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娇嫩的嘴角,不满地微微撅起,“十三哥哥真坏,玉儿也有想到,你不说赞玉儿,却赞四哥。”
偷偷笑着,小手不安分地拽着胤祥的衣袖,非要从他嘴里讨出一句赞叹的话来。
可是,四哥剖析那薛宝钗的心性,还真是让她心惊啊!
对薛宝钗而言,上山的路,不是只有一条,登天的云梯,更不是只有一架,如今,她也瞧不清楚薛宝钗到底为何而来。
小小的她,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渴求富贵的人物。
胤祥随口赞叹了两句,拍拍黛玉的脑袋,道:“玉儿是最聪颖的娃儿,很不用十三哥哥来赞叹什么。”
黛玉俏脸满是不甘地扯着胤祥的手,娇声嚷道:“玉儿又不是家里的小狗,干嘛要拍玉儿的头?”
只有家里的小狗才是服服帖帖,让她摸着狗头安慰的,就像十三哥哥,在四哥跟前像小狗一样听话。
胤禛宠溺地看着总跟胤祥抬杠的黛玉一眼,才轻道:“玉儿,听十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明白。”
黛玉甜甜地应了一声,忙坐在胤禛旁边的太师椅上,拉尖了耳朵听胤祥说。
瞧见黛玉堆满俏皮灵慧的小脸,胤祥却先撑不住笑了起来,道:“娃娃也只听四哥一个人的话罢了。”
说着神色肃穆地道:“那些女人间的事情,我也并不在意什么,只明儿个回去,让我那福晋留意一些就是了,四哥也不用操心什么。今儿来,只有一件事情,得跟四哥说得清楚了,我方才一路行来的时候,似是见到不少生面孔在四哥府邸周围。”
四哥如此淡泊名利,还是让那些人惦记在心头了啊!
难道,他们非得为了一个皇位,竟连手足之情都满不在乎么?
若是果然他们欺人太甚,他愿意鼎力相助四哥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子,君临天下!
胤禛只看着金佳士伦,并不言语。
金佳士伦立即明白地躬身道:“请爷和十三爷放心,奴才自会吩咐人好生照应着外头冒着风雪的叫花子。”
见金佳士伦反应敏捷,胤禛满意地点点头,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仰头看着古朴的屋梁,淡淡地道:“雪城风大,云也层层,不出三日,太子殿下必定会登门,咱们就呆在家里,候着太子殿下大驾光临罢!”
对太子殿下,他倒也并没有什么忌讳,毕竟兄弟情分也的确比老八他们几个分外浓厚些。
当年那一剑,如今还是让太子殿下感恩至深,若无人调唆,必定手足情分一如既往。
只是,很难没有别人调唆。
胤祥回完了正经大事,便笑吟吟地从身后取出一个碧玉棋盘来,并着两盒棋子。
他俊朗的容颜上当着柔和如阳光一般的笑容,乌眸却如墨玉一般:“娃娃,十三哥哥最近可是苦练了棋艺,咱们下两盘。”
棋艺精深者,心中有丘壑,今儿见小娃娃如此冰雪玲珑,他倒是要瞧瞧她棋艺到底如何好。
朝野风云,兵家战略,皆在棋中能瞧出一二。
黛玉得意地坐下来,拈起一枚白玉棋子,很是骄傲地道:“玉儿可是有跟四哥学,还是天下第一国手南宫爷爷启蒙的,又有霆哥哥也常常和玉儿对弈,十三哥哥,玉儿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得胤祥爽朗大笑,眼中也有着几许好笑,这个小娃儿,可真是不客气啊!
你来我往,两人下了起来,浑然忘我。
胤禛只是瞧着,一个是他最心爱的娃娃,一个是他最亲密的手足,真是好啊!
曾经何时,淡漠寂寞如他,也曾羡慕过别人手足情深,一家和睦。
此时,他亦有幸福缭绕在身畔。
吩咐着金佳士伦一些大小琐事,又命其减免些佃户的租子,嘱咐道:“这些减免的,皆要亲自打发人去,不然那庄头哪一个不是剥三层皮的主儿?若是满口答应了爷的命令,却阳奉阴违,并没有告知佃户,倒是肥了他们的口袋。”
人心难测,可是佃户的心,百姓的心,却是容易得,他们不管谁当政,只要过上衣食饱足的日子。
虽然自己对皇位并没有什么不轨之心,可是他依然要得民心,不管将来谁登基,他好有防范。
明太祖诛杀开国功勋,那也是从亲如手足一般过来的,如今,他得明白,在皇位跟前,手足也不算什么,他要防备。
不管是黛玉的事情,还是自己的事情,都要先有防备之心,以备不测,不能到有危险的时候,才来后悔为什么不防备。
金佳士伦心中微微一暖,躬身答应道:“爷放心,奴才晓得了,必定亲自各处走一遭。”
胤禛点点头,遂有沉吟了半日,才吩咐道:“今年冬日,爷只怕不在京中,今年进上来的东西,留下娘亲和妙玉过年用的,余者皆折变成银子存在库中,也吩咐各处庄头,很不用急着赶路了。”
金佳士伦一怔,明白胤禛许是要带黛玉回南去,便满口答应了,自去料理不提。
胤禛吩咐完了事情,便背着手站在黛玉身畔,瞧着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
琴歌书画,后天可精心习学,越加有进益,可是棋艺却是要靠天生的悟性,以及不服输的劲头。
因为每每下棋落子,一招错则满盘皆输,可见最重得失,须得每每落子时计算清楚,毫不放松。
当年苏轼也算是无所不通了,每样皆极出色,可是偏偏棋艺不佳,他虽有言说:“成固欣然败亦可喜”,可是正因这个“成固欣然败亦可喜”的言语,才让他将下棋当做消遣之物,并没有投入心血,才让他没有进步之机。
黛玉自幼学棋,且是师承三大高手,南宫子,南宫霆,以及胤禛,一腔热血,好胜之极,一子一地,竟没有一丝让步。
第一盘,黛玉赢了两子半,得意洋洋地大笑道:“十三哥哥输了,输了!”
拿起胤禛书案上的毛病,小手一挥,在胤祥脸上画了一个小乌龟,笑吟吟地道:“小时候十三哥哥总是偷偷在玉儿脸上画乌龟,今儿玉儿可是还回来了!这是彩头,不准洗掉!”
胤祥虽已大婚,可是少年人也是极为好胜,不服气地道:“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你能盘盘赢我?”
语气虽颇不服气,可是心中却不免赞叹不绝。
这个娃儿,真是个奇才,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不说,她也不当正经大事去做,可是下棋之时,心性却已流露。
她颇有杀伐决断的气魄,更有林如海为幕后军师的风范,果然是熟读兵书之人。
有她伴着四哥,自己是真的放心了呀!
待得她长大之时,必定能与四哥并肩作战,共对风雨!
一般只深陷于闺阁中,只懂得三从四德大家规矩的女子,如何能辅佐四哥呢?
见胤祥不服输,黛玉愈发笑得眯起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弯成了新月牙似的,大方地道:“十三哥哥,来,再杀一盘!”
胤祥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算计着落子,可是第二盘还是以一子之差输给了黛玉,脸上又多了一只小乌龟。
胤祥垂头丧气,黛玉得意洋洋,满屋子就只能听到黛玉欢天喜地的声音,让胤禛愈发舒心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外面的风雨,却只在棋局中厮杀,虽有硝烟,可也只是消遣而已。
风卷残雪,夜间灯笼已经挂上,晕黄的光泽,给残雪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寂静的夜晚,这样平静的京城,底下已经风起云涌。
所有的事情,皆因那名凤女金身的进京,又扬起了一番事故。
因胤禛说太子殿下不日就要过来,黛玉便足不出门,数日间只呆在房里摆弄些活计,或者有胤祥不服气了,两人再杀几盘。
看着手中精细的玉色马褂,黛玉嘴角也含笑,在襟口袖口绣上刚毅威猛的鹰形花纹,厚重的针脚中,鹰翅的沉重,也因她针法的细腻而多了一股栩栩如生的轻灵美感,穿在胤禛身上,必定好看极了。
她的四哥啊,想到这里,心里也是暖暖的,不自觉地柔了顽皮的笑意。
宜人正絮絮叨叨说着太子殿下在四爷书房里两兄弟谈天说地,胤祥也来凑热闹,便有慧人蹙着眉头进来。
瞧着慧人满面怒色,眼中更如欲喷出火来,宜人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竟能让我们慧人大姑娘蹙着眉头的?”
慧人白了她一眼,才看着黛玉,忿忿不平地坐在炕上,用力绞着手帕,冷笑道:“说来,竟真是不知道贾家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了!凭格格拒绝了几次,却总是来打搅!难不成竟不将格格的意思放在心里不成?”
黛玉手上微微一颤,几乎不曾刺到指头,神色却是淡淡地道:“外祖母又打发人来接我过去不成?”
心中也很是无奈,毕竟那是自己的外祖母,并不是真的很想生分起来,可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却让她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