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就是商品,即使没有价值了也会有人惦念,更何况是一件上等货品。
连府的清冷的后园里,此刻指头上的夜莺不时的啼叫着,似乎在点缀这个凄凉的夜一般。连伊静静的坐在店堂内,静静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娘亲,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雨心泪为难的看着女儿,她的脾气不若自己这般柔弱,总是那么的坚强,挑起她和儿子两人的担子,为他们母子遮风挡雨。但身为女儿家,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伊伊,你就听娘亲的吧!你这年岁,若还在家呆着,只会让你更……”距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伊伊再嫁,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娘亲,为何一定要嫁人,女儿这破败的身子,只会让人家取笑。”她不是害怕人家笑话,只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宁愿过这种闲适的生活,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点缀。
岂能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她的女儿,在意的不是男女情事:“可是伊伊,你若不嫁人,只会让娘亲更加的愧疚。”雨心泪不知该如何是好,伊伊自小为了她和连熙不受委屈,一人与府中的那些夫人们周旋,即便如此,从小到大却从不曾见她叫过苦,有什么事情她都一人扛着。
还记得两年前穿着那一身破乱的嫁衣,回到后院紧紧抱着她的哭泣的时候,雨心泪便明白,伊伊受的伤害好大好大。那么坚强的女儿,即使在众人谩骂和嬉笑之下,都只是冷冷的回视,却只是在私底下的时候,才回到她的怀里哭泣。
轻轻的走过来抱着娘亲:“娘,是不是伊伊嫁人了娘亲就不会伤心了?如果是这样,那伊伊便嫁。”只是如今若她嫁人,娘亲,连熙该如何是好?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娘亲和连熙能够更好地生活,若是因为自己而让娘亲更加为难的话,她宁愿离开。
再次的嫁娶,不再是风光的冉家,不再是风城的炫耀的世家,亦没有连生龄的敲锣打鼓,因为这样的一个女儿,是他早就向推出去的人。
那是城北的一名教书匠,连伊没有见过,也不想见,自己的一生,从身为正房的娘亲生下她以后,便已经注定了她的晦涩。
在娘亲的强烈要求之下,为了图个吉利,喜轿再一次的从菩提树下经过。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欢声笑语,冷清的场面,只差有人哭泣,便会让人联想到葬礼,只是那红红的喜轿和新郎身上佩戴的红花,才让人想起,原来这是一场嫁娶。
如此冷清,让人不觉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凄凉,连伊讽刺的笑了。
人哪!无论受过怎样的苦难,总是会忘记旧的伤疤,而后去相信那人人在意的传说。她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传说,从来都不是,所以她能够忍,所以她坚强。
两年前的那名男子,是怎样的残忍呵!如此糟蹋她一名待嫁新娘,只为了报复那与她没有见过面的夫君。
还记得男子那堪比女子更加美丽的容颜,当时那种愤怒和抱负后的笑容。可笑了不是?对如此侮辱自己的人,竟然还记得这般清楚?
忽然,从不远处渐渐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倒显得此处的嫁娶带着几分可笑。
远远的,一顶八抬大轿缓缓走来,一队人马前前后后将整个山谷的羊肠小道延续了好几里路,众人皆是一脸羡艳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喜轿,再看了看自己所在之处的单薄,不觉有些羞涩的让了让道。
两顶喜轿相遇,是天与地的对比,云与泥的差别。
就在两轿相遇之时,狂风大起,古老的菩提树被吹得沙沙作响,似乎在欢迎着什么的到来,又似乎在提醒着人们需要注意。
满谷的大风慢慢褪去,一顶四名白衣童子相抬的黑轿腾空飞来。
只在片刻功夫,轿辇已经到得一行人之前,稳稳的停住,挡住喜轿的方向。
两年前的那顶黑轿,但此番的目标却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新娘。
在看到黑轿到达之时,两年前参与过连伊嫁娶的人都惊呼出声:“天,是伊人天下的人!”
“伊人天下?不会吧?”
“不要怕,他们针对的只是新娘,我们……”
嘈杂的声音响起,有的是害怕,有的是惊慌,更有的是弃甲而逃,即使明知道与他们无关,却仍然不想招惹上伊人天下。
霎时间,因着那一声伊人天下,整个清山谷中只余下两顶喜轿。
犹如羞涩一般,寒酸的喜轿冷冷清清;仿若骄傲似的,华丽的另一顶喜轿,传来柔弱女子高声的呼救声。
呼救?能管用么?连自己的亲人都能够弃而逃走,更何况还想让他人帮助。
连伊无奈的笑了笑,倒也不害怕,聪明如她,自然知道此番对象不再是自己,因此只是缓缓撩开喜帕,步出喜轿。
一双轻灵的眼眸看了看四周,却见一顶黑黑的轿辗静静的听在不远处,听心儿以前说过,两年前便是这顶黑轿的主人夺去自己的清白。
瞟去一眼,随即便转身朝来时的路上走去,娘亲,伊伊终究还是让您丢脸了。
身子刚走出两部,便听闻一阵风声传来,肩头被人抓住,顿时人亦跟着腾空而起。
随即便是一个扔开,伊伊的人便倒在黑轿之前。
被跌得差点没晕死过去,却仍然没有害怕、没有喊叫,只是默默的看着黑轿,仿佛想将那顶轿辇看穿一般。
一个懒懒的声音从轿辇中传出:“胆子不小,谁让你走了?”没有愤怒,只是一种理所当然,仿佛全天下人比较服从他的话语一般。
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连伊冷静的说道:“何去何从需要你的允许么?”一个咬牙,忍着疼痛的身子再次转身而去。
刚转身,便觉身后一阵风袭来,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被吸附着向后倒退,知道轿辇面前才停住。
不想再浪费时间,轿辇中的声音直接问道:“说,此番是不是冉府娶亲?你是不是冉府所娶女子?”如此风骨女子,倒是便宜了那个白痴。
正欲摇头,却见一旁华丽喜轿中奔出一名女子:“是,她就是的。”女子一双精明的眼眸中,尽是深宫后院中应有的厉害:“冉府为了能混淆他人耳目,硬是让真正的冰霜梅坐在寒碜的喜轿,让我一个当丫鬟的代替她。”从适才男子的声音中,便可以听出是与冉府有怨念的人,如今怕也是来寻仇的吧?
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位新娘,连伊不觉有些好笑:“姑娘是不是弄错了,我乃连府长女连伊,并非什么冰霜梅。”她的生活需要的是平静,过多的戏剧性只是增加娘亲和连熙的苦难。
女子不信的看着她:“连伊?怎么可能?说出来谁信?两年前在此被人奸污了的连伊,闹得整个风城沸沸扬扬?怎么可能还会嫁人?”如今即使是连伊,她也要让她变成冰霜梅。
没有反驳她,连伊只是转身看向黑轿:“我不是冰霜梅,只是连伊,两年前被你糟蹋的连伊。”话说完,脸上没有羞愧,对于她来说,生存虽然犹如死亡,但她必须要坚强的活下去。
轿辇中的男子万万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倒是一时兴起的问道:“哦?两年前?”掀开轿帘,看着跟前的女子,一张清秀的脸上,最动人的应该是那一双动人心魂的眼眸吧!冷冷的看着她:“被我糟蹋?”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连伊不觉有些恍惚,随即身子向后退了退,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男子放行的声音。
只是那么一瞬,轿帘再次放下:“哈哈……被我糟蹋的女子何其之多,到不曾记得有你。”似乎感觉话已经太多,随即冷声道:“起轿,带上她们。”
坐在树干上,连伊闲适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坐山庄,绿水环绕,青山相依,仿若红砖绿瓦相衬待出嫁闺女一般害羞的露出些微,烫金的“伊人天下”四个字体,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闪闪光芒,隐约可以听到女子莺莺燕燕之声,使得这人间仙境更加引人入胜。
来了伊人天下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了,自从当天被人安排到下人房以后,她便不曾见过那名男子,这正好称了她的心。
从丫鬟们耳提面命的情况下,她无奈的知道了那名男子姓夜名七寂,是伊人天下的庄主,以丝绸起家,而后涉足酒楼、妓院、赌场、以及典当行,可说是没有他不做的声音,使得伊人天下成为云国首富,在生意场上,连官府也会给足七分面子。
“臭连伊,你倒是聪明,怎么躲到这里来偷懒了,快些下来,庄里今天举办宴席,来庆祝的人太多,似乎都有些忙不过来,你若是躲在这里,被李总管看到,会被罚的,快些下来。”
朝下看了看,却见杏儿仰着一张脸在下面叫着,那是她一个月来,在伊人天下唯一的朋友,其他的丫鬟们,因为太过惦念夜七寂,相互之间勾心斗角,看着都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