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胆。”话落,一掌向连伊脸上袭去。
手掌在趋近连伊的脸颊时,被人给硬生生的拦住:“师父,你做什么?”若真被师父给打了,连伊那身子骨怎能受得住。
一看夜七寂回来,雷雪笙便告状道:“七寂,你可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连伊,若不是他人犯她,她不会主动与人搭讪。”言下之意是在说雷雪笙无理取闹。
不可思议的看着夜七寂,雷雪笙一个眨眼转头:“七寂,你变了,自从五年前你下山创立伊人天下以后,不仅仅不再在乎师父了,甚至是多年前的仇恨你也放松了,那日明明可以让冉伯泱遭人唾弃,你却硬是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了机会。”伸出手来挡住夜七寂将要说出的言语,此时的雷雪笙,一改素日的嘻哈,反倒是神情凝重的说道:“你若是没忘当年为师是如何将你从血雨腥风中救出,便不会如此的沉湎于男女之色而不能自拔。”
“师父,七寂没忘,只是……”那一刻的夜七寂,显得有些词穷,显得有些彷徨。
“罢了,言尽于此!”说完便拉着杏儿离去。
房里,余剩二人两人,连伊置身事外的神情,仿佛适才的一切皆与她无关,双眸只是透过夜七寂挡住的身子,看向窗外。
脸上的漠视,是对夜七寂的一种不满,轻如春风,淡若流水,让人很难察觉,却有迹可循。
“你这是做什么?”因着雷雪笙最后的话,夜七寂明显的有些不悦,一个人不是没有感情之人,师父虽然不曾给他肉身,却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如今因着连伊而对师傅不敬,虽然下意识里他护全了她,但却无法不去顾及师父的感受。现下看着连伊给自己脸色看,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奴婢在为七爷更衣。”连伊只是如常一般为他换下一身外出衣衫,弹去尘土,缓缓的将它挂起,在夜七寂打量的目光中做着一切。
忽觉一阵风从眼前掠过,只在瞬间便立在连伊面前:“我问你话,你没听到么?”
深吸了一口气,连伊回望着夜七寂:“爷要奴婢如何回答?是回答爷让奴婢生子的可笑?还是回答爷戏弄女子感情的无敌?”
讽刺的笑容挂在唇角,如此生动的连伊,不再是无动于衷,而是有了一丝属于人的气息,但却是这般的愤怒和伤心。本应是一件好事,却因着她阐释的愤怒,变得太过的咄咄逼人。
“连伊,你的伶牙俐齿倒是回来了,难道却是用来对付我的么?若是如此,我是否应该感到兴奋才是?”他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但却无法接受她对自己的讽刺。
“是爷让奴婢回答的,若是奴婢如此回答有错,七爷且当奴婢不曾说过便是?”
一双瞳眸渐渐变得幽深,细细打量着眼前女子眸间的讽刺和冷漠,久久的这才说道:“你便是这般认为么?你便是如此以为我求你生子,不过是在显耀自己没有拿不下的人么?”语气中的受伤,比起适才雷雪笙给的打击还来得深刻。
“难道不是么?不然还有什么?”
一个深深的隐忍,夜七寂冷冷的说道:“突然之间我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为你这样的女人,委实不值!”一个拂袖,人已经离开,留下两袖檀香在连伊的鼻息流传。
看着远远离开的背影,连伊轻轻的坐下,快乐来得太快,让她得意忘形,整个人还在空中漂浮不定,便已然重重坠落在无边无际的空中,没有方向,没有依靠,就这么静静的飘着,走着。
如此这般,日子依旧照过,自是夜七寂,却从来不曾出现,而她,亦因为他的不喜,独自一人在雪泠院呆着。
连伊在伊人天下的一切,可说是大起大落,无论怎样,众人都已明白,她不管做了任何事情,夜七寂即使怒不可遏,但事过之后,仍然会再次原谅连伊。
夜七寂有时也觉着自己变了,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对她那般念念不忘。或许从她大婚的那日开始,她那一声惨叫的坚强,让他格外的惊讶;或许是在他当着众人的面,讽刺她残败之身时,她的淡定;更或者是自己将她送出挡剑时,她那璀璨的笑容;更甚至……
许多许多的或者,也许不是她对自己的好,亦不是她流露出对自己的依恋,但却深深的吸引着她,对着这样的连伊,他总是会想到当年的若幽,面对全国百姓的指责,她故我屹立不倒。而如今的连伊,虽不及若幽的大气,却犹如深巷的醇酒,渊源流长,让人不觉欲饮愈渴。
连伊对自己,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谈不上爱,只能说是她生命中的人都太过肮脏,使得残暴的他,反倒成了她想要倚靠的人,却又无法去相信那样伤害过她的自己,怎能给她带来幸福?怎能为她谋取快乐?因此,她会在偶尔的一个思绪错乱之时,对他产生怀疑,甚至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无阻。
这一切的一切,他知道,亦能明白,却无法做到不去发怒,他怒的,是她对自己的影响力,竟然已经慢慢的超过了师父;他更气的是,她从来不曾真正的相信她。
想到这里,他不觉紧握手间的茶杯:夜七寂啊夜七寂,若是换了你,你又能那般不遗余力的去相信连伊么?许是不能呵,今生连若幽都能背叛自己,连伊,他又怎能太过的失去自我?因为太过的用力,茶杯“啪”的一声碎裂,没有用内力,碎片一片片刺入掌间,鲜血顿时绽放开来,氲湿了银色的衣衫,入泼画一般,艺术而又高雅的染出自己的风采。
去了趟水泠院领了写日用,连伊寻了平日里人少的路走了回去,却在半路碰到夜七寂和杏儿迎面而来。
身子稍稍的一怔,而后垂首立住:“给爷请安!”并不抬头,只是静候着二人经过。
夜七寂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一个冷哼便走了开去。
反倒是杏儿停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说道:“连伊,你这性子太执拗了,这样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轻笑着摇了摇头:“无碍,反倒是你,应该注意身子才是!”已然出怀的身子,看着不是太过臃肿,反倒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细下里看,才发现杏儿,相之于以前,似乎漂亮了许多。
“上次若不是我多话,也不会如此。”
“傻瓜,与你无关的。”
“你呀,总是对她人那般宽容,待自己却太过苛刻。”忘了前头行走着的夜七寂,杏儿倒是与连伊聊上了:“前段日子七爷和太爷闹便扭了,我费了许多功夫,两人才打破僵局,七爷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如今静了下来,七爷也是格外的想你,对你很是不忍呢!若不是为了你……”
话没说完,前方的男人已经不耐烦的喊出:“唾沫太过丰富么?天都下雨了,还要不要去听戏?”此刻明明是艳阳天,却被他刻薄成如此。
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连伊一个抬首,却触到夜七寂望着自己的目光,并没有收回,只是平静的看着,稍许一个福身,缓缓转身而去。
杏儿刚走上前,夜七寂便故意的弹了弹衣衫,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她可有说什么?”眼角的余光,仍然可以瞧见那瘦弱许多的背影。
扑哧一笑,杏儿装傻的问道:“爷说的谁?”见他瞳眸顿时冒着幽光,杏儿笑道:“她没说什么?也若是那般挂心,为何不……”
“谁挂心了?你多不多事?”瞪了她一眼,夜七寂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也不管大腹便便的杏儿是否能跟得上。
是夜,杏儿与夜七寂听戏回来,与夜七寂说了声便去了连伊那里,进去的时候,连伊正在埋头绣着什么,见到她进来,只是不动神色的收了起来。
“连伊,用过晚膳了没有?”
“都什么时辰了?自然是用了。”
困难的坐了下来,将手上抱着的小暖炉放在连伊手间:“如今这冬天来了,你该是更冷了才是,今日上街,爷看到一个暖炉,看了许久,我猜兴许是念你冬日怕冷,便吩咐着我买了下来,这不,就给你送了前来。”
她的贴心,从水泠院开始,一直都不曾改变,怪不得庄里的人都对她格外的好,也是她本身就不错的原因。夜七寂的为人,她是知道的,即使待一个人再好,他亦不会那般主动的为他人想到那么多,即使有在意,却也不会嘴上说出,反倒是杏儿说漏了这一点。
微微的展出笑容:“也就你记着。”拿着暖炉,连伊轻轻的拥入怀里,多日阴霾的心,因着杏儿的温暖,竟然渐渐的暖和了过来。
看到连伊的笑,杏儿激动得双眼朦胧,双手紧紧的拉住她:“连伊,我们之间,可算是回到了过去。”眼中的歉意,一直停留在自己让连伊离开的时候:“原本我对七爷无意,如今反倒抢了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