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写下《花朵》的时候,我完全没想过还会有续集。
就像是一部电影到了尾声,电影主人公背对着镜头潇洒地挥了挥手,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然而她没有。
她在我写下《花朵》一个多月以后,拎着包出现在我的宿舍门口。
她又瘦了一些,穿着高跟鞋和白色的西装外套,头发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她没有说“我回来了”,而是抬起眼跟我说:“能给我杯水吗?”我转身去给她倒水,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嗯……语言不通,听不懂课,想回来工作。”“不是考过语言了吗?怎么会这样?”“嗯,是考过了,但还是这样。没办法。先回来待一段时间,以后再说吧。”她耸了耸肩,接过我递去的水,喝了一口,把话题引开,“你和那个谁怎么样了?”“不怎么样。”我回答,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语言不通的话,应该继续待在那边啊,语言环境多好,你回国来语言不退化得更厉害吗?”她低下头,咬了咬大拇指的指甲,抬起头笑,“说得也对。”“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天。今天有个面试,我昨天就没来找你,好好睡了一觉,飞了那么久眼袋都快掉到脚背上了。”“面试?你打算留这儿工作?不继续读了?”“嗯,目前是这么打算的。”她看着我说,“你这儿的水真好喝。”花朵去了一个公司做经理助理。她说公司很少加班,这样她下班后就可以过来找我吃饭。我说好啊。但是这期间我外出办事的时间莫名其妙多了许多,有时候一个月会有十多天在外地,回来之后也忙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于是我们的吃饭计划就一搁再搁,直到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故技重施,“快出来吃火锅,我已经在外面了,你不出来我就站这儿把自己热死。”“现在又不是夏天。”“我站在空调排风口下面。”……我托着脸看着越来越白净越来越漂亮的她给我倒饮料,盛清汤,再帮我把佐料油碟装好。
“只放蒜和香菜对吧?”“对。记性不错嘛。”“你的事儿我都记得。你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啊,爱吃什么爱喝什么,生气的时候说什么话,伤心的时候怎么哭。我连你什么时候来大姨妈都知道。”“哎呀,烦死了,吃饭的时候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干吗?”“每个月烦恼七天的事儿还真轻松不起来。”“哈哈,那我跟你说个轻松的事,我昨天又在班上糗大了。老师问,场记同时也是什么?全班都在沉默,我玩着手机冒出来一个字——人,哎哟,你是没见着老师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跟个调色盘似的,气得都不会说话了,冷静好半天才说,‘这位同学,我知道场记也是人’。”“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笑成一团,像是中间不曾隔过一个太平洋。
那天的饭桌上唯一让我们沉默了一下的话题是她说她要搬家了。
我问:“那你现在住的哪儿?”她说:“他家,租的房子还没到期他也没退,我本来只想回去拿点东西,结果发现没人,我就继续住了。”我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你要搬去哪儿?”我问。
“我新找了个房子,离咱学校也近,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过来你就来。”她顿了顿又说,“我家就是你家。”一个周三的下午,我逃课去帮她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