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理直气壮朝鲁卡尔那边一指，回头却见小男孩低着头红着脸，一副被抓现行的样子。
“白须长老，他们都是好朋友……就打一点点。”
“好朋友也不行，你知道这泉水有多贵重吗？精灵们把生命泉托付给我们照看的时候早就说好：许用不许拿。你也打一点我也打一点，用不了多久这泉水就打光啦！”
老耗子唧唧咕咕说了半天，核心就是两个字：不许。任凭鲁卡尔说破了嘴皮子，琳达撅起的小嘴巴上都可以挂个油瓶了，但这老家伙真不愧是耗子变的，小气！
关键时刻，水池另一边，忽然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行啦，老耗子，这些孩子都挺勇敢，碰上了一个巫妖还仍然奋勇战斗，如果不是他们，鲁卡尔今天就回不来啦，咱们这村子也会有更大麻烦。给他们一些泉水，就算是报答吧。”
名叫白须的老吝啬鬼这才不罗嗦了，琳达欢天喜地打了半袋水，然后绕到水池后面，想看看是谁这么好心，顺便也道声谢。
一看之下却吓了一跳——水池后面躺着的倒是老相识，先前那位率领风魔狼群的灰狼德鲁伊。他本来就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此刻更是奄奄一息，躺在那里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
“啊，灰眼长老，您怎么啦？”
鲁卡尔也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肖恩和琳达虽然和那老头儿不熟悉，心中也都很是诧异：这位老先生的实力如何他们不太清楚，但他带领的那批风系魔狼实力强横，都抵得上正规军队了，是什么能让这群魔狼的首领都吃亏？
“咳咳，好孩子，别担心。既然躺到这儿了，就肯定死不了。”
名叫灰眼的老头儿咳嗽着说道，不过语气倒是挺轻松。
“我知道你们的遭遇，森林里那些树木早就向我报警了。可是村子这边也遇上大麻烦，守护狼群脱不开身去帮忙。”
“有亡灵怪物攻打村子么？”
索夫不知何时已经恢复知觉，也来到老人面前。灰眼朝他笑笑，点点头：
“嗯，判断不错，狂战士中间很少有像你这样头脑冷静的。”
“正常思维而已，先前咱们稍有风吹草动就招来了守护狼群，可后面那么大动静都没反应，肯定是被拖住了。”
“嘿嘿，是啊。你们碰上了一个巫妖对吧，而我们这边，一下子冒出来两个，还外加一群食人魔。带着大群骷髅，试图把我们这棵树烧毁。”
“两个巫妖？还有一群食人魔！”索夫大吃一惊，“难道是传说中巫妖王加尔苏德手下的……”
“……十二魔将。嘿嘿，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据说死灵之王加尔苏德三个徒弟都是巫妖，而他身边四大护卫，其中一个便是食人魔部落的酋长。”
“不是说死了么？大法师桑塔·布雷塔以圣法术雷神之槌击毙食人魔将军达鲁汉，连诗歌中都在传唱哪。”
“是死了，但食人魔部落并未完全灭绝，那些大块头白长了两个脑袋却都是猪脑子，被花言巧语骗出来再次卖命也很正常。”
“嗯，难怪近来民间传言很厉害，说巫妖王的力量已经觉醒，很多邪灵鬼怪再度重现人间。甚至有传闻说……十二魔将中的第一将军，死亡骑士埃瑟尔已经复活，正在重组魔军意图恢复黑暗王朝，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索夫随口道来，但旁边灰眼和白须两人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死亡骑士埃瑟尔？如果真是他那可就大麻烦了。”
“怎么，两位老先生也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索夫颇有些惊奇，德鲁伊素来隐居，想不到对外界消息还是挺灵通的么。
却不料两个老头儿对望一眼，眼中都显出讥笑神情。
“哦？小伙子，对于两百年前光之联军推翻黑暗王朝那场战争，你们的书中是如何记载？”
“靠着光明神的伟大护佑，以及七英雄的智慧和勇敢，才将人类从黑暗中解救出来！”
肖恩抢先回应，那两个老头儿一听之下眉毛顿时竖立起来：
“果然都被隐瞒了，那群争权夺利的家伙，还真是无耻。”
“……，莫非，德鲁伊对于当年那场战争还有不同的记录？”
索夫试探着问道，两个老头儿却不肯多说了，只是冷哼一声：
“那场战争和你们历史书中所记载的可大不一样。随便说一点：当时参加光之联军的远远不止人类，矮人和精灵都参战了。”
“确实，以前也有某位老先生说起过。”
索夫脸上忽然显出一丝黯然，那位老人身处贵族阵营，却将贵族垄断的历史真相透露给他们这些平民，实在是很值得钦佩。只是，最终，却依然没有逃脱死神之手。
两位德鲁伊并未注意索夫的表情，仍然是满脸愤愤然：
“与死灵傀儡作战，我们这些信奉生命与自然之神的德鲁伊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当年那场大圣战，光是这河豚村里，就有不下十位前辈献出了生命。这些，难道外面那些统治者从来不提？”
索夫与肖恩同时低下头，不敢再面对两位老人。说起来这根本不关他们这些平民的事，但此刻，却要为那些贵族背黑锅。那位正宗小贵族琳达却完全没有觉悟，反而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奇之色。
“啊！原来是这样哈……历史课上老师从来没说过呢。”
眼看两个老头儿的眉毛胡子愈发竖立起来，索夫赶快插口，改变话题：
“那三个巫妖突然跑到这里来兴风作浪，不是毫无目地的吧？”
白须长老余怒未消，哼了一声不肯搭理他。还是灰眼长老随和些，叹了口气，点头道：
“如果它们真是服从了死亡骑士埃瑟尔的命令，那么，前来这菲尔塞大森林，应该是为了……”
旁边白须忽然伸手过来阻止。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吧。”
灰眼看了看三个年轻人，摇摇头：
“都已经到这里，还接触了生命泉水，他们应该不算外人了……不过，也好，反正我们马上要和村长商量此事，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原委。”
河豚村的村长，很显然，也是一位德鲁伊，而且还是女性，年纪很大了，很慈祥的一位老太太，名叫绿叶。
绿叶村长对三位客人也很友善，事实上河豚村里大多数人都是很热情的，只除了那头老耗子，也许是因为经常变老鼠的缘故，而且还具体负责村子治安——在他眼中看谁都像贼。
绿叶，白须，灰眼，河豚村中地位最高的三位长老，以及另外二十多位中年和青年德鲁伊，齐齐聚集在村子中央，就是这有着生命泉水池的树顶广场，商量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但树上完全不感到黑暗，正像鲁卡尔所说：无数的萤火虫从各个角落里面飞出来，围绕在生命树四周飞舞。置身于其中，看着一片片发光的云彩就在身侧盘旋，那委实是一种梦一般的意境。
只可惜现在坐在广场上的人谁都没心情来领略这美好景色了。前一天晚上，亡灵军团忽如其来的袭击，连森林中最强的守护力量——魔狼群都吃了大亏。而且，在了解到索夫等人的遭遇之后，德鲁伊们很快意识到，亡灵军团的意图远不是单单攻打一个河豚村这么简单。
“两个巫妖，连同那批食人魔，它们的使命应该是企图拖住我们，而让剩下的那个巫妖去单独行事。不过中途遇上鲁卡尔和另外三位冒险者，破坏了它的打算。”
“如果是死亡骑士埃瑟尔在策划，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埃瑟尔当年还没有成为亡灵骑士之前就已经是人类诸国的联军统领，以擅长谋略而著称。成为亡灵军统帅后更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他所要达到的目标，很少不成功的。”
青年德鲁伊中居然有一个死亡骑士的崇拜者，谈起当年埃瑟尔的事迹来头头是道，若不是白须长老用严厉目光迫使他闭嘴，这家伙还不知要说出些什么话呢。
绿叶村长开口了，语气依然很镇定：
“我不知道死亡骑士打什么主意，但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这片大森林中，有可能让他觊觎的目标，无非只是两处地方，一处，是我们这儿的生命之泉。而另一处，则就是隐居在蓝镜湖畔的那个孩子了。”
下面，德鲁伊们发出一阵小小骚动。索夫等人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原来灰眼长老小心翼翼要保守的秘密居然是个大活人。
“上古精灵在离去之前把生命之泉托付给我们照料，断不能落入邪恶亡灵之手。而湖畔那边的人，我们也曾答应过她的长辈：一定保障她的安全。所以，这两处地方，我们都必须加以保护。”
绿叶村长开始布置，作为菲尔塞大森林的守护者，而且还参加过当年的大圣战，河豚村的力量其实很强。只是平时大家都分散在森林各处，连村长本人都在外头隐修，猝不及防，这才吃了点小亏。现在，各处的德鲁伊都已经集中回来，别看只有二十多人，在这森林中，他们可是绝对主宰。
商议结果：灰眼长老以及他的魔狼群被安排去蓝镜湖守护，随同的还有另外四五名中年德鲁伊，看样子实力也都不差。生命树这边则由村长亲自看护，能够成为德鲁伊村的首领，实力自然不会弱，而且在生命树旁边作战，德鲁伊的能力可以得到很大提升，又能随时恢复，自保绝对没问题。
索夫等三人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灰眼一路，也要去蓝镜湖，鲁卡尔也再次同行。不过，根据绿叶村长的提醒，他们并没有跟着狼群穿越丛林，而是走了另一条道路。
七 湖水的传说
这是一条幽暗的河流，虽然不是在地下，但却完全处在生命树的树根覆盖下，只有很少阳光能够透过，在河面上星星点点的洒下一些光斑。
不过并不感到黑暗，这里同样也有好多萤火虫，为行船人提供足够的照明。其实有没有照明都无所谓，因为船上乘客并不需要自己掌控方向。这只小船是用整片生命树的树叶缝制而成，上面既没有舵也没有桨，小船的动力来自水下：几头圆滚滚的河豚正牵着缆绳，拖动船只快速前进。
在河豚们看来这也许只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小船从生命树根部河岸处一下水，就立即有十多只河豚围拢过来争着抢着拖拽牵引绳索，没抢到的也不肯放弃，跟在后面用脑袋顶着小船前进。在这些友好的水中居民帮助下，树叶船移动速度极快，而且非常平稳。
“这些河豚真可爱，是你们驯养的么？”
琳达一边伸手在水中逗弄这些小家伙，一边和旁边的小男孩聊天。鲁卡尔原本是变成水獭在水中与河豚们嬉戏的，但是因为变成水獭后不能说话，最后还是被琳达抓上来陪着聊天解闷。
“不是驯养啊，它们本来就住在这里，也是村子里的居民，所以咱们这儿才叫河豚村么。”
小男孩说的兴起，指着身后那棵巨大生命树：
“长老们说，生命树是大森林中所有动物的家，不能光归一家独享的。大树底下水塘里是河豚，根部洞穴中住着老鼠和狐狸，中间是我们德鲁伊的家，再上面点，就是猴子和松鼠们的世界，顶部则归鸟儿们所有。所有这些都是河豚村的居民，谁也不比谁高一等。”
“哈，好古怪的说法，人和动物一个样儿么。”
在贵族女孩琳达所成长的那个世界，动物的用途似乎只是为人类提供肉食，皮毛，以及充当宠物。当她亲眼看到在这里，人类和动物居然能够如此和睦相处，自然是大感新奇。
旁边牧师肖恩也大为感慨，禁不住又开始啰嗦：
“哎，真不愧是德鲁伊，与大自然和谐共生到如此地步，真正达到了所谓‘天人合一’的境界呢。”
似乎又要开始说教了……琳达眼珠一转，马上改变话题：
“对了，鲁卡尔，蓝镜湖边上住的那个人，你见过没？”
小男孩点点头，随口回答：
“当然见过啊，是一位好漂亮好漂亮的姐姐……”
旁边肖恩立刻闭嘴，耳朵竖立起来，就连索夫也挑了挑眉毛。不过，琳达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个。
“那蓝镜湖的珍珠你听说过么？要弄到一颗是不是很难？”
“嗯，蓝镜湖的珍珠很有名呢。那湖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下面有好多贝壳，每到月亮圆的时候，贝壳就会打开让珠子吸收月光，整片湖底都可以看见珍珠在闪闪发光，像天上星星一样，漂亮极了。”
这才是好消息啊！小姑娘立即在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弄一颗珍珠回去交差。听说那珍珠很漂亮？那再多弄几颗……加上腰间半袋生命泉的泉水，啧啧，这一趟收获还挺丰富呢……
正想得开心，却听鲁卡尔又补充道：
“不过，蓝镜湖的珍珠最好不要采。”
“啊？为什么？”
小丫头当然要问到底，但这一回鲁卡尔却是支支吾吾，半天都不肯说出原因来。琳达自是不肯罢休，拉着他一定要求说清楚，最后还是一直安静坐在船尾的队长索夫开口询问其它事务，这才揭过去。
“那些巫妖前天晚上就出现了，魔狼群今天才去支援，会不会太迟了点？”
“噢，其实在蓝镜湖那边还有一位黑爪长老常驻的，如果遭遇袭击，一定会有消息传来。黑爪长老是咱们河豚村的四大长老之一，带领着一大群暗夜豹，战斗力不比魔狼差呢。”
鲁卡尔的解释让大家略微放心，难怪这些德鲁伊不慌不忙，看来是胸有成竹。
小船沿着暗河顺流直下，沿途四处可见各种奇异的动植物。森林里除了萤火虫能提供光源，不少地方还长着各种大大小小会发光的蘑菇。琳达看得有趣，想要采一些带回家当灯烛用，可只要一摘下来，那蘑菇就不发光了，折腾了半天，也没法子。
路程还挺远，他们一大清早就上了船，直到中午还在河水中漂流。鲁卡尔还说这已经是最近的道路，这条河流直接通到蓝镜湖里。若是从密林中穿行，恐怕两三天也到不了。午饭就只好在船上吃了，丛林居民似乎没有准备干粮的习惯，肚子饿了就随便在林子里摘些野果草莓之类充饥。索夫带了干粮，不过既然鲁卡尔拿来不少丛林特产请他们品尝，自然也乐得入乡随俗。
野果子，干蘑菇，榛子松仁……各种各样的吃食堆了好大一堆，鲁卡尔变成小熊跑到林子里转一圈便抱回来这么多。菲尔塞大森林还真是个物产丰富的地方，但琳达却很奇怪，他们先前也进入树林好几天了，却从没看见过这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到处都是讨厌的刺藤灌木挡路，所以一怒之下才召唤出大石头人开道。
“哈哈，当然了。森林只对抱有善意的朋友展开胸怀，你们这么横冲直撞的闯进来，肯定只能看见大森林讨厌的一面啊。”
鲁卡尔乐不可支，小女孩却嘟起了嘴巴：
“什么嘛，说得好象活的一样。难道我们进森林以前还要先做祷告？”
“森林本来就是有生命的呀，我们都是大森林的孩子。”
鲁卡尔却一本正经的回应，琳达这才想起来：德鲁伊的信仰就是这样，实在没什么好争辩了。
既然话不投机，干脆闷头吃东西。这一点上还是索夫最聪明，别人在磨嘴皮的时候他就闷头大吃，一堆食物至少让他一个人啃掉一半。琳达与肖恩两人自是不甘示弱，也都甩开腮帮大吃大嚼，不过在这一方面鲁卡尔再次展现了他的优势——他竟然又变成水獭，钻到水里摸了一条鱼，躺在水面上直接生啃。一边啃还一边得意洋洋看着船上几人，若是此时能说话，肯定又要大大卖弄一番。
……德鲁伊的变形术还真是用途广泛！在三人羡慕的眼光下，吃饱了肚子的小水獭重又跳上船变回人形，得意洋洋拍拍手：
“这不算什么啦，白须长老变成耗子以后什么都吃，所以肚皮才变得那么大。所以说，咱们德鲁伊是永远不会饿死的！”
“诅咒你，诅咒你变成熊以后天天吃垃圾，垃圾熊！”
琳达充满嫉妒的说道，小男孩却哈哈一笑，愈发得意。
坐在小船上，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能快速向目标前进，一路上还可以不停吃东西……这实在是一趟非常舒适的旅行，如果不是还要担心碰上那些巫妖，简直就十全十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