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波兰的伯爵夫人就住在他的隔壁,只有男仆贡斯当和马穆鲁克卢斯塔知道。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很少露面,每天在房中以刺绣、阅读消磨时间,只有拿破仑进来时,可以暂时缓解她的孤独。他们两人单独用餐,这里,是司令的大本营。有谁知道,一代帝王,在这里金屋藏娇。十八岁的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终于爱上了他。拿破仑对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的,你不要辩解。你温柔体贴,心地善良。你会答应每天给我几个小时的幸福,对吧?在别人眼里,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
几天后,巴黎传消息,路易的儿子夭折,他的侄子将成为继承人。约瑟芬为此伤心不已,拿破仑不会将现在的事情告诉妻子。其实,他爱上这位金发女郎,更希望她能为自己生个儿子。这样,他不是就有了贵族的子嗣吗?也许,到时候,会封这位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为皇后呢?但是,他从没有和这个女孩透露过心中的希望。
巴黎的状况如何?不断传来令人不满的消息,人们在嘲讽:“那个不可一世的小伙子跑到哪里去了?”暴风雨即将到来,可是能够控制局势的人却远在异国他乡。拿破仑提出与普鲁士人谈判,但普鲁士王后执意与沙皇结盟,奥地利竟然也没有反应。虽然局势不妙,拿破仑的亚历山大之梦仍然未醒。
波斯使臣,不远万里来到北国总部,虔诚地向一代帝王行礼问候。第二天,拿破仑与波斯使者达成协议:法兰西将帮助波斯夺回沙皇手中的格鲁吉亚,而波斯将鼓动阿富汗和坎达哈部落袭击印度的英国人。同时,拿破仑派部队通过波斯入侵印度。
波斯使者前脚离开,身着奇装异服的土耳其人冒失地闯进宫来,向拿破仑献上黄金和信函。拿破仑看后,命秘书记录他的回信:“非常遗憾,我想知道您到底要什么,我会尽力而为。请与波斯王联系,他和我一样要对付俄国人……我已经请使者转告您,可以派炮兵及其他兵种增援您,可是您的使者不同意,说这样可能会伤害穆斯林的感情。不过,我会从其他方面支持您。”
与此同时,路易也向拿破仑发来求助信号,拿破仑连忙给他回信。这封信中,他对几个国王发布了命令,长达五页。信中包括他给约瑟夫下达的命令,还有给布雷斯劳的热罗姆的命令。这个小弟,不思进取,整天与女演员厮混。拿破仑指责他从来没有写过完整的报告,而且毫无理由地在斯威尼兹派驻六百名士兵,却只派四百人驻守布里格。为此,他训斥这位小弟说:“把你的计划清楚地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掌握准确的消息!”
接下来,拿破仑对全国的神甫发布命令,要求他们做好庆祝胜利的弥撒准备工作。他这么做,是想控制教会人士,因为他知道,他与教皇的矛盾,使得教会的人心神不定。他也给富歇下了众多命令,甚至连巴黎两大剧院的情况也要过问。他在另一封信中问:“我的图书管理员在做什么?他跑到哪去了?让他把所有新出的书都给我寄来!前些天,我让他寄来出版新书的目录,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在给内政大臣的信中说:“要大力扶持文学。你对此有什么建议,尽快让我知道。”
拿破仑不停地忙碌着,发现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正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说到:“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不用为此大惊小怪,这对我来说是很平常的。从前,我一文不名,也就无所事事,现在,我统治着众多的国家,当然会处于百忙之中。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呢,因为我处于万众瞩目的位置。在其位,谋其政,不能撒手不管啊。但是,在你面前,我情愿做最普通的人。”
第二天,拿破仑再次披挂上阵。已经是五月了,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芬肯斯泰因壁炉的炉火熄灭了。他抚摸着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赠给他的围巾,上面有这样一句话:“有一天你不再爱我,请记住,我永远爱你。”
六、法俄结盟
涅曼河与提尔西特的交界处,河中心停泊着一个巨大的木筏,上面铺着地毯。六月的阳光照耀着木筏中央的帐篷,法兰西和俄国的国旗同时迎风飘扬。因为,河的两岸,分别驻有法俄两国的军队。两艘小船同时驶出,拿破仑与沙皇要在这里举行会谈。十天前,两国士兵还战得正凶,眼下,激动得高呼万岁,因为和平在望。士兵翘首企盼,迫不及待地等候着谈判的消息。
拿破仑在弗里德兰大捷后,按照以往的做法,要求与战败的俄国谈判。最初,因为苏丹没有及时答复,拿破仑制造舆论说,沙皇很可能把十字架再次放在圣·苏菲亚圣·苏菲亚教堂:君士坦丁堡的著名教堂,兴建于查士丁尼一世(483—565)时期。大教堂的圆顶上。这句话的分量非比寻常,拿破仑很有把握,因为他知道沙皇是个浪漫主义者,同时又崇尚宗教,这句话会在他身上有反应。于是,亚历山大很快表示了对法兰西的友好。此刻,奥斯特里茨与弗里德兰战役中的对手们,正在亲切地交谈。拿破仑冷静地观察着面前的人,这个人看上去像女人一样柔弱,而且视力、听力都不好,他感到,沙皇是能够争取过来的。
半个月后,两个宿敌不可思议地成了朋友。拿破仑这样评价曾经的对手:“他是个很平和的人,像小说里的英雄。这个英俊的青年,其实是非常聪明的。”后来,拿破仑对亚历山大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这个沙皇具有很强的魅力,和他接触的人,会逐渐被他的魅力所吸引。如果不是我的头脑保持冷静,恐怕要被他征服了。不过,我总觉得他的言谈举止中缺了点什么。更奇怪的是,我又说不出他到底缺的是什么,真是令人费解。他是个非常看重友谊的人。”最后,拿破仑竟然说:“如果亚历山大是个女子,我肯定会爱上她。”
英雄惜英雄,所以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如此敬慕亚力山大,也是很正常的了。不过,沙皇最终与拿破仑决裂的结局,也并不为怪,这不正是女性多变的特点吗?对于亚历山大,梅特涅分析得最为透彻:“他属于综合了男女两性缺点的人。因此,他常常会因为冲动而决定什么,结果当然是懊恼和尴尬。他很容易就作出承诺,但很难信守承诺。他既没有伟大的抱负,又不能淡泊名利。虽然他天资不错,却不是做帝王的材料。他总处于变化的状态里,包括他的思想。最初,他崇尚自由,后来又与法国为敌,然后再听命于法兰西。”
也许,拿破仑对于五年后两人的再次交锋,早在此时就预料到了。两个人在华丽的帐篷里,关于国际问题,讨论了两个小时。进餐之后,两位统治者并辔而行。拿破仑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先对俄国人的英勇大加赞叹,说到要请卫队来保护自己,以免被沙皇征服。吃饭时,拿破仑为了拉拢亚历山大,给他讲了从不为人所知的一件往事。那是在埃及的时候,有一次,他在一堵古墙下睡着了,墙体突然崩塌,他却没有受伤。醒来后,发现手上有个东西,仔细一瞧,竟然是一个精美绝伦的奥古斯都雕像!有谁能不佩服拿破仑杜撰的手段?他信口拈来的故事,目的不过是勾起亚历山大的想象,以满足他向往神秘的需要。
果然,沙皇上当了,痴痴地听着,非常入迷。两个人在野外散步时,沙皇像个孩子似的问:“如果是这里?你会如何防守,要是进攻应该如何?”拿破仑后来说道:“我对他的问题一一作答。我说,不如等我再次与奥地利交战时,让他去实地参观学习。”很快,两国结成同盟。
双方在签订协议时,都作了一定的让步:“易北河与涅曼河之间的土地,作为缓冲地带,以此减少产生摩擦的可能性。”这一条约,普鲁士成了牺牲品;而法国,则出卖了波兰。可笑的是,两个人都曾发誓,要保证波兰主权的完整。
波罗的海岸一个偏僻小城里,两位皇帝友好地坐在一起,指着摊开的地图,划分着别人的土地。当时的情景,让人想起剧中的霍茨波霍茨波:历史上英国约克郡潘西家族的成员。与奥恩·格兰道尔奥恩·格兰道尔(1354—1416):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四世》第一场中,各国诸侯叛逆,霍茨波与格兰道尔围着地图瓜分尚未到手的国土。。拿破仑答应放弃奥耳登堡公国的考堡,以此换得爱奥尼亚群岛和加答罗。沙皇想要博斯普鲁斯,拿破仑有些舍不得:“君士坦丁堡吗?拥有它就将统治全世界!”因此,谈判的进程中,两个皇帝常会发生分歧,这预示着他们最终将再次刀兵相见。
谈判过程中,普鲁士国王偶尔也参加进来,只是拿破仑与沙皇都不在意他,因为他的威望不够,人也不聪明。拿破仑甚至觉得普鲁士国王太过愚蠢,无才无德,连普鲁士的服装,他都看着不顺眼。普鲁士王因为是败兵之君,所以,想方设法要维护国家主权,为此,他把王后召到提尔西特。拿破仑早就听说王后是个美人,表示愿意接见。不过,他借口自己亲自过去不太方便,就准备好一处别墅,作为会面地点。
普鲁士王后站在楼梯口迎接,她穿着白色丝质衣服,佩着古典风格的珠宝,确实是位绝代佳人,只是神色忧郁。看到拿破仑后,王后路易莎强打精神,主动问候:“陛下,楼梯狭窄,希望您不要介意。”拿破仑随意地回答:“只要能见到您,楼梯狭窄算得了什么呢!”他不停地说着动人的话,王后严肃地提醒他:“陛下,请您不要忘记此行的目的!”她请求法兰西放过普鲁士。拿破仑问道:“你们想回柏林是吗?”“是,但能否无忧无虑地回去,全看您了。”王后回答。拿破仑又问:“可是,夫人,普鲁士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混到这场战争中呢?”“那是因为我们被腓特烈大帝的盛名冲昏了头脑。”王后惭愧地说。此时,拿破仑抓住了机会:“你是否记得,我曾多次提出和平?是你们自己顽固不化啊!”王后用有些哀求的语气说:“您见多识广,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拿破仑颇有兴致地听着她说。
王后看到拿破仑的嘴角上露出微笑时,知道自己有希望了。这时,普鲁士国王进来了。虽然谈话最终没有实质性结果,但拿破仑还算满意。事后,他诡笑着对沙皇说:“关键的时候,讨厌的国王竟然来了。我本来打算答应她的请求的……她是个出色的女人。我不想伤害她,甚至想送她一顶王冠呢。”他给约瑟芬的信中提到王后说:“她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子,我对她很有兴趣;不过,你别妒忌,我可不敢招惹她,做她情人,恐怕要牺牲很多呢……她生性好高骛远,现在的结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但她确实是勇敢的。”
不过,王后对拿破仑的表现并不满意。因为,她已经委曲求全,甚至低声下气恳求,他竟然丝毫没有缓和的余地。很快,拿破仑也开始反感王后,两人最终不欢而散。不过,事情的结局还算圆满,拿破仑考虑到沙皇的反应,答应普鲁士保持政权独立,但必须割让大片领土作代价。王后想再次努力,但拿破仑没有同意。
此时,拿破仑离开法兰西已经快一年了。“就算我身在异国他乡,也不能容忍捣乱分子在巴黎滋事!”为此,他对国内加强控制,因为他知道,巴黎人是不好对付的。
巴黎,向来以喜好讽刺而著称,街头巷尾,打油诗、歌谣、顺口溜不绝于耳。人们对拿破仑的远征感到不可理解,甚至觉得荒唐。因此,拿破仑必须以强有力的手段来统治巴黎。
拿破仑要求新闻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查,至于历史剧,内容只能涉及远古时代,就连他所崇敬的高乃伊,剧本也要进行删节。宗教内容一律禁演,但神话可以自由些。夏多布里昂的《法兰西信使》被严禁发行,因为书中有指点拿破仑的语言。接下来,拿破仑仿照耶稣会耶稣会:天主教修道会。1534年,西班牙人罗耀拉于巴黎创建。该修道会组织严密,以兴办学校、医院著称。(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一形式),创办大学,投资很大。
德·斯塔埃尔夫人,再次要求回到巴黎,拿破仑不同意:“因为,她会鼓动人们的思想,这对我是极大的威胁。”随后,拿破仑指责富歇说:“巴黎的警察根本不合格,竟然让街上谣言横行。要密切关注西第尼大饭店及富瓦咖啡店的动向。”同时,他要求法国的儿童朗诵:“拿破仑一世,威力无穷,是我们敬重和爱戴的人。我们要对他忠心不二……他是上帝的使者,具有超人的能量,永远不可战胜。”
拿破仑的这一做法有些不切实际。也许,那些王朝的继承人会把这些当真,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对他死心塌地地服从。他自己在三年前加冕那天,不是也说过吗,如果他自称是上帝之子,恐怕卖鱼的都会嘲笑他。
不过,唯一没变的是,拿破仑固守着节俭的作风。书房里,一张大写字桌,一张木床,两个大书柜,两个烛台,再加上腓特烈大帝的半身像,这就是全部家当。另一间书房,同样陈设简单,只放着恺撒的铜像。雷米扎,负责为一代帝王做衣服,只是因为多用了两万法郎,就被辞退。新来的裁缝,收到拿破仑亲自开具的清单:“也许,我们应该可以用得比这个更少。不要浪费,衣服做好后,我要亲自过目,如果没问题,马上放入衣橱。”按照惯例,每季度要做一套御衣,拿破仑心疼地说:“这衣服穿三年也没问题的……48套短裤和马甲,如果每套花80个法郎,那就是3840法郎……24双鞋,就是312个法郎。天哪,这也太多了。”不过,他唯一不反对的是,大量订制衬衣。
虽然拿破仑已经称帝,但在个人生活上,和当年没有什么两样,他很少休闲,好像不会享受。可是,宫廷庆典时,他会挥金如土,连同他那宝贵的时间。其实,在这上面,他真正浪费的是尊严和自由。
贵族们再次进宫时,拿破仑已经不再讥讽,反而欢迎他们了。这真是不可思议。当初,他在军官学校时,对那些贵族同学不屑一顾,如今,却允许这样的人拥入科西嘉人的宫廷。曾经与拿破仑誓不两立,看不起这小个子将军的蒙莫勒内家族、孟德斯鸠家族、拉泽维尔家族等有身份有地位的家族,如今都来到杜伊勒里宫。莱茵联邦的君主们,穿着德意志服装出进自由,梅克伦堡人也来大献殷勤。
如此一来,头脑清醒的拿破仑竟然在1807年作出了一个荒唐的决定:册封新贵族。他的目的是想把荣誉世代相传,认为“这是符合常理的事”。最初,只有勇敢的元帅,能干的参议员和大臣才能被封为亲王、侯爵,这是最高荣誉。可是现在,这些新贵族的子孙们,其中不乏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一无所长的人,也都在大颜不惭地享受着先人的荣誉,过着奢糜腐烂的生活。
连荣誉军团也失去了原有的纯洁。开始,只有对国家有极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荣誉军团成员;现在,无德无功的人,只要他们是荣誉军团的后代,就可以继承这一称号及其财产。这显然与《拿破仑法典》自相矛盾。新法令颁布时,拿破仑竟然在私人信件中写道:“只有才能出众的人,才有享受自由的权力。我册封爵位,并不限制门第出身,保护了多数人的感情;我颁布的平民王冠,谁都有可能得到;积极进取的人,才会受到我的器重。我知道,封官赐侯,会使他们具有一定的权力。不过,我比他们都要出色,很快就能重新主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