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百花正好,窗外阳光亦是明媚而多情,轻抚着园中含苞待放的花儿朵儿。
不知道为什么,阿穆房中袅袅的青烟中,却是淡淡的菊香味儿,带着一些冷清,一些寂寞,室中亦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阿穆亦是家常的打扮,一根牡丹花苞的金簪挽着松松的发髻,越发显得面莹如玉,眼若秋水。
黛玉因笑道:“怎么了这是?一屋子冷冷清清的,也不使唤人好生收拾了?”
阿穆笑道:“什么不曾收拾的?你瞧我这屋子里,哪一样不是无价之宝的?”
黛玉凝眸轻看,却是瑶琴玉箫、金鼎铜炉、书画精雅、花瓶绝美,再看茶碗皆青花,处处见玩意,不禁轻轻一叹,道:“你这里东西虽是无价之宝,却不知摆设在精而非多,在雅而非贵,未免有暴发新荣之家的气息了。”
阿穆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淡笑道:“我原不在意这些东西,外头的人送来了,瞧着好,我便摆上了,只知道皆是有一无二的精品,自个儿却没有那份雅致,用得上的东西也就更少了。”
黛玉不禁蹙眉长叹道:“你又何必如此呢?”
短短一句话,却让阿穆不禁双泪空垂,如最清新的牡丹,带着春日的凝露,平添了一份素净,一份清雅。
“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又能如何呢?”阿穆语气对自己颇有讥诮之意,更有一些心灰意冷。
黛玉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道:“何苦?”
阿穆对黛玉微微一笑,道:“甭担心,我自是好好地过下去的,吃穿等事又都是不愁的,虽然只有你一个闺中好姐妹,却也不枉了这一生入世,别人的闲言碎语,又与我何干!”
黛玉听了她的话,遥望窗外,此时已是春日,为何窗外一树枯枝,却未曾新芽初绿?
阿穆又对黛玉说道:“朝中的事情,我也不耐烦多管,只是如今品度时势,却是要告诉你一声儿,也好有个防范。”
黛玉纳闷道:“什么事情?”
“如今太子势力大弱,也不敢有什么举动,我们家爷呢,也给皇阿玛斥责了一顿,说他出身卑微,他回来生了好大的一场气,却也是无可奈何,不过隐隐也觉得皇位与他无缘,因此,似是与老九商议了,扶持十四与四哥一争长短。”
听了阿穆的话,黛玉亦想起前些日子与胤禛说的话,点点头,道:“是了,以往十四弟年轻,如今兵权在握,又已经长大了,德额娘又极疼他,皇阿玛又重用他,自是满腔雄心壮志,也对皇位虎视眈眈了。”
阿穆起身执起黛玉的手,笑道:“咱们妯娌两个出去透透气罢,成日家呆在府里,几乎就像是江南的梅雨季,发霉的衣裳首饰了。女人家,该当好生打扮一番,才不叫人看扁了。”
见她如此热切,黛玉也只好答应。
可是,谁又能知道阿穆独守空房,面对菱花镜的凄凉和寂寞呢?
她摆这么许多的东西,喜爱玩,喜爱闹,焉知不是为了掩盖住心中的那份孤单。
府外市肆上碧车如织,路边小贩叫卖,声音此起彼伏,越发热闹了起来。
黛玉与阿穆打扮得十分简便,以帷帽遮面,身后也只带了两个丫鬟与三四个侍卫,皇室中的媳妇,总是要有人保护着的,黛玉亦因暗处还有血滴子卫队的影子们保护自己,因此倒也不是很担忧什么。
黛玉也因好些日子不曾出来逛过了,故而十分喜悦,阿穆更是挥霍无度地看中什么东西就买什么东西。
黛玉不禁笑道:“家里的东西已足足够你用的了,这些东西又岂能与家中的相提并论?买这么许多做什么?”
阿穆面纱下美目流转,道:“如今横竖也无事,买回去不用,赏人也使得。”
笑意与怜惜渐渐弥漫上黛玉的眼底,心中自是为她叹息,正要说话,却听得前面一声尖叫。
两妯娌转身看去,却是一个几个彪形大汉像拎小鸡使得拎着两个小男孩,哇哇大叫的正是年纪大些的小男孩。
只见那小男孩四五岁年纪,双眉入鬓,黑眼似漆,十分俊朗。
两个小男孩穿着打扮皆与京城服饰大异,倒像是蒙古服饰,质料高贵,且绣工粗犷豪迈,一看就知道是蒙古贵胄之子。
小一点的男孩却是粉粉嫩嫩的,只有三四岁,明眸如水,俊面如玉,活脱脱一个小女娃儿。
大男孩章四肢挣扎,急得大叫道:“放开弟弟,放开我弟弟!我咬死你!我咬死你!”
可是一张口却是咬不到抓住他的大汉,只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
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那几个彪形大汉却是满脸骄纵狠毒,垂涎地道:“这样好的两个娃儿,够咱们哥儿两个赚一笔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但凡是路人却是仿若未见,皆匆匆而过,竟没有一个人援之以手。
黛玉叹息人心凉薄,忽而双眸一眯,瞧见那大男孩腰上佩着一块玉佩,更有一把弯刀镶嵌着诸色宝石,阳光一照,反射着七色光晕,心下不禁微微一惊。
这是那时候天狼星过来,送了自己不少东西,自己回送了好些宫中之物与他,让他打发人送回草原与自己几个小侄子的。
难道这两个孩子,竟是天狼星的儿子?
再细细打量着,果然那个大些儿的男孩眉目间与天狼星十分相似,更有他的威武之气。
黛玉心中已无怀疑,立即举步上前,淡淡地道:“放开他们两个!”
语音低柔婉转,却是两个孩子救命的惊雷。
几个大汉一怔,看着黛玉单薄柔弱的身形,似风中弱柳一般,自己一把也足以捏死她了,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道:“竟是个小娘子来打抱不平来了?真个儿是让我们兄弟爽一爽的吗?”
说话之间,一双双淫秽的目光滴溜溜地在黛玉身上打转。
黛玉冷然道:“这两个孩子是我侄儿,胆敢抓我的侄儿拐卖,真是不要命了!”
语调一冷,浑身登时迸发着一股冷厉的威严之气。
那几个大汉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却因未见黛玉身后有人,不禁放下心来。
一名大汉上前伸手欲调戏黛玉,黛玉疾步退后了一步,冷声道:“斗影,断了这双手!”
这样的人,不知道抓了多少迷路的孩子,除了他们,亦是为民除害。
血红色人影一闪,一声痛叫惊人耳。
只见地上已经是血淋淋的一双手掌,而那大汉已经痛得在地上滚。
黛玉素手指着抓着两个孩子的大汉,冷冷地道:“放还是不放?”
那几个大汉对视了一眼,见只是一个弱女子,与一个少年,不由得虎吼一声,放下两个孩子,便扑了上去。
黛玉牢牢地将两个孩子揽在怀中,将他们的脸蛋压在怀中,不让他们看到这样的血腥。
斗影身形矫健,三招两式便将几个大汉废了,随声道:“来人,带回去,交给王爷处置!”
不管是谁,胆敢言语上就得罪黛玉,按着胤禛心之狠,手之毒,绝对让其生不如死!
几道人影闪过,这里唯独一双断手,一摊血迹,却已经不见了方才几个作恶多端的恶汉。
若不是还有这一双断手一滩血迹两个孩子,只怕路人还真以为这是梦境一场。
黛玉拉着两个孩子走到阿穆所在的地方,才低头轻声问道:“你们怎么不在草原,却到京城来了?你们父汗知道吗?”
大男孩乌沉沉的大眼一眨,好奇地看着黛玉,咕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小男孩依旧哭得如梨花带雨,眼泪两行,鼻涕两行,表情十分逗趣,让阿穆不禁为之失笑。
“都说梨花带雨,只不知道,这满脸鼻涕眼泪算的是什么梨花?什么春雨?”真个儿哭得好生豪迈。
黛玉取出手帕轻轻给他擦拭着,道:“乖,不哭了,姑姑送你们到父汗的别院中。”
大男孩愈发奇怪了起来,揉着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是来找父汗的,可是迷路了!”
黛玉闻言一惊,道:“你们两个孩子,自个儿从草原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找你们父汗?”
瞧着模样打扮,浑身不见风尘仆仆,必定是有人跟随着的,怎能是自个儿来?
只是既然是有人跟着来的,却又为何竟让两个孩子落入贼人手内?
大男孩咕哝道:“才不是,有阿达大叔带我们来,只是朱雀贪玩,我追他,所以就迷路了。”
黛玉摸着小男孩的头,柔声道:“你叫朱雀?”
小男孩点点头,清亮亮的双眸好奇地看着黛玉,双手一张,抱着黛玉道:“朱雀要娘!”
黛玉不禁脸上一红,随即笑道:“你该叫我姑姑,而不是娘。”
“姑姑是什么东西?”朱雀愈加好奇了起来。
阿穆一旁看着,问大男孩道:“你是叫青龙呢?还是白虎?还是玄武?”
大男孩瞪了阿穆一眼,冷冷地道:“我叫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