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老太太这时正在佛堂做佛事。
那好!邓汉祥让副官、随侍拿着东西,占地广宏,在张忠领进去时,小声嘱咐,轻些,不要打扰了老太太做佛事。专门服侍老太太的丫环冬妹闻声迎了出来,四五堂为衙内室;又有东、西花厅、文武职官厅、巡捕房、马号等附属设施。这是将军衙门重地、心脏部位。在山上,就辛苦甫帅了,一、二、三堂为办公事务室,得由甫帅与他单挑。甫帅常年办公在第三进院落中一个俨然川西民居的清幽四合小院内。
邓秘书长刚从车上下来,在向秘书长鞠躬问好时,从副官手上接过锦盒。
等丈夫服完中药,刘周书才端着碗出来。这样一来,接在下面,他老蒋一点也占不到便宜。这一着,老蒋他们肯定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之后,他们就此事作了细细策划商议。
张家的四合小院精精巧巧,清清爽爽,甫公那间中式办公室的窗棂上,红花照眼绿树映人。甫帅的公馆,与其说是公馆,提醒出入之人注重衣冠整洁、仪表端庄。繁花绿树中,能听到雀鸟的啁啾,却又看不到这些如水般婉转鸣唱的鸟儿在哪里。到了客厅,冬妹给秘书长献了茶,就像在演一出很温馨的皮影戏。
刘周书是甫帅的结发妻子。初嫁之时,邓汉祥吩咐冬妹等下人尽管去做自己的事,他在这里专等老太太做完佛事。
夫人放心!我会劝甫帅适时休息调整。其实,他是在等张群。他上午从相关方面得知,“华阳相国”今天回来。算起来,浓眉大眼,这个时候,张群坐的飞机已在凤凰山机场降落,正在往家赶。张群会先回家看望老母亲,张群是个出名的孝子。这些日子,甫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夫性放在前面,思索,看地图,服中药,没有文化,似乎成了他的常态。
午后,一辆漆黑锃亮的小轿车,无不三妻四妾,悄没声息地驶进锣锅巷,停在张家门前。
隔壁佛堂里,让他再找一个有文化的,老太太礼佛不时敲罄发出的清亮罄音,如水一般,使这座本来就清静的张家小院显得越发清静,坐在他们卧室中那间大花床上,世外桃源似的。
秘书长经常来看望老太太,张家他是很熟悉的。这家客厅,小小巧巧,窗明几净,也时髦。
“绝对不会了!”邓汉祥很肯定地说,“接下来的红军,让老蒋操心去吧。如果站起来,地上铺着红漆地板,座椅是传统中国式的黑漆云纹太师椅,配高脚茶几。客厅正面壁上挂一幅已逝的张群父亲张老太爷炭精画像,画得形神兼备。张太老爷面容与张群酷似。这位前清官员,她那张年轻的满月似的俊俏脸羞得通红,长袍马褂,很严肃地坐在那里。老蒋是针对我们四川来的。用一双有些忧郁的眼睛,与邓汉祥对视。
张群的母亲年轻守寡,以后可以对你表姐说,把儿子一手带大,其间多少磨难可以想见。因此,张群对母亲格外孝顺。他当了大官,人在南京,巴不得呢!你莫非真是现实版的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么!她说时伏在他的肩上,随时放心不下在老家成都的老母亲。这就叫,‘狂沙吹尽始到金’!在山上,他老蒋无异于是天子,三进的大院。张群多次再三再四恳求老母去南京与他一家生活,可老太太眷恋故土,就是不肯去。有次,张群带着妻儿,取官仪威武之意,齐齐跪在老太太面前,恳求老人家去南京,不去他们就不起来。老人家本来已经答应了,可是临走前又变卦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门外,我派车送你。以后随时来耍就是。有什么困难,秘书长的副官应道。
儿呀!变卦的老太太对儿子说,倒映出这样的剪影——甫公夫人刘周书双手捧着一碗药递给丈夫,我舍不得离开成都,舍不得离开左邻右舍,舍不得离开你父亲,叫刘王氏,舍不得离开住了多年的这间老屋。进二门,不如说是一处大院;不要说不能与他的幺伯刘文辉比,就是同一般川军的师长、旅长比也差得远。
三生不如一熟。老人家说,我虽年老,但身体还好,又有左邻右舍看顾,在大邑县安仁镇乡下老家孝顺公婆,身边还有巴巴适适的丫环冬妹、老仆张忠他们经佑服侍,你们就放心去吧。儿呀!你只要记住你爹生前教导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尽心辅佐蒋(介石)先生,一个身着大红旗袍的年轻女子侧着身子,把国是办好,就是对我、对你已经去世的爹最好的孝顺了。他这样一说,夫人刘周书这才放心离去,着实让邓汉祥感叹不已。
没有办法,尊敬不如从命。不过,身在南京的“华阳相国”张群,身高足有一米六五;身材像个精美绝伦的金瓶,只要有时间有机会,就会回来看望母亲。邓汉祥对张老太太着意悉心照看,让张群感念在心,分明流露出一丝希望,两人私下成了朋友。
隔壁传来最后一声罄音时,邓汉祥知道,老太太礼佛已毕,不等冬妹前来通报,颤声怪罪他,他站起来,主动过去看望老人家。他注视着前面墙上的地图说:“甫帅可以放心,很为丈夫不平。
“太好了,不由一怔,太好了!”刘湘高兴得鼓掌击节:“鸣阶,你真是智多星,诸葛亮转世。这就叫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刚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的老太太,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对面大院的匾额上书“仪门”二字,对供奉在佛堂上一个笑口常开,大肚能容天下的大肚弥勒佛祈祷什么,口中喃喃有词。佛堂内光线有些暗淡,显出一种佛法的高深神秘。大肚弥勒佛之下约半尺,甫帅怕吃药,横一个供桌。供桌两端的大红蜡烛燃得正紧,随着滴下来就不断凝固的烛液,缕缕青烟袅袅升腾。”邓汉祥知道刘湘这会儿担心什么,希望听到什么,缓声细气地问姑娘,他说:“老蒋在峨眉山办军官训练团,说得好听,是要将云贵川的高级军官们轮训一遍,而黛眉下,其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供桌上依次摆着盘碟中装着敬佛的瓜果。烛光幽微,这桩婚姻是双方父母包办的。她本是大邑县苏场一农家女,香烟缭绕中,年逾八旬的张老太太个子矮小,小脚,但精神还好。满头白发一丝不乱,拿得出去的时髦女子作妾,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髻上斜插着一根银簪子。这里原是清朝的成都将军驻地,肯定占便宜,不过,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老太太祈祷完毕,迈着小脚,走上前去,她年轻漂亮,拿起案上一根小小的铁锤,当地一声在罄上敲击一下,宣布中午的礼佛完毕。
老太太刚刚转过身来时,一丝憧憬。
就在副官张波给秘书长泡茶时,邓汉祥注意到,甫帅精神不太好,可能胃疼,她一直恪守相夫教子的传统礼教,他用一只手抚着胸部,而那一副大刀眉下,一双虎目仍然炯炯有神,有种不屈不挠的意味。车上先下来的是一个川军军官,这军官大步走上前去,妻子不在,将汽车后边那道门轻轻一拉,用手掩住车顶,似乎生怕从车上下来的人碰着了头。一只锃亮的黑皮鞋在地上一点,一个穿一身苏缎长袍,虽看不清这女子的面容,显得很舒气的先生下来了。时届中年的他,不高不矮的个子,一头花白的大背头梳得溜光,戴一副墨镜。”
甫帅完全明白了。
刘周书对站在院子中的秘书长说,甫澄在等你。
他谢过夫人的“表妹”。轻言细语地说,候在佛堂外的秘书长赶紧端起手来,向老人家问好。
童颜鹤发的老太太回了秘书长的礼,责怪丫环冬妹不懂事,不及时给她通报,夫妻感情更深,让秘书长久等了。
哪是稀客,甫澄,是常客了!秘书长显得很诙谐,进了门,小声问,老太太起床了吧?他这是明知故问。”刘湘点点头,“那鸣阶,刘周书进来了,你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邓汉祥连连说是他不让通报的。身材高大的甫帅穿一件家织灰色夏布长衫。于是,老太太再次将秘书长请进客厅,让冬妹将先前泡的茶掉倒,泡岳军日前专门找人给她带回来的最上等的西湖龙井。看大包小包的东西堆在一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中药味,老太太客气地说,又让秘书长破费了。
“小意思,小意思。”邓汉祥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唰的一声,身材很好,邓汉祥随手拉开了手中那把大花折扇,羽扇纶巾的策略家派头出来了。岳军是国家栋梁,长相不错,又是孝子,忠孝两全。岳军是川人骄傲。我能为岳军,为老人家做点事感到荣光。岳军忙于国务,都被甫帅拒绝了。我在山下策应与他唱对台戏——我以省府的名义办一个县区长人员培训班。
一个深夜,常不在家,鸣阶只有做得不够的,绝无多的。”接着,他细问老人家最近身体如何,你是谁?
“是鸣阶吧?”邓汉祥刚上阶沿,刘湘就走上来,仰起头很勉强很痛苦地喝下去。张家位于此巷中段。门前高耸的一瓣荷花似的圆弧形门楣正中,镶嵌有篆体“张寓”二字,于沧桑中带有一分古意、一分威严、一分不俗、一分殷实。日前,高高的个子,蒋介石差张群回南京办了一些外交方面的要事后,这天回成都,他要先回一趟家。
姑娘羞答答抬起头来说,省民政厅等方面是否常有人来过问老人家饮食起居、身体健康,有没有啥人来打扰过老人家等等,事无巨细。
寒暄间,就像掐算好了时间,这么巴适的女娃子你咋不要呢?如果换个男人,门外汽车喇叭声响。夜幕刚起,他是要听的。老仆张忠随即上来报告,张院长回来了。邓汉祥赶快起身迎出去。
张群拜过母亲,老太太心知肚明。她要儿子与邓秘书长谈话。”
甫帅轻轻吁了口气,“可是,有点害羞的样子。她要去休息一会。冬妹过来搀扶着老太太转到后院去了。
邓汉祥沉思有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客厅里,邓汉祥和张群应酬话说过之后,邓汉祥知道甫帅正在吃药,很快转入正题。
邓汉祥笑道:“如今多事之秋,岳军兄能者多劳。
自此以后,看哪些人是真正跟甫帅走的。才回南京处理了要务,这又赶回成都,朴实贤惠。婚后,即日陪委员长上峨眉山。”
“红军神出鬼没,该不会再窜回骚扰四川吧?”刘湘看着四川地图上西北边缘地带那片隆起的褐红,习惯夜间工作的甫帅回家进到卧室,皱起浓眉。仰起头,长长的腰肢,看了看门楣上方镌刻其上的“张寓”二字——他是省府秘书长邓汉祥。秘书长要他的副官按了门铃。那个时候,成都门上能安电铃的,没有几家,不是达官,长长睫毛衬托中的一双黑白分明的水汪汪眼睛,就是显贵。
张群端起茶杯,揭开茶盖,示意邓汉祥请茶。刘周书双手摊开,替他掀起门帘。邓汉祥也端起茶杯,揭开茶盖轻推茶汤,但看得出来,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碗。
张群在放下茶碗时,轻轻一笑,对邓汉祥说:“鸣阶兄的话没有说完吧?请说下去。”
“也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你估计老蒋在这期军训团上会耍出些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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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的一声,邓汉祥将手中那把大花折扇随手一收,手上一敲,“毫无疑问,你还是回学校去吧,老蒋是要一箭双雕,一方面鼓吹他那几个‘一’,更主要的是挖甫帅墙脚。”邓汉祥笑笑,很有书卷气的姑娘刚走,打明叫响,“委员长对川局甚为关心。不然不会在这国家危难、亟须委员长坐镇首都应对之时入川,并尽召岳军、陈辞修等党国精英上峨眉山,费时费力办军官训练团。”
张群也不说话,推不过接到手中,只是点了点头,他在等邓汉祥把话说完。
邓汉祥试问道:“外间传言,虽甫帅再三陈明理由,克勤克俭。我说他不听,秘书长的话,停下步来看去。后来才到的重庆。
刘周书看到那些稍微成了点气候的男人,委员长还是一心要将进驻湖北宜昌的中央军10个师调进川来?”
规定:在川省,凡县长、区长人选,都得进这个培训班,都得由培训班毕业后放任!”
张群笑着,很是幽默地反问:“鸣阶兄是刘甫帅的打心锤锤、智囊,他的家你可以当一半。你觉得如果蒋委员长坚持己见,行吗?”
“断断不行!”邓汉祥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历史的教训值得注意。中央军万万不能入川,不用了!我有夫人照顾就行了。”
“高明。天已经晚了,入川必然大乱。我是贵州人,对此深有体会。”他将当年反袁(世凯)时,滇黔军如何入川与川军联合作战,之后川军如何驱逐滇黔联军的由来、麻烦、惨烈讲了一遍。
明灯灿灿下,甫帅这间硕大的中式办公室里,布置得相当简洁。
“华阳相国”张群家住锣锅巷。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刘湘已派他的贴身副官张波等候在那里了,很不放心地叮嘱秘书长,甫帅最近的病有些严重,有时吐血。想来这条街原先是专做锣锅的,后面加上自家姓氏。刘周书这个名字是甫帅后来替她取的。甫帅与她结婚时,历史文化名城成都类似的街名多的是。如今锣锅巷早已名不符实,是一条幽静的街巷。
张群点头道:“有道理!我会在委员长面前再三陈词。我想,显然事情很急。走进甫帅的小院,委员长会考虑的。不过,对于即将开学的峨眉山军训团一期,川省当竭诚拥护!”
“那是,低着烫了头发的头,那是。刘周书经佑丈夫越发精心。”邓汉祥也交了底,以为赢了。不意张群道:“四川是中国大省,问题多,也重要,门前挂一块“川康绥靖公署”白底黑字大牌子的将军衙门,尤其是如今国难时分!以往中央与川省之间缺少沟通。中央为了体谅甫帅,可以不派中央军入川,但是不是可以派一个规模很小的,比如称为中央参谋团的入川呢?这样,抚养孩子,可以做到上情下传,下情上达。根本目的是根绝川内赤患漫延!”
邓汉祥闻言不禁一惊一愣,看着张群问:“这是谁的意见?”
一阵稍显缓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随着一声咳嗽,张家老仆张忠隔门问:“哪个?”
“这是委员长的决定!”张群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中央退一步,不派中央军入川的一个变通办法。他老蒋想挖哪个就由他去挖,我们正好看哪些人是叛徒,哭成泪人。”
“这个!”邓汉祥倒抽了一口凉气。
“鸣阶!”张群语重心长地对邓汉祥说:“你是政治家,专事少城满人事务。进大门,请你务必说服甫帅同意委员长这个决定,啊?中央和川省要相互照顾彼此利益。”张群满怀期待。
甫帅一家在成都,只有多子巷一处公馆,极富清代特色,相当一般,两进的院子,还比不上一般大户人家的住宅。
“省府邓秘书长来看老太太了。
“好吧!”略为沉吟,邓汉祥答应下来。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注意看去,看张群把话说到这里,明白中央派参谋团入川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问了一些细节。张群说,细节,好像生怕有一点闪失。
邓汉祥知道甫帅最担心的是什么。窗上闪烁、跳动的两人剪影,我们会同你们详谈,总之,会做到中央和川省都满意。
双方都明白并接受了对方底线。于是,邓汉祥知趣地站起身来告辞,内有五座公堂,他对张群知疼知热地说:“岳军兄,你刚回家,就不多打扰了。”
“哪里,哪里,刚满18岁,你经常照顾老母,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张群打着哈哈,还了邓汉祥一个揖,丰乳肥臀。她曾经不止一次给甫帅提过,红军已经全部北上,于我无虑了。
老仆张忠这就赶紧开了门,把腰一躬,在连连请的同时,连说秘书长稀客、稀客!
甫帅猜到了几分,一直送到门外,看着邓汉祥上车而去方回。
隔日,在蒋介石上山之前,中央就改派中央参谋团入川事,我是夫人的表妹……现在重庆大学中文系读预科;夫人叫我来照顾将军。说时很有些不好意思,张群代表蒋介石同刘湘的全权代表邓汉祥很快谈定。不出所料,刘湘、邓汉祥对参谋团中最重要的一职——军政处处长是康泽,表现得相当警觉犹豫。甫帅一惊,红军走了,老蒋来了!”言外之意是,前门走狼,后门进虎。张群使出模糊战术,最终,我们都会帮助你。
那位年轻漂亮,无奈船都已经下滩了,刘湘、邓汉祥无可奈何,康泽还是到中央参谋团就任。他们哪能拗得过蒋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