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牺牲一切,与其大家一块倒霉,还不如舍弃娘家人,保存自己和儿子,只要父母和妹妹能够保住一条命,日后自己飞黄腾达成为太后之时,梁家想夺回一切全凭自己一句话,根本无需费神。
所以她才有了这样的打算。
自然,她要妹妹嫁给废帝,也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的嫉妒和怨恨在作祟。
她要让父亲母亲知道,自己不比妹妹差,梁家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上,妹妹的未来也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她虽然爱护妹妹,但是也嫉妒妹妹,她想要看看,从小被誉为天之骄女的妹妹,在面对命运如此不公时,会不会一败涂地?
人就是这样,曾经羡慕的的,曾经觉得自己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能够毁掉,她会觉得很舒心,很解气。
到那时,她会救妹妹的吧,梁絮儿如此想到。
“姐姐为何不说话了?”梁芜菁见她盯着自个,半响不说一个字,忍不住开了口。
姐姐方才看她的眼神很可怕,仿佛要毁掉一件心爱的东西一般,似不舍,又似怨恨。
“芜菁,对不起,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梁絮儿看着梁芜菁,叹息一声道。
“姐姐,来时我已经和父亲商量过了,只要姐姐愿意帮忙取消这婚事,打消皇上赐婚的念头,梁家的一切都归姐姐所有,妹妹知道,皇上对梁家的财富很忌惮,我们可以将梁家交出来,由姐姐和姐姐所生的三皇子继承,只求姐姐能够放我和父亲母亲一条生路,我们回到山西梁家老宅去,安度一生,永远不再如京城半步。”梁芜菁知道,姐姐如此说,那这事便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她将最后的筹码抛了出来,整个梁家,这天下没有人不动心吧。
“为了你的一生幸福,父亲竟然愿意舍弃整个梁家……”梁絮儿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她一直就嫉妒妹妹,这些年一直压抑着心中的嫉妒,也是因为妹妹对她极好,所以她没有表现出来,可现在呢?她希望父亲交出梁家,可当真听到后,又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妹妹一个人,交出整个梁家?如果是自己呢?永远不可能吧,父亲当初要是多尽心尽力一些,自己就能从宫中平安归来,嫁一个平凡人过一生,而不是被赐入王府做妾,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同样是父亲的女儿,为何会差如此多?
一时间,她对眼前的妹妹更加怨恨了,忍不住沉声道:“恐怕要让父亲和妹妹失望了,梁家,皇上志在必得,妹妹也必须嫁给废帝,不……是永安王,他现在好歹也是个王爷,妹妹能够嫁给一个王爷做嫡妻,也不算辱没了妹妹梁家嫡出小姐的名头,不算辱没了我们梁家。”
“姐姐真的要如此狠心?从小到大,我自认没有对不起姐姐的地方,姐姐在怨恨什么?”梁芜菁自然听出梁贵妃语中的不满和怨恨了,忍不住问道。
“怨恨什么?你问我怨恨什么,好,我告诉你,我怨恨我这庶出的身份,同样是父亲的女儿,你是嫡出,我是庶出,得到的一切便天差地别,我不甘心,你明白吗?若我是嫡出,两年前皇上登基时,我便是皇后,而不是一个被人压着,名不正言不顺的贵妃,我的儿子也是皇太子了,而不只是一个皇子,若我是嫡出,我就能顺理成章得到梁家的一切,而不是靠你的施舍,你以为你给我送那些金银珠宝,我会高兴吗?我告诉你,我不会,那只是你选剩下的罢了,从小到大,我得到的一切都是你不要的,是你剩下的。”梁絮儿看着梁芜菁,大声咆哮道。
“姐姐……你……。”梁芜菁万万没有想到姐姐会如此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一直以为她们姐妹感情很好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除了父亲母亲外最爱自己的人,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姐姐对自己的只有怨恨。
“梁絮儿你这个白眼狼,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嫡出庶出?父亲和母亲真的在乎吗?他们给你的真是我选剩的吗?你在王府时,我送的东西真的在你心中那般不堪?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我从小到大最心爱之物,可是为了你,我……。”梁芜菁很心痛也很气愤,一想到自己日后的命运,一想到整个梁家的命运,她豁出去了,什么尊卑在她眼中一概没有,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又如何,她不怕她,可说着说着,梁芜菁便觉得心痛难耐,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多说无益,你回去后好好准备,在你年满十七之前嫁入宫中给永安王做王妃,佛门清净之地,容不得你我大吵大闹。”梁絮儿却不愿再说了,她怕自己会心软。
心中的怨恨是一回事,可看着妹妹这幅模样,她真的有些不忍心。
可成大事者就要不拘小节,为了儿子的皇位,为了自己的太后之位,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而这些年,她已经习惯踩着旁人的尸体上位了,否则如今的她何以坐上贵妃宝座,掌握着本该属于皇后的凤印?
从前是敌人,现在她能利用的只有亲人,她别无选择,也不想选择。
“好……臣女谨遵贵妃娘娘旨意。”梁芜菁冷冷的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变得那样陌生了,她福了福身,往后退去,到了禅房门口忍不住顿住了脚,没有回头道:“姐姐,你变了,变得让人完全不认识,变得让人觉得可怕了,既然这一切是你所要的,那么……如你所愿,我会嫁给永安王,梁家的一切也会属于你,可父亲和母亲,你必须保证他们无性命之忧,安度晚年,否则……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把你得到的这一切毁了,姐姐……这五年改变的事儿实在太多,我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跟在你身边晃悠的小女孩了,姐姐在变,而我不得不变,或许今日之后……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姐妹情分了,但是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否则……我绝不会手软的,贵妃娘娘好好保重身子吧,希望你得到的这一切能够让你不再怨恨我,不再怨恨父亲母亲和梁家。”
梁芜菁觉得自己此番来错了,自己根本不该来自取其辱才是。
姐姐要得到梁家的一切,完全不用让自己嫁给废帝的,可她却要求自己一定要嫁给废帝,她要毁了自己的一生才肯甘愿啊。
原来从前自己对她的好,对她的爱护,在她心中不仅一文不值,还成了施舍,还成了她怨恨的源泉。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梁芜菁泪如雨下!
从前姐姐在王府时,自己废了多大的劲儿,用了多少心思,才将自己妆台里的金银首饰、珠宝玉石送过去给了姐姐?可在姐姐眼中,这一切变得一文不值。
那些东西,哪样不是她精挑细选的,哪样不是她最喜爱,最珍贵的,为了让姐姐日子好过一些,为了让姐姐少受苦,她没有一丝不舍,都送去了。
那几年,她常常带着极为素净的首饰珠花,父亲母亲一旦问起了,自个便说,身为梁家小姐,好东西实在太多了,自个不喜欢那些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
实则,在那个年纪,十几岁的女孩,哪有不喜欢漂亮首饰的呢?
她的谎言瞒过了父母母亲,直到两年前自己第一次谈婚论嫁时,父亲才发现自己妆台里面的宝贝全部不翼而飞了。
父亲没有动怒,只是命人选了好的给自己补上,不仅如此,一有好东西,父亲就给自己送来。
她知道,父亲实际上是要借她的手给姐姐送去,因为有的珠翠实在太华丽,不是她一个未出嫁的少女能用的,即便她日后嫁人也用不上,因为那些式样都是宫里的皇妃才能用的。
父亲心中一直是挂念着姐姐的,只是碍于面子,没有服软而已。
姐姐那样聪明的人,为何就没有看出来?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她的心中真的好痛好痛。
“二小姐,夜深了,您要去哪儿?”萍儿见梁芜菁竟然往前院走,立即追了上来。
“萍儿,回去伺候你家贵妃娘娘吧,我要离开云龙寺回京。”梁芜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后,低声说道。
“二小姐,夜已深,雪下这么大,小姐此时回京,实在太危险了,小姐还是留在云龙寺暂住一晚,明儿个奴婢让几个侍卫赶了马车,护送小姐回京吧。”萍儿十分急切的说道。
“不必了。”梁芜菁冷冷的拒绝了,她们姐妹已经闹翻了,姐姐那样绝情决意,她不想再接受姐姐的恩惠了。
“可是二小姐,您一个女儿家,又是独身前来的,天这么冷,小姐您又穿的这样单薄……。”萍儿实在是不忍心,二小姐这会出来,已经将她的披风丢在了屋里,还是穿着被撕烂了的纱裙,天这么冷,实在可怜。
她方才才屋外将自家娘娘和二小姐说的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自家主子是铁了心要把二小姐许配给永安王了,心中也为二小姐感到不值,但她是主子的奴才,一心都是为主子着想的,自然也说不出和主子背道而驰的话来,她只想安慰安慰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