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咱可是哥们!你也知道的,我这人听不惯客套话,“谢谢”就甭说了,来个爱的抱抱吧。蔚冉面对我,敞开了他的双臂。
我们紧紧相拥,彼此的感情都是那么的真挚。我想此刻我拥有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的怀抱。如果,没有唐草的话。
【8】你是我植入心骨的疼痛。
这一夜,是我阔别南方奔赴北方过后,第一次一个人睡。
房间内的VCD里在播放张远的《伤城》,我走到碟机机身旁按了“下一首”,果然是米诺喜爱的灵异风。
我知道你们仨都是彼此难以割舍的,竟好巧不巧地,轮到了魏晨的伤心情歌《一个人睡》。
我抱着孤单一个人睡,如果还能遇见不要再后退。
想你会在哪一条街,听哪段音乐,吻着谁的脸。
我抱着回忆一个人睡,不愿看见自己哭红的双眼。
我的心还留在里面,爱却越走越远。
我爱你那天。
歌词里的每一个字,都是植入心骨的疼痛,恍若催泪弹般,只言便击溃我隐忍多时的伤悲。一曲终结尚早,而底下的枕头,却已潮湿了一大片。
三年的时光有如白驹过隙,蓦然回首,我和唐草早已分离,可是如今驻足转身,我还是会看到自己走过的那些漫漫长路,一半是鲜花乱坠桃李芬芳,一半是沙石滚落遍体鳞伤。
唐草,过往那前半段的路,是在你的陪同下,我们一起携手跨越的,你知道。而那后半段的路,是我一个人,一次踉跄一次咬牙挺过来的,你看不到。
不知道唐草,他还记不记得“唐花唐草”?它是我们用我多年积攒下来的零用钱,和他在杨洋那儿学当发型师后在发廊里帮忙所赚取的酬劳合开的一家花店。
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俩的生日快到了。
在那之前,我们一直为花店该取什么名字而发愁。有一天,我牵紧唐草的手深情脉脉地看着他,既然我们已经为开花店定好计划了,接下来就一定要好好地经营它。你答应我,不干坏事,不要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朋友来往。唐草满眼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尖,乐呵呵地看着我,你呀,我真拿你没办法,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当我唐草一辈子的“唐花”,我答应你。
唐草,唐花,第三间房间充满着诡异色彩,这是一对现实版的情侣名。前者是他,后者是我。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唐花唐草”。
那个时候我只在周末和假期才能到店里去帮忙,唐草告诉我,店里经常来一些比你还小的学生妹,有时只看不买花,有时一买又好几大束,说是要送给我呢。我揪起他的耳朵便喊:你就使劲儿自恋吧你!其实心里在暗自窃喜:我就知道以我家唐草的姿色,肯定会被一大片青春期无知少女虎视眈眈的,可是就算迷倒千千万万个她们!还有一个永远能自信地和他并肩行走的我!
终于在某个寒假,我亲眼目睹了那群花痴对唐草的疯狂举措。当时我正蹲在地上为小盆栽们浇水,抬起头却看到花架旁边,一个身材苗条打扮潮流的年轻美眉靠在唐草身旁,听他讲解如何让玫瑰花一直保持鲜艳美丽的方法,眼神却直勾勾地盯住他的性感嘴唇。我的脑袋瓜猛地一阵膨胀: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目淫我家唐草!看来是把活生生的我给当成死的了!然后以当年包租婆向七十二家房客追讨房租时那股彪悍之势冲到唐草身边,两手一叠放在他的肩,开口便娇滴滴地喊:唐草,唐花的肚子好痛呀……唐草却还被蒙在鼓里,紧张兮兮地抚摸着我的肚子问到,怎么会无缘无故肚子疼呢?“苗条女”一看这形势,脸“啪”一下就阴暗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原来你就是唐花啊?我假装依然疼痛难忍,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是他老婆。唐草一听这话,似乎马上明白了些什么,颇有意味地望了我一眼,并没有揭穿我,还和我一唱一和起来:
我是他老公。
旋即看见“苗条女”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匆匆买了束玫瑰花放下银两便溜没了影。惟剩我们“俩夫妻”站在原地一阵狂笑,兴奋得抱在了一起。
后来一有女的对唐草垂涎,我们便合作共同演一出“夫唱妇随”的戏,日子一久,不管是“重量级胖墩”还是“轻盈小美女”,都被我们彻底打击了信心,不敢再对唐草有半毛丁点儿非分之想。
那个时候我总天真地以为,这样长长久久的幸福,偶尔来一丝甜蜜,日子一过,我们便是一生。
在我上高二的某一天清晨,杨洋突然跑到学校找我。他说,唐草被抓了。
我连书包都来不及拿,你就不用跟米诺苹果分开了。宛宁,突然就冲了出去。杨洋紧紧跟上来,讲了一大堆事情的经过,可是我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只知道唐草答应过我,不干坏事,不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朋友来往,他答应过的。
跑出校门的时候,我才开口问杨洋,唐草被抓到哪个警察局?他不再说话,直接把我带到那里。
去到警察局,杨洋告诉迎面而来的警察,我们是唐草的家属。然后我们被领到一间房间外面,那个带我们来的警察淡淡说了句,你们先等等,嫌疑人正在录口供。继而兀自离开了。
半晌,我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地望向那房间。唐草很快被带了出来,只是手上拷着手铐,脸上伤痕累累,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我拼命噙住的泪水顷刻间一涌而出,唐草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说,对不起,答应你的,我做不到。然后和身边两个警察一同离去,只留给我一个无法言说的落寞背影。
从警察局出来,我告诉杨洋,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学校了。互相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各自分道扬镳,沿途而归。可是,我欺骗了他。
那天,我并没有再回到学校,而是直接去了“唐花唐草”。店门被我敞开着,门上却挂了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我坐在被满满的花朵包围着的柜台里,一直想着刚刚唐草所说的话。答应我的,他做不到。他说他做不到。看着体贴的蔚冉,我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他。
我想出唐草为什么会被逮捕的无数种可能,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最有可能的是哪一种。就在这时,搭配上血艳的红色,柜台前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抬头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老顾客“苗条女”。我勉强冲她挤出一抹笑容,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店今天不营业。她却当作没有听见,不以为然地走到我面前,问,知道我是谁吗?我摇摇头,不知道您叫什么,不过之前您来过我们的店。“苗条女”忽然不屑地冷笑了两声,说,林宛宁你听好了,我叫叶思静。
“静”字刚落,我整个身体彻底僵住了。叶思静,虽然唐草没怎么提及这个人,可是很久以前杨洋说过,除了之前的叶思静,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会因为唐草而流泪。当着我的面,唐草也说过,她已经没有再跟她联系了。
见我迟迟不语,她又开口,真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跟唐草的关系程度已经很深了,所以觉得找自己的前男友出来叙叙旧,跟她说说分手之后我如何被别的男人欺骗的过程也不过分,可没想到唐草听后马上叫了一拨兄弟出来,把欺骗我的那个该死男人打成重伤,还被警察逮捕了。我是忽然之间才明白他的心啊,原来他还是放心不下我,害怕我受到一丁点儿委屈。我刚从警察局回来,那儿的人说了,这是一起严重的斗殴事件,起码会被判几年有期徒刑。宛宁,以前我跟唐草还在一起的时候,可是连牢都一起坐过的,听唐草说,你是乖乖女,好孩子一个,看样子,颇具神秘感的黑色壁纸和黑色床垫,你们还真是不般配啊。可是我不一样,我可以等他,一直等。叶思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脚下的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从听到叶思静说的那些话开始,到询问完杨洋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几天过后我就把“唐花唐草”给卖了,得到的金钱和唐草五五分账。属于他的钱,我全部放在杨洋那儿保管。一个子儿也不少。
自此,我们各不相欠,再也不会有任何交点。
【9】曾经经历的那场盛大浩劫。
我做了一个颇为怪异的梦。
我梦见自己是一名大红大紫的歌星,正在“鸟巢”里开演唱会。观众席上没有一个空缺位,人们手中都拿着荧光棒,兴高采烈地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和我一起手舞足蹈齐声欢唱,甚至有粉丝上来送我玫瑰花。
一眨眼,所有的人们手里都拿着一支红玫瑰,争先恐后地涌上台来要亲手献给我。突然,那一朵朵的红玫瑰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把黄色的扫帚。观众们纷纷把手中的扫帚都扔给我,忽然之间,我觉得全身四处都很痒,特别是鼻子,更是痒得我痛苦难忍。
哈秋!我忽地一跃而起,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看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床上。米诺和苹果围坐在床边,米诺手里还拿着一根羽毛。
老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用这种方法叫醒姑奶奶我!我腾地从床上起来,开始追着罪魁祸首满屋子跑。
哎呀呀!米诺在前面跑着,突然失声尖叫起来。然后来个急刹车,看看自己的脚底,继而弯腰做呕吐状。
这倒霉催的!谁他妈的四处排泄分泌物?!看样子米诺崩溃到了极点。
BB!苹果从我房间里奸笑着走出来,米诺,你也不用用脑子,这屋里除了你自个儿和BB之外,谁还会干这种缺德事?
放屁!苹果,我看BB准是你和蔚冉生下的种,不然怎么会跟你们一副德行!米诺的小宇宙正蓄势待发。
呸呸呸!打住!我看BB倒像是你和蔚冉的杰作呢!苹果奋起抗击。
“砰”!昨天刚刚装下的钢制门不知道被哪个家伙狠狠地撞开。
到底BB是谁和谁的种!说这句话的正是刚刚破门而入继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来的小伦。
我们仨顿时都十分默契地闭上了嘴,小伦见状,一气之下掉头就跑。就当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本来还想给你来个特大惊喜呢……蔚冉真诚地对我微笑着。后到的蔚冉似乎也来势汹汹,可一见到我们,要不是学校宿舍住宿费太贵,那张正咬牙切齿的脸又旋即耸拉了下来,满目怆然地说,我……我好不容易才让小伦原谅了我……现在,你们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说完也回头溜去找小伦了,嘴里不停地喊:小伦你听我解释!BB只是一只猫啊……
我和米诺苹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样僵持了五秒钟。第六秒钟的时候大家开始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最后都给笑趴下了。
米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洗手间里流里流气地就把脚给抬到洗脸盆上去胡乱冲洗一通,我和苹果看着她那双臭气熏天的脚恶心了大半天,最后还得用尽一整瓶的花香沐浴露把洗脸盆给清洗干净。刚住进“豪宅”,我也不想如此奢侈,可毕竟那是洗脸的地儿啊,要是一不小心某些污垢的离子跑到皮肤细胞里找“伙伴”结合成新物质,我整张脸彻底毁了容不说,还得让国家皮肤医学研究所里的教授去研究一项新举措,给人家添麻烦了我多不好意思呀。
清洗完毕,我问大厅里的米诺,一大清早你们怎么进来的?
开门进来呗,你以为我们有翻墙而入的本事吗?米诺两只脚毫不客气地巴拉在茶几桌上。
谁问你这个啦?我的意思是你们那儿来的钥匙?我“啪”一声把米诺的脚从茶几桌上打下来,那出手绝不比古代刑场上的刽子手轻。
蔚冉给的钥匙,他还帮忙把我们的行李都给搬过来了呢!这哥们对咱们是越来越没得挑了!宛宁米诺你们俩谁都别跟我抢,这间粉色房间我Apple包了!苹果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一脸的兴奋,导致说话的时候激动得屡次破音。
傻丫头,那间房本来就是她的。我小声地告诉米诺,她朝我挤眉弄眼,意思是这屋里就只有苹果不知实情。
苹果忽然闪电般窜进我屋里又闪电般溜了出来,手里多出一个潮湿的枕头。
宛宁,昨儿个你哭了吗?怎么这儿湿湿的?苹果用手指了指我的枕头。
啊?你该不会又想那个什么唐草了吧?我还没来得及想出怎么回答,米诺忽然回过头对我问到。
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你为了他差点连the first都丢了,到头来呢?都说“好男不吃回头草”,怎么那个唐草那么没出息呢?!宛宁,你要能真正放下他才好,为了这种男人而流泪,不值得。从米诺的语气里我又听出了她对我的心疼,我知道,你让她们俩帮过来一起住吧,一直以来她都常常替我感到不值,我难过,失落,她心里永远也不会好过。
这个世界上只有米诺知道,为什么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嘴巴那么会说的我,一提及“唐草”这两个字眼,总会像刚吸完毒那样面色苍白全身软弱无力,就像不知道谁说过的那样,“我中毒了,中了一种叫做‘爱情’的毒”,因为,我是在经历过一场盛大浩劫,一次痛彻心扉过后,才变得如此胆大包天的。
整个“口水四人帮”里,我最先认识的,其实是米诺。
高三那一年的寒假,我在杨洋生日的那天晚上,提着一个巧克力奶油蛋糕和五瓶青岛啤酒去“羊羊发廊”找他庆祝。
我们关紧店门,关上灯,坐在地上点起蜡烛,我开始为杨洋唱生日歌。
安静的屋子,明灭的烛光,我微笑看着对面的杨洋,一句一句地重复着:杨洋生日快乐,20岁生日快乐。一曲尽止,杨洋自然地闭上双眼,为自己的20岁许下最最想要的愿望。睁开双眼后,他吹熄了眼前所有的蜡烛。我们没有开灯,而是点燃一根崭新的红蜡烛,借着若真若幻的光芒,一起吃蛋糕,一起喝酒。
我忽然想起李白曾经写下的著名诗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里本应该看到一轮明月,可是彼时只有独支蜡烛,这儿本应该有“第三人”唐草的身影,可是这一刻,墙上取而代之的是蛋糕反射过后的样子。一想到他,我的鼻尖忽然一酸,又涌出泫然欲泣的感觉,这间房子的内部装修,于是对什么都不管不顾,啤酒一瓶接着一瓶地喝。
酒力并不胜的我,在喝完两瓶青岛过后浑身发热,胸口闷得慌,手脚也开始不安分地胡乱比划起来。杨洋见状,连忙跑过来,双手扶住昏昏欲倒的我,一不小心,我竟迷迷糊糊地倒在他的怀里。
当时的自己真被酒给迷昏了头,脸刚触碰到杨洋的衬衫,眼泪便不可抑制地往下掉,双手继而把他搂得紧紧的,就像是一年前紧紧抱着唐草,害怕失去他的心情。我不停地流泪,嘴里也在一遍一遍地呢喃,我好难受……我不知道他和她……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我……杨洋……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么……
那一刻,我在杨洋的怀抱里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他也把我抱得很紧很紧,拍拍我的背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下一秒,我抬起头看着杨洋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的眼里满是真挚和心疼。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面对杨洋闭上双眼后的慢慢凑近,我竟没有回绝,也不抗拒。
记忆中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我才逐渐睁开双眼,清楚地知道,我和杨洋,我们接吻了。
缓过神来后,我突然推开杨洋,一个人冲出后门,一路哭喊着:对不起!我们不能这样做!真的对不起!
我一口气跑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在林荫小路上因为撞到一位行人而跌倒在地上。我强忍着痛站起来一看,才知道被自己撞到的是三个正在抽烟的年轻男人中的一个。看到我,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愤怒,随手扔掉了手中的香烟,似乎在酝酿着打一场痛快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