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不是,这不是皇上的……”萧童说到一般,忙闭上了嘴,然后笑着对秦公公道:“秦公公,这么贵重的东西,皇上真要送给我们家小姐吗?还是公公您偷来的?”,萧童故意将那个‘偷’字说得特别重,而后咯咯的笑了起来。
秦公公的脸更红了,有些微怒的道:“萧童丫头,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而后向明月福了福身,道:“奴才的东西已送到,娘娘没什么吩咐,奴才这就告退了……”
明月坐在太妃椅上,一脸沉思的望着萧童递来的金牌,而后浅笑着问道:“秦公公可知皇上近日因何事繁忙?”
秦公公微愣,神色有些不自然。明月轻柔一笑,随即起身走向殿前,瞥了他一眼,道:“本宫也只是想知道皇上为何事而繁忙,是否当真能去打扰。”
“娘娘言重了……”秦公公随即勾身陪笑,道:“只是一些边关加急的信件与成堆的奏章要处理,娘娘大可放心,只要有这块皇上钦赐的金牌,这皇宫便无人敢阻拦娘娘……”
“是吗?”明月幽幽的轻喃了一句,而后笑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萧童,送送秦公公……”
萧童微笑着点头,向明月福了福身,便走到秦公公身前,道:“总管大人,请……”
秦公公摇了摇头,拿着拂尘的柄端敲了萧童的脑袋一下,笑道:“萧童,你这个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连老奴我也敢笑话……”,说着,便步下石阶,向殿外走去,而萧童则是一脸委屈的揉着头,跟着走出了‘凝雪宫’……
半柱香后,萧童走进寝室,只见明月如同平日一样倚靠在睡榻上看书,便忙跑到身前,轻声唤道:“小姐……”,明月将手中的书合上,带着几分倦意的抬手,揉了揉额头,漫不经心的道:“有什么消息?”
萧童点了点头,但却很是不解的道:“秦公公说,那日三具尸体发现之时,御前侍卫就立刻呈报给了皇上,而皇上则在听闻之后就一次下了三道圣旨,一道是将充容娘娘的妃位晋级,一道是任命淑妃娘娘代替皇后执后宫之法,最后一道便是传到其他宫殿与‘敬侍房’的圣旨,说这几日政务繁忙,不入后宫了”
明月点首,而后起身望了望窗外那棵已经落尽花瓣的海棠,清澈的眸光略略暗淡,伸手拂了一下长袖,半撑着额头依偎在软枕上,神色懒散,另一只手轻抚着放在睡榻书册,渐渐的瞌上了眼。
萧童抿了抿唇,而后跪坐在地上的狐皮地毯上,双手紧捏着丝帕,小声道:“小姐,奴婢觉得冬月她……”,而后又停住,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疑惑,难却难以启齿。
明月睁开双眸,望着面前跪坐在地上,低着首,似极为委屈的萧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扯嘴角,淡笑道:“萧童聪慧了许多……”
萧童愣怔,有些不明所以,但却能听出明月话中的喻意,忙道:“小姐的意思是,冬月她……她是探子?”,而后秀眉紧拢,有些慌张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冬月可知道我与小姐的不少事情,若是当真被人操纵,这……”
明月浅笑,示意萧童少安毋躁,而后慢悠悠的道:“萧童可还记得欧阳红玉初登‘朝恩殿’之时的光景?那日我回宫之后,你便告诉我,冬月被欧阳红玉攉掌之事”
萧童点头,道:“那日充容娘娘……不,是昭仪娘娘见小姐不在,便欲闯内殿,当时奴婢一时拦截不住,却没有想到平日里一直闷不出声的冬月竟突然冲出来,且说这是德妃娘娘的寝宫,哪容充容娘娘乱闯,结果就被充容娘娘手下的那名叫青兰的宫女攉了一巴掌,并且还将她推倒在地……”
“而后我回来也没有追究此事,只是赏了她一些银两,示意她息事宁人,而她却也乖巧……”明月轻笑,但眼中却升起了几许寒意,素手轻扰着胸前垂落的长发,抿唇道:“试想,平日里一直低眉的宫女温顺的女子,竟能在没有主子撑腰的时候对后宫二品妃嫔说出如此顶撞之语,要何其大的勇气?”
萧童突然张大嘴巴,而后捏起似帕掩在唇上,惊讶的道:“小姐的意思是……冬月是昭仪娘娘的人?这,这……难怪我那日送银两给她,想安慰她一番之时,她却只是强颜欢笑,说只要能伺候娘娘就是她天大的福气了,她并奢求太多,原来竟是……”,说着,萧童不禁有些恼然,难怪在那日之后,冬月处处跟随她之后,几番要求伺候小姐。
明月再次闭上双眸,但嘴角却含着笑意,只是那笑却添了几分冷清,道:“萧童,倘若有一日如月重新回到皇上身边,你当如何?是远离宫廷,还是伴其左右,或者嫁给皇上成为妃嫔?”
萧童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便被明月这句话带入了另一个错愕中,许久才吞吐的道:“小……小姐,此事还甚远,再说……再说萧童也绝对不会嫁与皇室,深陷这深宫牢笼,在如月姐姐嫁给皇上深得隆宠而又废黜冷宫之后,莫说是皇上,就算是七品县令,萧童也不嫁……”
明月轻笑出声,伸手点了萧童的鼻尖一下,垂下眼睑,笑道:“萧童果然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初入宫廷的小丫头了……”,而后再次握住萧童的手,叹息道:“过段日子,我将你送出宫……”
萧童愣住,杏眼圆睁,神色惊诧而慌乱的抓住明月的手,道:“小姐……是不是萧童做错了什么,还是……”,突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瘫软了下去,但那双白皙的玉手还只紧紧抓住明月的手,轻颤道:“小姐……要动手了是么?小姐是不是……是不是怕连累萧童?”
明月望着那只紧握着自己却不停颤抖的手,心头一阵酸涩,她反握住萧童的手,看着她的眼中的泪光,却无言安慰,只能淡漠的道:“生离死别乃世间定律,悲伤什么?”而后浅声一笑,眸光中清澈如云,仿佛早已经将一切放下一般,轻声道:“萧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最后必然会是不得好死……”,的确,一直……都知道……
她的父亲死于乱葬岗的石堆之下,死相极惨,爷爷虽然活过了六十岁,但是却是坐在轮椅上度过了身后的三十八年,而她,只是一个被他们从山野捡到的弃婴,一个连世界的颜色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被强行蒙上了灰色的阴影。
萧童含泪望着明月决然却又哀戚的神色,紧抿着红唇,恍然间已明白明月的心意已决,再无丝毫商讨的余地时,蓦地闭上了双眼,将头抵在睡榻上,嘤嘤的抽泣起来……
‘重阳宫’中,青兰兴高采烈的为欧阳红玉梳妆,且将皇上赏赐的珠宝一一数给自己的主子听,万般欣喜的笑道:“小姐,后宫出了这等事后,皇上第一个想到了还是小姐您,不仅晋了级,还赏赐了这么多宝贝,奴婢可是听说,淑妃那可就只有一道圣旨和一枚执法令牌,别人,什么都没有……”,说着,竟呵呵的笑了起来。
许是心情的确极好,欧阳红玉的脸色却稍微有了点血色,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清丽的双眸扫过一旁那用明黄色锦绸玉盘呈上的金银首饰,心头一阵柔软,皇上不曾忘记过她,且还在此刻如此器重于她。
伸出手执起一旁的茶碗,轻抿了一口,笑道:“不过前些日子,我道是误会了德妃娘娘,不想这后宫中当真闯入了刺客,心头难免有些内疚……”
青兰一听,便想到那三日前的那件事,兴奋的神色渐敛,暗隐忧色,轻声道:“小姐,明晚三更便是那刺客与小姐约好的时日,倘若这死的三名黑衣人正是传信之人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慢他人一步?”
如若那日传信之人当真是这三人之中的一个,那么必然就是被他们的买主所杀,如今不正好死无对证?
欧阳红玉见青兰如此担忧,不禁笑起来,她款步走进寝室,一脸笑意的将一个锦盒拿出,递给青兰,道:“上官婉儿想跟我玩这种游戏,这一次,我就陪她好好玩个彻底……”,说着,欧阳红玉原本满是轻柔笑意的面容顿时掺杂了几分冷意。
青兰愣住,心头一怔,忙打开手中的锦盒,只见里面只放了几张破损的纸张,而纸张上上字迹正好拼凑成了‘明月贵妃懿死’六个字,而另外一张残破的纸张上只有寥寥数字,并不能看出什么,但却足以证明这些破损纸张的出处,青兰惊愕的望着欧阳红玉,震惊道:“这是……德妃娘娘的丢失的《圣祖家训》?”
欧阳红玉点首,伸出青葱的玉手接过那锦盒,低声道:“那日我在‘凤栖宫’归途中,胡海发现梅花林中藏有暗影,当时我并不想打扫惊蛇,于是便令其先回宫殿,而后再让胡海去杀个措手不及,但却没想到胡海赶到之时,林中已空无一人,惟独沿着林子遗落下了这些纸屑,胡海一路追踪,结果却在接近‘思暮宫’的花园处发现了最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