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在军队中一视同仁,革命的平等思想体现得最为充分。表现突出的人才能受到嘉奖,虽然,他对自家兄弟没有如此,但是,当他发现兄弟们的失职时,会严厉地责骂他们。他曾斥责热罗姆说:“你的信写得模糊不清,记住,战争中必须精确、肯定、明了!”得知约瑟夫在布伦大摆架子,与别人攀比时,拿破仑指责他说:“任何人都无权超过统帅。这里,只有将军!亲王没资格设宴。管好你的团才是你应该做的。”
埃劳战役中,损失惨重,有位军医想破例照料一名受伤的将军,拿破仑说:“所有的伤员平等,将军也不例外。”战斗结束后,拿破仑总会站在伤员旁边,看到他们被抬上担架才放心:“这是个勇敢的战士,救活他,就少了一份损失。”军营中,他会对士兵嘘寒问暖。士兵们也敬爱自己的统帅,甚至会与他讲知心话。每当论功行赏时,他会征求大家的意见,然后亲手颁发鹰章。
其实,在内心深处,拿破仑也渴望和平,只不过这种愿望算不上强烈。他属于新时代的军人,懂得精神胜于武力。著名雕塑家卡诺凡为拿破仑雕塑的大理石像,拿破仑看后,觉得面部表情过于严肃,不满地说:“你以为我是靠拳头征服世界的吗?”后来,他自己说:“战争是时代的错误。真正的胜利不需要凭借大炮与刺刀……和平的失败,才会导致战争。”
有谁比拿破仑征服过更多的人吗?他所征服的不仅是军队,也包括个人,甚至有伟人。他认为,每个人的行为,最终目的是利己。人们因为享乐、贪婪等而聚敛钱财,或者因为虚荣、嫉妒而追逐名利。他觉得没有什么是至高无上的理想,所以,他依赖物质手段,当然,有时也会追求永恒的荣誉,但这不是他的本意。用歌德的话说:“拿破仑时刻拥有理想,却不知道理想到底是什么。其实,他总在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奋斗,却不承认理想的存在。”
拿破仑的观点是,“人性中善与恶、勇敢与怯懦,是与生俱来的;至于后天发展如何,决定于他所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他的成功就在于,善于利用人的天性。他能够洞察别人的心理,曾说过:“我喜欢分析……‘为什么’和‘怎么样’,让我不断地进步。”有时,训斥人也是他的一种手段,因为“我会根据他们的反应,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就像戴着手套击铜,无声无息;如果换成用锤击铜,就会铿然发声。”
谈话和提问,是拿破仑了解不同人的方法。有时,他的问题多得让人难以承受,连珠炮似的发问,让对方不知所措。另外,他喜欢自说自话。他的一个亲信说:“我们的帝王有自言自语的爱好,并且以此为乐!”有时,他与人谈话长达五到八个小时,甚至会更久,而且,几乎都是对方在听他说。他的语速很快,法语并不纯正。
拿破仑是个非常节俭的人。他在执政期间曾说:“人们都会认为,我赢得了这么多战争的胜利,一定会有些资产。其实,我现在的财产只有八到十万法郎,再加上我的住房。做人何必要贪婪呢?有一天法兰西不再欢迎我时,我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可是,我周围的人都在盗窃,聚敛了大量资财……怎么办?法兰西已经腐朽。小人得势后,总会想尽办法为自己谋得利益……装修杜伊勒里宫,他们竟然开口要二百万!我要求缩减到八十万,这帮无赖!”罗德雷对他说:“可是,你在战场上耗费的钱比这些多得多。”拿破仑回答:“所以我更要节俭。”他能够克己奉公,看不惯周围的人贪赃枉法。
如何应对人,拿破仑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不同的人不同对待。对于元帅和将领,只要他们立功,拿破仑就慷慨地赏赐。于是,这些人拥有了财富与荣誉。当然,拿破仑也因此而获益:首先,群星灿烂,他自己也脸上有光;其次,将领们会因此更加依赖于他。那些穷苦出身的军人,暴富后肆意挥霍,欠下债务时,只得求助于他。因此,他可以更好地控制这些人。关键之时,全凭他一人做主。
将帅中对拿破仑忠心不渝的,应该是贝尔蒂埃和迪罗克。内伊则把自己比成上好子弹的人枪,随时听候帝王的吩咐。而拿破仑,只对早年的战友,或者能够共患难的人才有感情。拿破仑离不开这些战友,虽然他会对这些人毫不留情地发脾气。瓦格兰姆战役后,他在营帐内责骂马尔蒙,怪他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但是,十几分钟后,又任命马尔蒙为元帅。当他情绪低落时,甚至会厌世:“我觉得战友都不可以信赖,我处在痛苦之中。”
即使是早年的朋友,如果犯了错误,哪怕是元帅,拿破仑也会铁面无私地责骂。他曾训斥朱诺:“你简直荒唐得可笑!难道不明白自己是干什么的?别让我再看到你!”在伦巴第,他指责一个将军:“因为你的无能,贪污成风。为什么我到今天才知道你胆小如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在西班牙,有个将军临阵投降,半年后,拿破仑见到他,当众斥骂了一个小时:“普通人可以投降,失败是正常的。也许,我也会成为俘虏。但是,荣誉第一!战场上,统帅投降,就该被枪毙!你投降就是犯罪,贪生怕死的东西……”
对于那些外国使臣,拿破仑通过察言观色,了解他们的心理。生日那天,外宾们站成半圆形,拿破仑走到梅特涅面前停下来说:“大使先生,能告诉我贵国的皇帝需要什么?难道想让我去维也纳?”他的态度蛮横,目的是让全欧洲知道他的威严。可是,两天后梅特涅私人觐见时,拿破仑说:“现在没有外人,我们不是法国帝王与奥地利大使,不用说那些道貌岸然的话。”
第一次与奥地利议和前,拿破仑把会面地点安排在狩猎场。他说:“我在那里时,一半时间是吃饭,另外的一半时间在同对方谈论战争。总共两个小时。”他接见科本兹伯爵科本兹(1741—1810):奥地利政治家。在首相考尼茨的提携下,官运亨通。1791—1805年出任驻巴黎大使。时,亲自布置杜伊勒里宫的会客室,天色已晚,却只点了一盏灯。伯爵甚至难以看清拿破仑在哪儿,只好迷惑地坐在主人给他安排的沙发上。接见亲王大公们时,拿破仑更是绞尽脑汁。在提尔西特,他在两天之内遍邀亲王大公;在德累斯顿,虽然为客,仍以主人自居,广纳名流。不过,他绝不与王后们来往。
对于各国民众,拿破仑却不能够得心应手了,与法国和意大利人的相处算是不错的。他对参政院说:“我尽可能满足大多数人的意愿,即讲求民主。”但是,在黑人共和国,他并不很受欢迎,只是在波兰较好些。最令拿破仑感到棘手的是德意志人,因为,他们所具有的品质,正是拿破仑所缺乏的。所以,他对德意志人总是喜忧参半。在埃尔富特,他想通过戏剧影响德意志的国王大公们,却禁止上演喜剧。他说:“莱茵河这边的人,不懂得喜剧。可以演高乃依的《青娜》,这部戏人物风趣,而且里面有讲述王室仁慈的内容,会对我们有利。”他觉得德意志人比较固执,会对当甘公爵之死耿耿于怀。拿破仑说:“我们要开拓他们的道德视野,这样可以缓解心情抑郁。德意志有许多这样的人。”
实际上,法国的民众,对拿破仑是望而生畏的。十年中,人们一直惧怕他。他自己也说:“统治者在民众面前,要具有威严,不可以讨好群众。那样的话,如果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时,就会怨声载道!”不过,这种严厉与他天性中的真诚相矛盾,有背于他的本意。他没有能力用金钱去拉拢群众,于是,用皇冠、排场等来吸引群众。只是,这样一来,他与民众的距离逐渐疏远。
于是,他想通过宗教来控制人民。他曾在参政院讲话:“什么是宗教?我觉得它并不神秘,只是一种社会秩序。它宣扬平等,给人们创立了天堂的概念,为的是让穷人安分守己……如果财产平等,社会将难以存在;可是,没有宗教,就难以实现财产的不平等。富人挥金如土,穷人饿死街头,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实?因为人们把希望寄托在上帝身上,相信死后能进入天堂。”
不过,拿破仑还是会尽力救济穷人。当然,群众也是他利用的对象。他说:“万民之主,能够扭转乾坤,统治世界,并不是因为他是领袖,而是因为他发动了群众。影响君王的人,顶多是个阴谋家;能领导群众的人,才有能力改变世界。”
想象,也是拿破仑性格中的要素之一,丰富的想象带给他自信和动力。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幻想与现实不断发生冲突,最终导致了毁灭。
拿破仑说:“我到底该怎么做?一切都处在变化之中。我不能支配自己的思想,只得任凭它们发展……人总会受到事物发展规律的限制,而且要适应环境。”这是他写给妻子的家书。那些想象力极强的人,是不会让自己被原则捆住手脚的。他会与时代同步,放飞自由的心灵,在前进中寻找未来。所以,时代造就了拿破仑,他的成功并不是偶然的。他说:“思想敏锐的人不会在意理论,他只不过利用理论,就像几何学者,绝不是为了按直线移动,只是不想改变方向而已。”
他的雄心壮志在欧洲。虽然,他不断地通过战争朝自己的目标努力,但他是向往和平的。只是,时代和环境不允许和平,他不肯屈服于人的性格也造成了战争的结局。
至于自己的理想,他说:“首先,把每个国家的人民组织成一个民族整体,这样,有利于统一各国的法律、原则、思想等;其次,可以依照美利坚合众国或希腊同盟,建立欧罗巴合众国。这是多么宏伟壮观的前景,必将无比兴盛与繁荣!目前,法兰西已经统一;只是,西班牙还希望渺茫;至于意大利,还得需要二十年才有可能;德意志就更难了。我要为此而不懈努力,像统一法国政党那样,去争取,去奋斗。我不怕因此而招来非议,事实会向他们证明一切……欧洲应该联合成一体,人们有共同的祖国。这是大势所趋,总有一天会实现。”
五、爱多恨少
拿破仑之所以具有杰出的才干和超人的想象力,是因为他的思想清晰。战场上,他可以牺牲成千上万的性命,却会为一个受伤、流血的士兵伤心不已。约瑟夫曾对他说:“只有我是关心您的人。”拿破仑不高兴地回答:“我需要的是五亿人的爱戴。”
他有着极强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够肩负治理各国的使命。因此,他不免有些偏执。比如,在剧本里,他都不允许有爱情故事:“爱情只能导致悲剧。在拉辛拉辛(1639—1699):法国伟大的诗人。他使17世纪的法国古典主义戏剧达到近乎完美的境地。1667年他的《安德洛玛克》一剧首次上演,轰动一时。时代,爱情是人生的全部,当然不能期望那样的社会能够有什么丰功伟绩。”至于他本人,也会努力地排除爱情的影响。他说:“我没有精力去顾及感情。我认为,爱情是缺少理智的行为!……我不会爱上谁,甚至连兄弟们也不爱。我佩服的是迪罗克,他严肃、果断,从不会流泪!让女人们去多愁善感吧,男人应该意志坚定,不然怎么去领导战争,更别想统治国家。”他说:“达律才称得上我的朋友,因为他与我同样地冷漠无情。”在圣赫勒拿时,他说:“我已经五十岁,还谈什么爱情……我没有爱过哪个人,也许对约瑟芬有过一点爱,可那时我才二十七岁。加西翁的观点我很赞同,他说并不在意生命,甚至送给别人也不可惜。”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热烈的感情,只用“可能”“一点”来形容。
其实,他对约瑟芬的感情,也不一定是出于真正的爱,更多的是因为嫉妒。后来,他在视察建筑中的塞纳河大桥时,遇到了昔日的情敌伊波利特。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他看到此人时,仍面色发白,心跳加速,好久才平静下来。
不过,自称冷血的拿破仑也有仁慈的一面。有一次,在意大利战场上,有只狗在主人的尸体旁嚎叫,他同情地说道:“可怜的家伙,在为它的主人伤心吗?我被狗的悲痛感动了,甚至想宽恕敌人。现在,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阿基里斯把赫克托的尸体扔给哀泣的普莱姆了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特洛伊城被攻破,国王普莱姆之子赫克托战死,阿基里斯出于怜悯,将赫克托的尸体扔还给其父。。无数将士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我却无动于衷;也许,会有很多人有去无还,我都没有落泪,为什么竟然被那只狗的嚎叫感动了呢?”
拿破仑的信中,常常充满了深情。他在致康巴雷斯的信里写道:“我刚知道你生病了,非常着急。你还好吗?真希望你早日痊愈。你自己也要努力啊,尽快恢复健康,就算是为了我对您的友谊,也该如此。”他在致科维札的信中写道:“亲爱的医生,您赶快去看望一下宰相。宰相病了好几天,我怕庸医耽误了他的病。另外,别忘了去看看拉塞佩德。他的夫人前些天也病了,要抓紧治疗,让他们早日康复。他们都是我爱的人,您务必要治好他们。”
谢尼埃,一直撰文反对拿破仑,但困顿时,拿破仑却出钱资助他,而且给了他一份工作。卡尔诺身负巨债时,拿破仑替他偿还所有欠款,而且给他一大笔养老金。卡尔诺为此要为拿破仑工作,拿破仑只是让他撰写一篇军事论文,让他得以心理平衡。
百日王朝期间,拿破仑还曾暗中派人给旧贵族送去钱款。有一次,拿破仑无意中发现一沓请求救济的申请书,于是,在每份申请书边上都注上要给的钱数,后来一一兑现。虽然他在生气时,扬言要枪毙无数的军官,但实际上仍然留任原职,可是,他们最终却背叛了他。
不过,他要求几个朋友对自己必须无条件服从。这是他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造成的。在圣赫勒拿岛,蒙托隆有一段与他的关系不好,他说:“我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我爱你,相信你也爱我。我是个很专一的人,不会同时爱几个人。父母们总爱自欺欺人,其实,他们绝做不到对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我不能接受不完全的爱,那对我无疑是伤害。”
因此,拿破仑不喜欢西方妇女的开放。他向往东方,曾经说:“上帝的意思,妇女们要听命于男子,只是我们被扭曲了,她们才敢踩在我们的头上。男女不能平等!女人如同我们的财产,她们给我们生孩子,我们却不会给她们生一个。男女有别,每个人在有权利的同时也有责任。女人已经有了美貌、魅力,当然要依赖于男人。”
拿破仑的一生,总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即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统治全人类?
他对宗教是排斥的,曾说:“我发现《旧约》中有一位伟大的人物——摩西。所以,我不能再接受谴责苏格拉底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前399年):古希腊著名哲学家。为传播其学说,经常在雅典城的街头巷尾宣传其思想,其名言为“美德即知识,愚昧是罪恶之源”,主张应让有知识、有才干的人治理国家。公元前399年,被以“对国家所奉的神不敬”等罪名判处死刑。和柏拉图的宗教。谁能证明,赏罚分明的上帝真的存在?现实是,善良的人受到欺负,流氓地痞横行霸道。看看塔列朗就知道了,他会寿终正寝。”因此,他不喜欢听弥撒,从小到老,哪怕是流放到荒岛,也不信奉任何宗教。对于自己的成就,他说是努力奋斗的结果。《圣经》里记载的种种奇迹,他是不会相信的。有一次,他对属下说:“摩西根本没有能力让二百万人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