田田裙子上的商标标签。
“考试时间到，现在交卷！”石老师看了看手表，宣布。
范弥胡傻了眼。
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罗老师抱着一大叠试卷来作试卷分析。同学们翘首以待，除了范弥胡，大家都急于知道自己的成绩。
“这次考试，我们班大多数同学考得都不错，只有一位同学成绩非常糟糕！”老罗这样讲，还特意可惜地叹了口气。
“肯定是范弥胡！”田田用嘲笑的口吻叫了一声。
“不是范弥胡，大家看看是谁？”老罗否定了田田。
范弥胡猛然抬起头来：什么，不是我？莫非还有比我还差的？
老罗翻出一张几乎空白的试卷，向大家展示，全班同学看了笑得前仰后合。范弥胡也看清了，那张试卷的姓名栏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记得牢。
范弥胡低垂着头，等待着挨批。
肖小笑和田田一起批他：不肯吃苦，就想走捷径，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是东西，把小学生的本色都忘记了。
你要永远记住：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学生的命根。
这回不是老师把你搞掂的，是“记得牢”把你搞掂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