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就你嘴皮子会说。”于莲儿嗔了一眼小童,又是笑着望向我,径自坐到了我的对面,“上次的事儿一直没有好好向萱绫小姐道过谦,是她做事太过鲁莽,我代她……”
才见她要起身,我忙制止道,“姐姐断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有些道理,萱绫还是懂的,那日我亦是有错,只顾着自己走,未看人,遂才起了误会。若是姐姐宽容,还请忘了吧。”
于莲儿眼眸忽亮,嘴角渐渐地咧开,“坦言之,在你这番话之前,我亦是不明白,王爷为何这般的宠你,现下我是晓得了。”
我和小童同时抬起了头,闪着一丝的疑惑。
于莲儿笑了笑,“你虽是年幼,但心地善良,做事认真懂理,有时又纯真得可爱,有时又傻得让人发笑,”她摇了摇头,“我想,王爷定是将你看作了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你……让他怜,让他心疼,同样,今日看到这般的你,亦是让我有了这种感觉。”
“小姐就是小姐,一语中的!”小童附和道,端着茶壶走上前。
而我却是垂首,心中反复的想着那句‘亲生女儿一般对待,让他怜,让他心疼。’是这般的感觉吗?莫非三爷待我好,全部是同情?一想到是这个答案,我的心像是一下子空掉了。
“萱绫小姐?”
“萱绫小姐?”
“啊?”我如梦初醒般,拉回了神思,看到对面那正暗暗偷笑的两人,不禁亦是笑了笑,“姐姐往后就叫我萱绫吧。”
“萱绫!”她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先教你弹一首最简单的曲子吧。”
“好啊。”
“那我再去给你们烧点水。”小童撤了下去。
屋内顿时仅剩下我和于莲儿两人,她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走到了琵琶边,轻声轻语的一一为我讲解着,我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望望这看似年代久远的琵琶,又看了看眼前那笑得如花的于莲儿,心头一阵复杂……
“小姐,今日学得可好?”马车上,小德子在前面向我询问着。
我掀起帘子,头冲外面,看着热闹喧嚷的街市,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这时,就在我们马车的右前方,看到一名妇孺领着一个孩子在买一串糖葫芦,突然从后面跑来了一名男子,莽莽撞撞地,就在转眼间,那卖糖葫芦的人却是大喊了一句,“那人是偷儿。”
而妇孺或许是吓傻了,亦是或许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搂着自己的孙子,呆站在卖糖葫芦人前。
“小姐?”
“停车!”我大喊了一声,小德子瞟了我一眼,赶忙刹住。我快速的跳了下去,随着众人走上前去。
“这位婆婆,您还不去追?”有名中年女子提醒道。
妇孺身侧的男孩儿扯了下她,“奶奶?”说着说着就要哭。
妇孺身子动弹了下,对周围的人笑了笑,“没事,没事。”
“还没事儿?”卖糖葫芦的人说道,“您钱袋让偷儿给偷走了。”
“俺晓得,若是不偷了俺的,他还是会偷他人,况且俺看那偷儿亦是不好过,瘦骨嶙峋的,俺孙儿晓得那种苦,倘若这点儿钱能让他好上两日,俺认为值得。”
妇孺诚恳的一番话语刹那打动了全场,所有人皆是动容了。
“奶奶,我想吃糖葫芦……”
“好了,奶奶下次再给你买。”
“不嘛不嘛,下次来不定明年了呢……哇……”男孩儿大声哭泣了起来。
我摸了下袖子里的钱袋,才刚要提脚,这时从人群中插入了一名男子,此男子衣衫褴褛,再一细看,不由得让我一惊。
我摸了下袖子里的钱袋,才刚要提脚,这时从人群中插入了一名男子,此男子衣衫褴褛,再一细看,不由得让我一惊。
“就是他,那偷儿!”众人大喊道。
然,那偷儿根本未有打算逃走的样子,他走到了妇孺身前,将手上的钱袋扔到了她的脚边,就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嗖”的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偷儿的脚就是快啊!”
“不过也奇了?这么久以来,还未见过有哪个人丢了钱袋,又让偷儿给亲自送回来。呵呵。”那卖糖葫芦的说道,“果真是‘吃亏是福’啊。”
“依我看,这位婆婆是心太善,连老天都开眼,还是古语说得对‘有容乃大’。”
“哎?小姐这是去哪儿啊?”
“你在这边等一下!”我边跑边是喊道,一路向西奔着,若是没有记错,若是他还是以前的他,那个地方绝对不会错,他只有那一个落脚的地方。
终于在一座金字招牌下酒楼边的一道窄小巷子里看到了那抹瘦削的身影,他蜷缩着身子,伸着头望着那‘金玉满楼’的门口,他的脸颊早已脏得看不清面容,眼神中充满了期待,门口处不断的有客人来来往往,然而,却未有一人注意到这边,或许该说是视若无睹。
“去去去,晦气的东西。”酒楼里的小厮大声叱喝道。
“求求您,求求您,赏口饭吧!”男子抱着小厮的腿,嘶哑着声音哀求道。
小厮一变脸,伸腿一踢,那男子滚落到了远处,“砰”的一声撞到了墙壁上,“滚,再不走,我就去叫官府了!”转身,走了进去,“真是他妈的晦气!”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碎了……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三年以前,这就是我,是我原本的样子,是我曾经的生活,我该是与他一样的,若不是三爷,若不是张管家,若不是那好些心人士的帮忙。
泪水顺着眼睑流到了嘴角处,咸咸涩涩的。
我的脚步一点点的靠近那颤抖的身子,才欲张口,那身子猛然转了过来,他惊恐的抬起注视着我,“干……干嘛?我,我没有拿你钱!”
他不认识我了吗?又是站立了半刻,他依然一副疑惑的样子。
我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原来人可以变得这般快?只需一套衣裳,只需短短的三年时间的消逝。只是心呢?是不是亦改变了?从前的我,得来的小恩小惠,甚是满足,可现下……
我将袖子里的钱袋拿了出来,走上前,弯身,放到了地上,未吱一声,才欲退去。
“不会要栽赃我吧?”
他一点也未变,还是曾经的那般疑心。
我笑了两下,“我又何故要栽赃于你呢?”继续走了两步。
“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我顿住脚,楞了楞,心理反复挣扎着,要不要说,终于转过了头,嫣然一笑,“真的不认识了吗?”
他眉头锁起,只怕是在用心的看,用心的打量。
“那就算了!”有一丝的失落,总归我们在一起亦是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才要提脚,“小六儿?”看我没有吱声,他更是肯定道,“你是小六儿!”爬了起来,追上我,眼眸忽地变亮,上上下下的再次将我打量,“果真是三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我吸了吸鼻子,深深呼了口气,抿了下唇。
似是看到我的反应,他马上又是恼怒了起来,“怎么,现在富有了,被有钱人家收养,就瞧不起我们了?所以过来嘲笑我们?”
一听到此话,顿时气从心生,“我若是嘲笑你,何苦要亲自跑来给你送银子?还和你说话攀交情?”
“可……”他扬起的钱袋渐渐落下,眼神中闪过不解,“莫非你……”
“我只是过来看看,钱袋里有五十两银子,希望你好好利用,听三……听大人说,这点钱可以够做一个小买卖的了。”我点了下,折身走去,“好自为之吧。”
快要出了巷子口,只听远处扬起了一道声音,“果真是‘吃亏是福’,小六儿,往后若是遇了何事,我定会为你赴汤蹈火,这辈子,我欠你!”
“小姐,您简直要吓死奴才了。”小德子慌张的检视着我。
我淡淡的笑了下,“什么事儿也没有。”转了个圈,“不信您看?”
“哎,奴才不求您给个赏,但求您断不要再这般的玩失踪了,奴才可担当不起啊!”说着,他扶着我上了马车。
“噶哟噶哟”向东而行,暮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照耀着我们的车顶,照耀着我回去的路,那样的美……
翰连轩内,灯火通明,据说今夜所有朝臣聚集到这边,商量政事。现下的摄政王忙得不可开交,大大小小奏折几乎快要堆积如山。直到了亥时,大臣们才一一告退。
“怎么?还不睡?”似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三爷抬起了头。
我披着斗篷走了过去,刚一进门时,看到他端坐在一把宽大的黑木龙椅上,他始终垂首,高挺的鼻梁,饱满的额头,不怒而严,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奏折,那姿势果真有几分的……龙颜!
我摇了下头,走到了他的身侧,他顺势一抱,如同每次一般,揽进了他的怀中。
“三爷还未用晚膳?”我惊讶的看了一眼他桌案上未动过的碗筷。
他淡淡的笑了笑,“你若是饿了,我叫人热一热,正好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