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精细技能的发展以及火的运用并非孤立的现象。反过来,我们永远都必须记住,进化的真实内容(生物学以及文化意义上的)就是新行为的细化。正是因为行为的变化不能够留下化石,我们才被迫在骨骼与牙齿中去寻找它们。骨骼与牙齿本身并不是很有趣,哪怕对它们所属的动物来说也是一样。它们对它来说只是行动的工具——我们之所以对它们有些兴趣,是因为作为一种工具,它们能反映出它的行动,而工具的变化也能显示行为与技能的变化。
因为这个原因,人类在进化中发生的变化并非一次一丁点产生的。他不是一种灵长类动物的头骨与另一种灵长类动物的下颌合在一起构成的——这样的误解太天真,不可能成为真实的情况,而只能够造成类似皮尔特镇的头骨那样的赝品。任何一种动物,尤其是人类,都是一种高级合成的结构,它的所有部分都必须随着它的行为的变化一同变化。大脑的进化,手、眼、脚、牙齿以及人的整个骨架的进化构成一件特别礼物的马赛克——而在一种意义上说,这本书的各个章节也是各自论述人类特别天赋的单篇文章。这些特殊的天赋使人成为他现在的样子,有了更快的进化,行为也更为丰富和灵活,超过了其他所有动物。跟在500万年和1000万年,甚至5000万年里没有一点变化的许多动物(比如昆虫)不一样,人类在这个时间跨度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人类并非所有动物当中个子最大的一种。甚至远在哺乳动物之前,恐龙就比人类威严得多。但是,人类具有其他动物所不具备的东西,人类的大脑功能非常复杂,仅此一项就在生命出现的30亿年历史当中使人类具备了极大的创造能力。每一种动物都会留下自己是什么的痕迹,但只有人类才留下他的创造之物的痕迹。
食物的变化在长达5000万年的时间里,也对不断进化的物种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导向人类的众多早期动物当中,有一种类似狐猴的动物存在,它的眼睛很敏锐,手指也很灵巧,以昆虫和果类为生。从埃及猿属和总督猿到体重庞大的南方古猿的早期猿类和原始人类,一般都认为它们白天主要寻找蔬菜食物。但体重轻巧一些的南方古猿打破了古老的灵长类动物吃素的习惯。
从索食向杂食的变化一旦发生,便在直立人当中坚持下来,并使尼安德特人变成了智人。从我们体重较轻的祖先南方古猿开始,人类的家族就已经开始吃一些肉类了:一开始吃小型动物,后来吃更大型的动物。肉类蛋白质的含量高过植物,吃肉会使被吃的东西的体积以及饮食的时间削减三分之二。这对人类的进化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他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可以花在一些间接的活动上,可以从仅凭饥饿的残酷力量无法达到的地方找到食物来源(比如更大型的动物)。很明显,这(通过自然选择)有助于提升所有灵长类动物的大脑在刺激与反应之间形成内在的延迟倾向,直到发展成为将欲望的满足推后的完全人性的能力。但是,强化食物供应的间接策略最明显的效果,当然还是刺激了社会行动与交流。像人类这样一种动作迟缓的动物,能够跟踪、追逐与逼迫更大的大草原上的动物,因为那些动物只适应了通过合作逃命。狩猎要求有意识的计划,并通过语言的方式进行组织,还要使用特别的武器。的确,我们使用的语言具备某种狩猎计划的特点,因为我们(跟其他动物不一样)彼此用句于相互交流,而这些句子又是由可移动的单元构成的。狩猎是一种团体的活动,它的高潮,也只有高潮,就是猎杀动物。
狩猎不足以为一个地方不断增长的人口提供食物,在大草原上,一平方英里的人口数不能超过两人。以这样的密度,地球总陆地面积仅能养活现代的加利福尼亚的人口,约为2000万人,而全英国的人口则养不活了。给狩猎者的选择非常残酷:饿死或迁徙。
他们跨过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距离。到100万年前,他们到了北非。到70万年前或更早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爪哇一带。到40万年前,他们向北突进,向东到了中国,向西到了欧洲。这些难以想像的扩张式迁徙使人类从早年开始便成了一种分布极广的物种,哪怕他们整体的人数仍然非常之小,也许不到100万。
更让人惊讶的是,人类向北迁徙的过程正好是北部气候转向冰纪的时候。在极其寒冷的气候下,冰层从地上生出。北部的气候在无法追忆的时代里一直是相当温和的——差不多有数亿年。但是,当直立人在中国和欧洲北部定居下来之前,开始了接连三个时代的冰纪。第一次冰纪在北京人择穴而居的时代已经过了最严重的时期,也就是40万年以前。因此,毫不奇怪,在这些洞穴里第一次发现了用火的痕迹。冰向南移,并后退了三次,大地每一次都会发生变化。发生最大变化的时候,冰盖里面包含了地上的很多水分,因此,海平面下降了400英尺。第二次冰纪之后,也就是在20万年以前,尼安德特人带着极大的脑袋出现了,他在过去的最后一次冰纪当中非常重要。
我们辨别最为清晰的人类文化,是在最近的一次冰纪开始形成的,时在最后的5到10万年之间。在这个时期我们发现了一些精确的工具,让人们想起复杂的狩猎活动:例如长矛投掷器和也许用于校直工具的木棍,布满木刺的鱼叉,当然还有制作狩猎工具用的燧石工具。
很清楚,当时就跟现在一样,发明也许不是很多,但这些发明通过文化,得到了广泛传播。例如15000年前南欧的马格达林猎手发明了鱼叉。在这项发明的初期,马格达林人发明的鱼叉是没有骨刺的,后来这鱼叉就加上了一排鱼钩。这个时期的末尾是洞穴艺术的繁盛期,结果这些鱼叉就带上了双排鱼钩。马格达林猎手装饰他们的骨制工具,这些工具可根据其风格的精细程度,确定准确的时期与地理位置。从真实的意义上说,这些工具就是化石,它们有秩序的进展可以重述人类文化的进化过程。
人类之所以经受住了冰纪的严峻考验,是因为人类灵活的思维能力,能够导致发明创造,并使这些发明创造变成集体财产。很明显冰纪对人类的生存方式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人类被迫较少依赖植物而更多地依赖于动物。在冰层的边缘狩猎很不容易,因而使狩猎的策略发生了变化。在冰层边缘跟踪单头动物,不管这动物的体积有多大,这种办法看起来不那么有吸引力了。更好的办法是跟在大群动物后面,而不丢失跟踪动物的走向,这就要学会预测,最终还要适应动物的习惯,包括它们蜿蜒曲折的迁徙路线。这是一种特别的适应过程,也就是说游牧制度正在形成。这种适应形式具备狩猎的早期特点,因为这也是一种追逐,地点与节奏由作为食物的动物来确定。这种适应的形式还有后来出现的游牧的一些特点,因为这些动物被当作一种移动的食品储存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