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贾政竟也因为孝心而顺从贾母的话,王夫人更是哭得哽咽难休。
可是贾母之令,重如泰山,贾政贾赦等人只得千方百计将消息连带红花汤的药暗暗传进了已圈禁的元春手中。
元春接到之后,只如同雷轰电掣,汪汪地对着递进来的药瓶滚下泪来。
低头抚摸着已然隆起的腹部,咬了咬牙齿,泣道:“孩子,不要怪额娘狠心,额娘很爱你,因为有你,额娘才能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可是如今,你阿妈被废了,他不是太子了,也不是尊贵的皇子了,他是阶下囚,连自己都保护不住了,哪里能来保护我们呢?你若是生下来,也是罪人啊!不要恨额娘,额娘也是无奈的啊!”
仰着脖子,喝下了药瓶中的药,眼泪随着下身汩汩的血色流下,绽放出妖娆的红花!
听到元春堕胎的消息,黛玉颇为震惊,虽说不喜贾府为人,然腹中胎儿却是无辜,岂能说不要就不要?
既然此时不要,又何必这么几年来总是四处求医问药,一定要怀上太子的骨肉?
刘嬷嬷一旁看着淡淡一笑,道:“他们的心,何止狠呢?而且毒之又毒。”
黛玉轻叹道:“这样毒,直说图的是富贵,却不知道,富贵难以估摸。”
心中不禁盘算了一会,想起胤禛昨儿个说康熙又复立太子的想法,只是如今身子尚未康复,有琴松正快马加鞭进京。只要有琴松到了,数十年前曾解过如此魇法,如今自是也能解开,到时候胤礽仍旧是太子。
只怕,到时候他们又后悔莫及了。
忽而眸光闪动,黛玉望着窗外的花影淡淡一笑,也许,后悔的并没有多少人。
想到这里,黛玉对刘嬷嬷一笑,道:“王爷呢?”
刘嬷嬷忙道:“王爷还没下朝,只怕一会子就过来了。”
才说着,就见胤禛迈着大步进来,柔声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
黛玉娇嗔道:“没有事情,就不能问问你来了?”
说得刘嬷嬷与众婢一笑,忙都退了出去,将室中的温馨,留给小两口子。
胤禛也不生气,只是一面脱下朝服换便装,一面笑道:“自然是能问的,越是在玉儿你心上,你才会念念不忘。”
黛玉登时红晕满腮,眉梢眼角也是轻嗔薄怒,道:“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十三学的!”
胤禛已换好了衣裳,坐在窗下椅上,只拉着黛玉坐在怀里,正色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黛玉点点头,将贾府传红花汤进宫,嘱咐元春堕胎的事情细细告诉了他。
胤禛听罢,冷笑道:“活该是他们到头的时候了,胆敢堕下皇家子嗣,绝对是死路一条!”
黛玉诧异问道:“你是说,藉由此故,要抄了贾府?”
虽然心中微微有些刺痛,然则这是理所应当,也只得如此了。
胤禛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明黄色蜡封卷轴,竟是康熙下的抄没贾府的旨意,含笑对黛玉道:“我只是问问你知道不知道宫里的事情,瞧来,你的消息也十分灵敏,你的国母凤凰令用的倒是越来越娴熟了是不是?”
黛玉轻轻捶着他肩头,道:“什么我的,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凝眸看着胤禛手中的圣旨,道:“我虽猜测到了些,只没想到皇阿玛下旨如此之快。”
胤禛道:“这样的事情,不得不快,这可是太子殿下身边人搞的鬼,如何能不快刀斩乱麻?”
黛玉望着圣旨半日,问道:“可能打开我瞧瞧?”
想必康熙与胤禛也不会给贾府一个痛快的,倒是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胤禛却收回怀内,拥着她含笑道:“你已猜测到了,再看也没什么意思,想问什么,问我就是。”
黛玉歪着头,“嗤”的一声笑,才道:“好罢,我问你,是不是查封贾府的官用田庄?是不是抄没除了外祖母以外各房里的财物东西?是不是罢了贾府有罪男丁的官职?是不是不管男女皆不入狱治罪?”
听着似无理,可是却又极有道理,想想的话,康熙必定如此处置。
留着他们,却过不得如先前一般奢华的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复位,心肝活在油锅中。
胤禛微微点头道:“正是,皇阿玛也不是嗜血之人,虽然痛恨朝臣与皇子结党营私,却也并不想总是要人性命。再说,这贾府作恶多端,我岂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就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越是让他们如此生活,越是解恨!”
眼看着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却是抓不到得不到,在朝廷官场上阖府都抬不起头来。
拍拍黛玉的手,胤禛问道:“你与我一同去可好?”
黛玉诧异道:“这是你们朝廷上的事情,且是传旨查抄,我一个女人家去做什么?”
“怎么?你忘记了?在贾府中下毒之人?”胤禛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黛玉想了想,轻轻打量着他的衣着,笑道:“你去传旨,该当仍旧是王服才是,如何换了家常衣裳去?不伦不类!”
胤禛笑道:“谁说传旨的人是我?只不过旨意在我手中罢了!”
黛玉一怔,随即展颜笑道:“皇阿玛倒是想得极周全,去传旨的,是八阿哥罢?只不过,这道旨意是?”
胤禛扶着她起身,一面与她换衣,一面笑道:“因此你也不是神机妙算,今儿个终于猜错了!”
黛玉随即便明白道:“哦,你这个家伙,骗我呢!这是皇阿玛让你便服督察的旨意是不是?”
果然是反应灵敏,胤禛赞道:“真不愧是活生生的诸葛孔明,只说你错了,你便猜出来了。”
一时收拾好了,便径自去了荣国府与宁国府,果然已有大批士兵团团围住,肃然生寒,不敢有一个百姓路过。
胤禛携带着黛玉款款而至,守门的士兵急忙打千儿请安道:“奴才给王爷福晋请安。”
胤禛淡淡地道:“八贝勒可是已经到了?”未进门,已闻得阵阵嘶哑生寒的哭泣之声从中传来。
那士兵忙道:“回王爷的话,八贝勒刚到不足一盏茶功夫,已经宣读了万岁爷的旨意!”
胤禛点点头,一面扶着黛玉,一面柔声道:“小心些儿,贾府的门槛子可也是颇高的,仔细绊着!”
黛玉听他语气,微微有些忍俊不禁,他这话,可是讽刺贾府呢!
进了贾府的荣禧堂,果见胤祀高高坐在上首,两边皆是垂手而立的兵士,下面跪着贾政贾赦父子,以及贾珍带着贾府诸位男丁皆跪在后头,宝玉亦赫然在其中,容颜如玉,却略有些憔悴狼狈之态。
见到胤禛与黛玉如乘风而至,胤祀忙起身下座,含笑道:“四哥来也罢了,四嫂怎么也过来了?”
说着眸光轻轻一闪,看着黛玉沉静不变的俏面,竟没有丝毫软弱懦态,倒是宛如国母凤驾到来。
“皇阿玛既然下了旨意与你我,你既然已先行一步,我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过来瞧瞧罢了。”胤禛也是淡淡的语气,径自携着黛玉坐上了方才胤祀所坐的首座,毕竟他是亲王,黛玉是亲王福晋,又是兄嫂,怎么说,也比胤祀高了一截子。
胤祀告罪方在下首坐了,含笑道:“这是理所应当的,小弟哪里敢说什么?历年来,每每查抄府邸的官员,总是私自侵吞所抄没的东西,送上去的一些,也总是不大值钱的,听说当年索额图大人抄没鳌拜家中之时,就是贪了不少的银钱,以致皇阿玛如今十分严谨,绝不容许如此之事再次发生,四哥生性铁面无私,来监督最好不过。”
黛玉却只是看着无数的箱笼等物络绎不绝地送过来,开口道:“不知道皇阿玛旨意是如何说的?既云抄没,也不曾抄没贾老太君的梯己,可曾有人打搅了住在稻香村中的贾珠遗孀母子二人?”
别人倒也罢了,唯独这李纨母子二人,绝不能动!
胤祀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含笑道:“四嫂不用担忧,皇阿玛圣旨上已交代得十分明白,太子虽废,然则子嗣却仍旧是皇家血脉,贾府胆敢私相传递红花之药,堕去贾元春腹中胎儿,实乃罪不可赦,故贬贾元春为辛者库浣衣奴,其罪魁祸首贾政,贾赦兄弟,罢免其官职,收押府邸之中。然天下以孝为本,故免贾老太君之罪,将其梯己登记在册,事后发还。”
呷了一口茶,又道:“但凡贾府女眷男丁,但凡有封号在身,一律收回。其贾府嫡长子贾珠之遗孀李氏多年来清净守节,故赦免其母子之罪,其梯己银钱亦登记在册,事后发还!省亲别墅大观园,原是贾元春省亲之所,违制而建,故封锁起来,留稻香村、栊翠庵两处,与李氏妙玉仍旧居住,只另开一门自有出入。”
说到这里,地上贾府众人更是面如土色,纳头不敢言语,贾珍更是深恨荣国府之罪,竟祸殃宁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