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目光滴溜溜在凤姐身上一转,咬着手帕子只是笑。
凤姐也忙上前搂着贾母的双肩,笑吟吟地道:“姑娘们虽不曾来,可我却是来的,老祖宗这话,我可是不依的。”
邢夫人不解其意,只问道:“什么是不依的?”
凤姐撑不住先笑道:“老祖宗一心里只盼着玉格格能陪陪老人家,孝顺老人家,眼里心里也就只有玉格格了,难不成我们素日里的孝心,外祖母竟丢到了脑子后头,没有一丝儿动心的?我们就是不能陪着老祖宗解闷,不能孝顺老祖宗的?”
邢夫人因笑道:“你也不过就是个油嘴滑舌的猴头,瞧把你轻狂的,倒让格格笑话了。”
说着,吩咐贴身的丫头捧上了各色贺礼来,对黛玉笑容可掬地道:“如今格格大喜,我们也没有什么金贵的东西与格格,秉性也俗气,只一些上好的料子,还有一些新雅的首饰,倒是格格留着赏身边的丫头子罢!”
见邢夫人此次出手大方,凤姐也不禁心中暗暗诧异。
黛玉忙欠身道谢了,吩咐慧人收起,日后自有回礼送去不提。
贾母原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不曾接了黛玉养活在自己身边,却也不禁为黛玉成了胤禛的嫡福晋而喜悦。
虽说贾家是黛玉的外祖母家,但是终究还是有血缘之亲的,不管怎么样,总是抹杀不掉的。
只因王夫人在黛玉面前提起妹妹家的闺女名唤宝钗者要进京,贾母略皱了皱眉头,回到家中才问端的。
王夫人忙陪笑道:“老太太也是知道的,薛家原是九爷门下的皇商,媳妇那妹妹嫁到了薛家这么些年,妹夫又没了,只剩下她一个守着一双儿女,料理着偌大的家务,也极不容易的,如今年年宫里选才人女官,为公主郡主的伴读,媳妇那侄女儿,如今年方十三岁,生得端庄娴雅,且有倾城之姿,名字也已经报上去了,故而媳妇那妹妹想送她进京待选。”
贾母听了不觉点了点头,叹道:“以咱们这些人家的身份,原也只能选个才人女史罢了!”
包衣人家的女儿,原就不及汉人家的身份高贵,哪里能有如黛玉如此尊贵的造化?先入旗籍,又指了婚事的?
如今也只盼着自家的大姑娘,能给太子殿下怀个哥儿,跻身上如今空着的太子侧福晋的位子,就是极尊贵的事情了。
心中揣度了片刻,才又对王夫人道:“我倒也是听说了,那宝丫头,曾跟着德妃娘娘去过避暑别宫的不是?”
王夫人忙点头,含笑道:“当日里德妃娘娘极疼爱她的,且如今宫中并没有皇后,娘娘们也都是以德妃娘娘马首是瞻。”
她心中亦也是打着好主意,倘若宝钗得了德妃娘娘的心意,选作宫中女史,凭着她的才貌,不但她也有如自己女儿一般的造化,那太子妃虽是正妃,却是在宫中,亦不得不忌讳德妃娘娘一些儿,那么自己的女儿,亦是有高升的时候了。
且那薛家要送宝钗待选,自有极大的银钱出入,还是要从如今富贵的贾家来出面托人,自然自己也有进益。
虽然很想将宝钗与宝玉联姻,也早早有所打算,但是和一家子的前程下,宝玉的婚事倒也不算什么了。
只要自家的大姑娘身份尊贵,一家子都体面起来了,还怕不能给宝玉挑一门好亲事的?
听了王夫人的话,贾母蹙着灰白的眉头想了想,似乎也想起了当年宝钗有金锁配玉的事情,只是前儿也风闻了薛家打死人命的事情,心中又略有些踌躇,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抚着大毛黑灰鼠褂子上的绒毛儿,仿佛抚着她素来宠爱的波斯猫似的,淡淡地道:“既然你妹妹家要进京,既是亲戚,很该走动走动的,只别怠慢了就是。”
喜得王夫人急忙答应了,倒也是放下心来,如今风闻薛家临进京之时,却忽而有薛蟠打死了人命,虽已经打发人料理,到底名声不甚雅观,幸好此次老太太不知道,倘若知道了,必定不会如此说。
只那宝玉闻得那清灵绝世的林妹妹竟已册封为香玉郡君,又指给四贝勒胤禛为嫡福晋,便大哭大闹个不停。
袭人左右劝不住,又见宝玉哭得一双眼睛都肿了起来,又恐贾母见了责怪自己,只得软语微微弯了身子劝慰宝玉。
那袭人当年虽给辟邪抓了数道抓痕,可是却因宝玉悄悄将自己用的金创药与她敷了,故而淡淡的也不是很明显,且她模样原本生得柔媚娇俏,如今略施脂粉,便将疤痕瞒天过海去了,在一群丫鬟中,虽比头等的丫鬟略次些,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咱们家虽十分尊贵,可是却脱不了包衣的身份,如今林姑娘可是极尊贵的郡君格格,那就是有身份的旗人了,且有如此的好姻缘,赶明儿咱们见了可都是要以大礼参拜的,二爷不说替林姑娘喜欢,却在这里闹什么?”
袭人语音娇柔婉转,浑身更是透着一股似水的温柔,凝视着宝玉的目光也如水一般,翻滚着的,皆是温柔和倾慕。
柔声劝慰着宝玉,柔滑似水的青丝更是似有若无地掠过了宝玉俊秀的面庞,阵阵桂花的香气,随着她的吹气如兰,让宝玉为之心动神消,再看着她只是家常的妆扮,大红棉纱小袄儿,松花软绸裤子,散着裤腿,耳畔两个小玉坠子如同秋千一般,将一张白腻的脸蛋烘托得愈加娇媚动人,宝玉的骨头早已酥了。
见宝玉已有些松动,袭人心中一喜,因借口与宝玉换衣裳,忽见宝玉裤子上湿了一大块,心中一动,伸手至其大腿间,更是冰凉一阵沾湿,不由得唬了一跳,她年纪原比宝玉大了两岁,如今渐解人事,见此形容,心中便略明白了,只羞得红了脸,娇声道:“竟是做什么了?从哪里弄出来的脏东西!”
若按常理,明白的丫头子更不该问这话,她却偏提问出来,宝玉如何把持得住?遂与她将云雨之事偷试了一番。
袭人素日原也是个有争荣夸耀之心的丫头,心比天高,不甘低贱,遂半推半就便成就了好事,幸喜不曾有人撞见。
日后宝玉更疼袭人比别个不同,袭人更待宝玉尽心,且因为此事,更对宝玉所喜欢的女子,不管是主子姑娘,还是同样身份的丫头子,似有若无之间,皆有极大的排斥之意,在宝玉房中更是有恃无恐,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件云雨之事宝玉虽不曾放在心上,倒也是将黛玉之事略解了一些,这日听说有一位绝色的表姐来了,忙到贾母房中。
果然见到一位少女端坐在母亲身边,但见她衣妆华丽,气度端庄,翠眉朱唇,肤光胜雪,容颜竟如春日牡丹初绽,自有一种富贵丰美,若是别人做客,该面有腼腆之色,可是这位少女却是神色平静,落落大方,言辞亦不甚多,但是一字一句,却是斟酌有度,极有分寸,烛光一照,更显得如姣花软玉一般。
一时厮见寒暄了一番,贾母一面收着薛姨妈送上的土仪礼物等,一面含笑道:“怪道昨儿个灯花爆了结双蕊,却应在今日。”
宝玉看毕宝钗形容,便觉得果然名不虚传,不禁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忙上前作揖行礼。
那从未见过的薛家姨母,年纪比自己母亲略小一些儿,可是容颜却甚是相似,更是一把揽着宝玉在怀里摩挲不停,含笑道:“这就是宝哥儿罢?果然生得好清俊模样儿,又这样聪明伶俐,明儿个孝顺老太太,比十个孙子都强!”
薛姨妈言谈举止甚是爽利,一字一句也极伶俐不失礼,极多的话说得贾母欢喜无限,忙吩咐留了她一家住下。
虽然贾母是客套,可是又因外头贾政吩咐人来告诉留薛姨妈住些日子,薛姨妈又是有所求而来,故而便在梨香院住下了。
因那薛姨妈听说贾母的外孙女林黛玉如今是香玉郡君,且是四贝勒的福晋,不免暗暗求了王夫人,好走四贝勒的门路。
那宝钗初至贾家,处处小心谨慎,且容貌丰美,品格端庄,难得是温厚的性子比三春只好不差,送礼亦是极丰厚,迎春是一副翡翠棋盘玛瑙棋子,探春是一幅颜真卿的真迹法帖,惜春却是一幅米芾的烟雨图,一时间上下博得赞叹声不绝。
见王夫人也因宝钗口碑极好而略有些洋洋自得,贾母心中又念着黛玉,这日一早,便打发人去请黛玉,小姐妹们聚一聚。
可巧黛玉才从胤禛口内知道父亲身上不大好,正在整理行囊打算胤禛空了就回南去,闻得贾母打发人来接,又有王夫人嫁到薛家的妹妹进京来,特特送了一份厚礼给自己,便罥烟眉忽而一蹙,曼声道:“告诉来人,就说我这两日要回南去,并没有工夫再过去,再者无功不受禄,禛贝勒府上也并不缺这些东西,好生退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