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清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大地的气息。而在另外一侧的延伸末端,不远处的山谷中愈发突兀。与周围苍茫草地,格格不入。恍如从隔世长眠中,渐渐苏醒一般。葱郁林木,秀立叠嶂。林海荡漾,安详出奇。树叶沙沙之声犹如浪涛,由远而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只是当这片山谷渐渐有了生气之后,风,似有不忍,随之渐渐消失无踪。在层峦叠嶂的翠林,风的影子,只留下微微荡漾。虫鸣鸟叫之声,渐渐此起彼伏。霞光萦绕,祥瑞端庄。梦幻飘渺,遥不可及。
或许,这片山谷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鸟语花香,神圣庄重。
当她醒来时,更确切来说,是因为惊醒。还在梦中的她,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惊动。缓缓睁开‘眼眸’,才发现在她心中认为非常惊讶的一幕。
而刚要张嘴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哽咽当场,唯独自己的‘身躯’在徐徐暖风中剧烈晃动。她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切的种种,在‘脑海中’翻腾倒海,一一浮现。
按捺住心底那一丝的欣喜,调整呼吸后,再次睁开‘眼睛’。
“你为何流泪?”她的声音轻盈而又小心翼翼,似乎不想惊吓还在她的头顶流泪的那个庞然大物。
她揣测,这应该就是人类吧?
她只知道,流泪就是悲伤。她没有经历过泪水,甚至是水,她都没接触过,所以也不会知道悲伤到底为何物。
却发现在她眼底的人类,居然会惊慌失措,茫然四顾。不禁一阵好气,抖索了自己的‘身体’半天,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
开始虽如同公鸭子一般的嘶哑,不过渐渐声音变得柔和,也不至于会让眼前的人类如此惊吓吧?
“无名草?!妖怪??”低头时才发现她的存在,却发出不知是惊讶还是震惊的名字,让她心底有种怒火。
“什么无名草,你瞎说什么,我可是羽族!”她的语气非常肯定,底气十足,有种睨视苍穹的自傲。
“妖怪,又是什么?”随即怯生生的问道,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羽族?哈哈,就是无名草而已!妖怪嘛,葱郁欣荣。无边无垠,反常既为妖啰!。。”在她眼中的庞然大物,哭笑不得,顺势回答,不过眨眼间突然面色大变。
不过在她刚要反驳时,却发现这个人类脸色大变,阴晴不定。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惊讶、震惊、狰狞、呓语不断,让她不得不认为这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他就好像一直都在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一样,言语表情,像足了她眼底的失心疯。不过考虑到哪怕拼了自己的小命,也不能把已经深深沦陷在他自己漩涡中的他拉出。毕竟人家一个脚指头都能随便蹂躏致死一百遍,所以她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有一搭没一搭的喊着。
“喂,别自己把自己困死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已经在他的脚下呼唤了不知多少遍。
“你有名字吗?”他突然睁开了双眼,几乎贴了她的‘脸庞’。
“还好没死!”虽然他的语气非常轻柔,她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一望无际。不过听到他的问题,不禁一阵沉默。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甚至连自己知道什么,不知什么,她也不知道。但有非常奇怪,甚至是离奇。
如同神形俱灭,沉睡万年之后。以吸纳天地灵气,衍生汇聚而成一株花草。前世的记忆睡着自己的苏醒,也随之渐渐复苏?但为什么又会知道自己是羽族,而不是人族,龙族?
但是,为何唯独名字,名字不曾记得?
心乱如麻,她自己脑袋瓜子里的东西,一团浆糊。
“名字,名字是什么东西?那你有名字吗?”她不禁撇嘴反问,有种无处可逃的窘迫!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自己就是羽族。
“我当然有名字!”他显得格外得意,不过眨眼间,又突然变得落寞无比。
“看来你也没名字,哈哈!”她见到他的窘态,心情无比愉悦的奚落道。
“渃漓!”似乎作了一番苦苦挣扎,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辞藻。
“若离?不得不离?好怪的名字!”她的口中呢喃着,心底却滑过了一种异样。似曾相识,却又不可能相识。
“要有水!你可知美是何物?”他促膝而坐,眼神望向远处,沉声问道。
“呃,不知道,我觉得你的样子就好看!”她不以为然,在风中摇晃。
“样子好看?”他呢喃呓语,若有所思。
“那这个呢?”信手撵来过蛇,放在了无忧草的地方。
“哎呀,吓死我了,拿开!”她惊声呼道,惶恐不安。
“其实,只是习惯了你的样子,就觉得其他东西,不好看了。”她见他把过蛇丢弃远边,心有余悸。
“当你得道成人之时,我带你游遍大好河山!”他起身,意气风发眺望远处。
“好啊,好啊!”无忧草显得异常愉悦,毕竟他是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心底却一阵失落,因为她知道,得道成人又岂是一朝一夕。从一株没有灵性的花草,她已历经万年,才有如今自己的思维与眼界。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何况修的肉身,甚至到成仙成神。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突然,她察觉到周围的异常,诡异至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她印象中,只有和煦阳光与暖风。
哪怕是历经万年,直到如今。
寒意,直刺心底!
这是?
冷??
寒风风萧瑟,冷冽刺骨,无处可藏。荒凉大地,荒芜犹如瘟疫,渐渐蔓延。花草万木,渐近凋零衰败。葱郁辽原,银装裹素。从广阔大地,逐渐蔓延至山谷中。唯有凄冷凉风,徐徐拂向大地,天空徐徐飘落鹅毛大雪。山谷中如同风中残烛的草木,瑟缩抖动。
其中,也包括,无忧草!
“这是?”无忧草不禁脱口问道,瑟缩抖动。
“冬天!”他不为所动,无动于衷立在风雪肆虐的山谷断崖上。
只有美,没有丑,又怎知是美?
只有善,没有恶,又怎知是善?
天界天方止殇玄境五百天,人间五百年。
无忧草依旧静静矗立在山谷断崖上的草地中,茫茫大地,已经渐渐难寻踪迹。从一直经历春天,到如今。她已经历了五百个春夏秋冬,日月星辰。醒来时候遇见的那个人,在她心底已经渐渐模糊远去。
唯独当时从他口中第一次听说:妖者,反常既为妖。之后,就愈发频繁听闻‘妖’、‘妖怪’这两词。‘妖’字日渐盛行,‘除妖降魔’也愈发频繁。她所处的山谷,周围可以说上话的,不知道是因为倒霉还是上辈子倒霉,居然沾染了‘妖气。
鹤发童颜,一身仙风道骨的修道者,扫荡这片山谷之后。又来了一批凶神恶煞之辈,继而扫荡一遍之后。整个山谷中,那个所谓的‘妖’就唯独只有无忧草。
只是搞不明白,到底怎样才算妖?当初醒来时,那个人不曾也说过自己是妖吗,现在看来又为什么没有被当成妖。不然怎么可能怎么山谷中,唯一剩下她这一个‘妖’。
因为‘妖’,她也才渐渐想起了那个誓言。但是每次想起那个誓言,她一直都认为是昨天的事情。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山谷中,她才发现,已经沧桑五百年。只是,她还未能修得肉身。整整五百年,她都用来凝视着山谷中的一切。
“我记得你!”她依旧矗立在山谷断崖处,迎风飘扬,微笑道。
“我也记得你!”他在她旁边坐下,与以前一样,笑着答道。
只是他那微笑的背后,却让无忧草感觉到那不为人知的一丝落寞。至于到底是落寞还是忧伤,无忧草不知道。因为她没心没肺,不懂世间感情。
“想不想看看大好河山?”他躺在草地上,慵懒而又如释重负一般,侧头问道。
“想啊!只是,我还没有得道成-人!”她怯生生的回答道,声音依旧是那么清冷,毫无感情的稚嫩。
她想,她现在应该很难怪。只是不知道难过,到底是怎样,怎样的感觉?
“无妨,拥有心脏,得道之时也就不远了!”他坐直了身子,指尖一抹猩红,滑落。
无忧草避闪不及,猩红血珠落在了她翠绿枝叶上。渐渐形成一个漩涡,继而变成心房,嘭嘭跳动,泛着若隐若现的红色光芒。
“虽然强人所难,只是想趁早了一个誓言。”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无忧草半天一直都木讷的盯着叶子上的那砰砰跳动的小小心房。
“我也想趁早了却这段誓言!”无忧草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只是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胸口位置,竟然有一种异样。这种异样到甚至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现在的脸,竟然是只有在他脸上看见的落寞,她的胸口有一种绞痛。
直到无忧草整个身躯都变成了一个凡尘的女子,那个她并不是期待的这种摸样:人的模样。
只是这一刻他发现,原来,无忧草,悄然变成忘忧草!
无忧草,不会拥有这种哀伤。
他用自身元力,为无忧草塑造本体。哪怕是他塑造,可是看见有血有肉的无忧草时,依旧目瞪口呆。
“走吧,带你游遍大好河山!”他向无忧草伸出了手,而她只是怔怔看着他。
翱翔于天际间,只有他知道,他的身体正在缓缓褪化。
而他,却不想让她发察觉。
凝望无忧草侧脸面容,她还沉浸在天地之间,留恋世间美好事物。
直到他的眼眸,渐渐模糊。
随风而逝弥留之际,瞥见无忧草,泪流满面,清澈犹见。白色长袍衣襟胸口处,一抹猩红悄然绽放,如同怒放的寒冬腊梅,格外刺眼。
原来她,早已知道!
身体消散时的最后一刻,他的笑容如此灿烂,旭日春风一般。
从他到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要走了。
原来,心痛竟然是这样子。直到他彻底消失,似乎整个天地之间都没有他一丝踪迹。也因为他那一刹那间的消失,无忧草心中的绞痛也因为渐渐恢复本来的无忧草,而渐渐消失。
只是已然恢复为无忧草的她,纤细的叶片上却还是残留着那一刻潸然留下的泪水。无忧草依旧矗立在寒风谷中,无忧无虑。
昨天的誓言,依旧还在!
唯独枝她纤细的叶片上,那一抹猩红血珠。妖艳欲滴,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