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我惊吓得跳开了身子,待惊神抚定,这才抬头向前望去,登时气急,“不晓得人吓人,会吓死人!”
“呵呵,人我未看到,发春的猫儿我倒是看见了一只。”
“什,什么发春的猫儿?”我‘刷’地红了脸颊,殊不知刚刚一直想三爷想得出神,竟是傻笑了出来,“嘴巴干净点儿。”
“若不是心虚,如何会脸红?”赫连麒故意取笑道。
我瞪了一眼他,跺了下脚,“这般没正经,不与你说了!”
“哎?”他迈上一大步,正好挡住了我前进的路子,“我不再取闹于你,说正经儿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帕子,“看看,可识得?”
我晃了一眼,看是一条白色的不出彩的方帕子,最左上角绣着一个金凤,乍看之下,与平常无异,然细望……好似一只真凤凰,金光闪闪,跃跃欲出,展翅高飞,实是让人啧叹这手艺的高超。
我摇了下头。
“那就奇了,可人家还是向我来问起你着呢。”赫连麒收敛了笑意。
我诧异道,“问我?”
“对啊,当时我身边跟随的奴才不小心将腰牌掉了,正巧被他捡到,看到上面宫廷二字后,他便兴冲冲地向我来打听你,问我知不知晓一名叫小六儿的人?”
我眉头更是锁起,不由得一震,那人果真还是识得的,但……会是谁呢?谁会记得曾经那般默默无名、偷儿出身的我?
赫连麒看我表情变得严肃,他继续说道,“我就回与他,不晓得。后那人又不死心地问道‘是否在七年前,有一名女娃入了宫,好似被一名男子收养为义女,此男子长相极美。’当时我一楞,猜测他说的定是你!”
我咬紧了下唇,用手再次摸了摸那白净净的绢子,看着上面那栩栩如生的凤凰,摇了下头,“怕是记不起来了。”
“若是这般,不如你随我去看看!”赫连麒猛然抓起了我的手,说着就是向宫外门口走去。
“啊?”我叫住他,“现下就去?”
“不然呢?”他扬起了眉宇,“倘若不趁现在的空隙,一旦忙碌了,谁还记得啊?”
“喂,可……可纵然如此,那亦是我的事啊。”看着他剑也似的脚步,不由得让我怀疑,到底是他在认亲,还是我在认亲。
我和赫连麒坐着马车一直出了宫门,直向西北方行驶而去,一路上,所到之处,无不是热闹异常。路侧两方皆是摆满了小摊贩,远处,村里社鼓,队队喧嚣,亦有搭戏台唱曲儿的,台子下,玩乐男女,相携而饮;小儿蹴鞠齐云,欢叫声连连不断,煞是一片欢闹情景。
“如何,不虚此行吧?”赫连麒望着我正一脸兴奋的侧脸说道,“街市总比宫内强很多,没有那么多规矩限制,没有那般地斗争,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皆是简单。有时,真是让我怀疑,那些百姓们莫不是傻了吧,我随意说上一句什么,他们亦是信。”
我将帘子放下,转向他,怒瞪着双眸,“赫连麒,你怎可以这样说?该说你这个人,不仅游手好闲,还狡猾不可信任,将百姓们的淳朴当作笑话谈论,简直无可救药!”
“我若是无可救药,只怕他们就是愚蠢得不可救药了。”赫连麒双手横抱在胸前。
“你休要强词夺理,该是错的即是错。”
“我为何要强词夺理?我说的皆是事实!”
“你……”我气鼓鼓地望着他,手指伸出,却是说不出下话来。
“少爷,到了!”
我再次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跳了下去。待身子稳住,抬起头向上一望,登时就楞住了,记忆像是一下子回到了曾经,七载了,时光荏苒,虽是有些物和人早已模糊,然,那些事儿却是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无法忘却。
“怎地了?”赫连麒站在我身侧,看了看上面的牌匾,又是望了望我的脸颊,“是不是有种熟悉感?”
我未吱声,径自向石阶上踏上一步,直走向门口处,用手轻叩那金环儿锁。
“来了来了。”随着‘吱呀’一声,一名男子面露狐疑之色,“请问……您找谁?”
“我找王老爷!”我回道。
“王老爷?”那男子蘧眉,“怕是小姑娘找错了地方吧,我家老爷姓张,不姓王!”
“可……明明那牌匾上写道‘王家大院’。”我用手指了下头顶上方。
那男子听后委婉一笑,客气异常,“姑娘是怕误会了,七年前,这院落确是王家人的,可出了一档子事儿,这王家人惨遭毒害。之后被我家老爷买下了,因王家老爷曾对我家老爷有过恩,遂,才未摘了牌匾。”
“姓张,不姓王?”我锁起了眉头,反复沉思着。
“不识得?”赫连麒走上前来,轻拍了下我的脊背。
我回瞥了他一眼,摇了下头。
赫连麒伸出了右手,轻抚着下巴,“可不该啊,那张老爷明明就是识得你,且还甚是清楚你的一切。”未待我发问,他支手道,“麻烦你跑一趟,去叫你们老爷出来,就说那‘小六儿’人已是到了门口儿。”
那男子不觉有些个怪异,瞧了我们两眼,仍旧还是向里走去。少顷,只听院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子的齐刷刷脚步声,门扉‘吱呀’一声,向两侧敞开,两路人马左右开立,暗灰色长袍衣衫,黑靴子底面,面容严肃,可见是训练有素的小厮,不远处,从正中走来一名中年男子,此男子穿着一袭灰色锦衣夹袄,下巴处留有白须,一双剑眉将人显得英伟,边慈祥地笑着边是走向我们来。
登时,我身子彻底被定住了般,脑海中一片空白。
“呵呵,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赫连麒瞥了我一眼,径自走上前回道,“麻烦张老爷了。”
“不知赫连少爷今日会来此,看门小厮不识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张老爷双手合在一起,稍弯身。
“哎?这算个什么。呵呵。我与张老爷比起来,不过是晚辈,按礼节,我应是向您先拜礼。”赫连麒一脸地市侩样。
“岂敢岂敢!”张老爷用手捋着胡须,说话间,将头望向我,“她是……”看到赫连麒扬起了眉宇,似是在承认般,刹那,那张老爷喜色现于脸上,“小六儿?”
我有些湿润的眼眶禁不住流下了泪水,‘哗哗’的,决堤而下,不可抑止。
“小六儿,当真是小六儿!”张老爷迈步上前来,一把将我拥进了怀中,“好了,莫哭,莫要哭啊,回来了即好!”他用袖子为我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另一只手还不停地拍抚着我的脊背,试图让我激动的心情得以平复。
半晌过后,我们三人已是坐于大厅之上,我挨着张老爷身侧,而赫连麒坐于左下,他一面喝着茶水,一面看似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这几年过得可还好?”张老爷轻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恩。”
“那就好。”他叹息了口气,“起初,我并未知晓那人即是赫赫有名的三皇子,只当是一名名流商贾,出手阔绰,又甚有正义感之人。若不是那夜听到小厮们说道,我断不会将你与他联系到一起。好几次我托人去打听,可深深院落,如何又去知晓?一日,我在店铺中经营生意,不巧有两名女子走入,她们一面说着什么‘三爷,三爷’的,我就分外留意,且看她们穿着,亦不是一般人,后来我就试探地问道‘二位姑娘可是要来给你家小姐选布料?’后那二名女子答道,‘我家小姐断然不会穿这般的料子,老爷自从收养了我家小姐,对她简直宠爱有加,她的全身上下皆是老爷一手打造,随意地一个钗子,即是价值连城!’我一听,即知就是三皇子,登时就心安了,知晓你现下的生活很是安定。”
我抿嘴笑了两下,心中不禁有股暖流穿行而过,“张管家还像曾经那般对待小六儿,真好!”
他摇头感叹,“与你相处虽是时日不长,但自有一种缘分,看到你,就让我想到了与我无缘的孙儿。”
“可……小六儿是女的!”我说道,此时脑海中立现出曾经学习‘性别’一事,莫名地想到了三爷与我赤裸相对场景,登时脸颊羞涩地红了起来。
“呵呵,”张管家扬声大笑,就连下面的赫连麒亦是喷出了茶水,附和地笑着,“我早已知晓了,就在你进入王家的第二日。”
我蓦地瞪大了眼眸,“那,那为何不与我说?”
“我当是以为你故意装的呢,不敢随意捅漏。后来时日久了,看到你的单纯,我才晓得原是你不懂。”赫连麒听到此,更是惊骇得大笑,“我想,这‘性别’一事,反正亦是无碍,到了年纪,自然你会知晓的,遂就未与你说。”
“天啊,你……你竟是连自己是男是女,亦是分不清,哈哈……”赫连麒拍着大腿面大声地嘲笑道,“未想到,未想到……你竟是也有这般蠢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