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门的时候,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准备打烊,几张木桌围拢在屋中央一个小小的炭火炉四周。那小伙子用火钩挑起炉盖,要把炉火封死。他听见门响,一回头,就看见了小艾。小艾的脸僵硬得张不开嘴说话,只顾站在门口,贪婪地捕捉着从四面八方朝她拥来的棉团般的热气。而小伙子显然对一个女孩子深夜孤身走进来有点意外,一时怔在了火炉边。过了好久,他问她:“要吃饭吗?”
她摇摇头。她说:“我只是太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只想在屋里站一会儿就走。”
小伙子回过头去,放下手里的火钩和炉盖,歪着头想了一想,拿起旁边一把火铲,铲了几块大炭倒进炉子里,把一只烧水的大壶坐在炉子上。“那就坐下吧。”他说,“我们这儿不关门,你坐多久都行。”壶里的水很快就开了。壶盖被水汽顶得突突直响。那小伙子从柜台后面匆匆走出来,拿着一个大搪瓷缸子,把它放在小艾面前的桌子上。小艾忙说:“我不渴。”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喝水不要钱。”
那瞬间,小艾本能地想跳起身逃走——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可怜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这间小屋实在太温暖了,暖到小艾宁愿忍受被别人可怜。小艾不吭声了,任凭他给她倒上水。她用双手小心地捧住那个搪瓷缸子,感受着热力一丝丝地渗透她的全身。她并不想掉眼泪,很久之前她就发誓再也不流泪了。可有时眼泪不肯顺从自己的意愿——它们一定是在外面冻成了冰,却在小屋的暖气中融化了,还没来得及被收拾起就变成水流下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去,落在缸子里,落在木桌上。她不愿抬手去擦,怕被小伙子看见。
过了一会儿,小伙子又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端来两个盘子,放在她面前。“忙了一晚上,我还没吃饭呢。”他很随意地说,“一起吃点吧。”
小艾没动。
“这个店是我家开的,我也算老板了。咱们就算交个朋友,你要是不见外,就当我请朋友一起吃夜宵好不好?”他说着,把一双筷子递过来,“这些菜都是我妈做的,随便吃点,别客气。”
小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真的,她并不相信他,他实在过于好心了,她不相信自己真能碰上这样的好人。“也许他另有所图。”这样的怀疑倒让小艾莫名其妙地心安理得起来。她接过筷子,一声不响地开始吃,边吃边等着他提出问题。比如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今年多大?准备在这里呆多久?她甚至想到了如果他敢对自己有什么不良企图该怎么反抗——他却始终不说一句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几根菜放到嘴里,实际上是一直陪着小艾吃,等她吃完就把碗碟收走了。小艾突然盼着他跟她聊点什么,他却拿了本书坐在柜台里,对她说:“你坐着歇会儿吧。我明天还得考试,不陪你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他坐在那儿捧着书聚精会神地看上一会儿,就走到炉边添炭或者往壶里添水,而她渐渐消除了戒备和敌意。因为实在走得太累,她竟然伏在桌上睡着了。睡梦中隐隐听见有人说话,是那小伙子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很低、很柔和。说了些什么听不清楚,就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断断续续地持续着,汇进她的梦里,让她恍恍惚惚地想起在家时的夜晚。后来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脸,一张和蔼、慈祥的脸。在梦里,她把一件大衣披在自己的身上,轻声说:“睡吧。”
醒来的时侯,天刚蒙蒙亮。小艾直起身,发现自己肩上真的披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而面前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是几个面包和两个煮熟的鸡蛋。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伸手拽了拽大衣,又碰了碰眼前的盘子,以为它会像神话里出现在卖火柴小姑娘面前的烤鹅和圣诞树一样,转眼就消失了,可它们并没消失。周围安安静静的,那小伙子伏在柜台上睡着了,炉火却没灭,壶里的水还在突突冒着热气。自尊心和生存的需要在小艾的脑子里你来我往地争斗了半天,最终还是自尊心败下阵来。她吃掉了那几个面包,把鸡蛋揣进口袋里,在一张纸上写了“谢谢”两个字,连同那件大衣一起小心地放在柜台上,然后离开了依然温暖的小店。
那个白天,小艾顺利得如有神助似地找到了一份工资很低,但足以让她暂时维生的工作。
她后来就留在了这座城市。
几年过去了。当她终于安定下来,自信不会再有人流露出可怜目光的时侯,曾经试图去寻找那家小店。可是,在这几年中,城市面貌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当年走过的街道本来印象就很模糊,加上那种不起眼的小店实在太多太多了,所以她始终没能找到它。
她常常想起那个夜晚,想起那间暖洋洋的小店铺,想起那个善解人意的小伙子,毫无所求地帮助了一个孤独的女孩,却还要小心翼翼维护着她那幼稚的自尊心。每当想起这些,她就会像那晚一样,有种想掉泪的感觉。
后来和朋友说起这件事,小艾知道了那一年的冬天下过好几场大雪,是这个城市近十几年中最冷的一个冬天。但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冬天始终跟那个小店的灯光,那熊熊燃烧的炭火炉,那坐在炉子上突突冒气的水壶,和那只大大的搪瓷缸子联系在一起。她说,那是她有生以来感觉最暖的一个冬季。
一篇短文特别令人感动,它是这样说的:两只蚂蚁相遇,只是彼此碰了一下触须就向相反的方向爬去。爬了好久之后彼此都觉得遗憾。在这样广大的时空之中,体型如此微小的同类不期而遇,“可是我们竟没有彼此拥抱一下。”是的,在广阔的时空中人类是一个多么渺小的个体,在漫漫的人生路上我们相遇了,这本身是一件多么奇特的事情啊。我们只是不同道上的几条船,偶然的相遇了,很快又各奔前程。但是,毕竟我们相遇了,所以就应该好好珍惜现有时光。
刻在心里的原则
阿拉伯传说中有两个朋友在沙漠中旅行。在旅途中他们吵架了,一个还给了另外一个一记耳光。被打的觉得受辱,一言不语,在沙子上写下:“今天我的好朋友打了我一巴掌。”
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到了沃野,他们决定停下。被打巴掌的那位差点淹死,幸好被朋友救起来了。被救起后,他拿了一把小剑在石头上刻了:“今天我的好朋友救了我一命。”
一旁好奇的朋友问道:“为什么我打了你以后你要写在沙子上,而现在要刻在石头上呢?”
另一个笑笑回答说:“当被一个朋友伤害时,要写在易忘的地方,风会负责抹去它;相反的如果被帮助,我们要把它刻在心灵的深处,那里任何风都不能抹去它。”
朋友间相处,伤害往往是无心的,帮助却是真心的。忘记那些无心的伤害,铭记那些对你真心的帮助,你会发现这世上你有很多真心的朋友。
在日常生活中,就算最要好的朋友也会有磨擦,也许会因这些磨擦而分开。但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们仰望星空,总会看到过去的美好回忆。
友情的深浅,不仅在于朋友对你的才能钦佩到什么程度,更在于他对你的弱点容忍到什么程度。有时候浓郁的友情看上去反而十分清淡,真的就好像茶一样,初时浓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趋于平和,而此时却又是恰到好处。即使相隔多年未曾谋面,一朝相会两颗心灵便立刻对接上,无需任何寒暄与过渡,双方就能相融为一体。有些时候,最珍贵的友情往往像北极星那样,遥远但却永恒。记得一位智者曾经说过:使自己强大起来的方式大概有两种:一种是增加自身的知识、能力;另一种是增加自己的朋友,特别是增加那些有知识的、有能力的朋友。前者,是通过自身能力的增长而使自己逐渐强大,后者则是通过朋友的力量使自己强大。一般地讲,强者更加注重前一种,弱者更加喜欢后一种,而智者两种方面都擅长。
我们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这是对朋友数量的最低要求,但恰恰是对朋友质量的最高期待。与朋友相处,最为难得的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既不至于冷淡了朋友,也不至于损失了彼此的独立。因此说,与朋友相处是心灵的艺术。距离恰当了,友谊反而会长久。
友谊就是相互拨弄着心灵之弦,从而发出优美的和声与共鸣。友谊是我们哀伤时的缓和剂,激情时的舒解剂,是我们压力时的流泄口,是我们灾难时的庇护所,是我们犹疑时的商议者,是我们脑子的清新剂。但是切不可苛求朋友给你同样的回报,宽容一点,对自己,也对朋友。
半个朋友
从前有一个仗义的广交天下豪杰的武夫。他临终前对儿子说:“别看我自小在江湖闯荡,结交的人如过江之鲫,其实我这一生就交了一个半朋友。”
儿子纳闷不已。他的父亲就贴近他的耳朵交代一番,然后对他说:“你按我说的去见见我的这一个半朋友,朋友的意义你自然就会懂得。”
儿子先去了他父亲认定的“一个朋友”那里,对他说:“我是某某的儿子,现在正被朝廷追杀,情急之下投身你处,希望予以搭救!”这人一听,容不得思索,赶忙叫来自己的儿子,喝令儿子速速将衣服换下,穿在了眼前这个并不相识的“朝廷要犯”身上,而他自己的儿子却穿上了“朝廷要犯”的衣服。
儿子明白了:在你生死攸关的时刻,那个能与你肝胆相照,甚至不惜割舍自己亲生骨肉来搭救你的人,可以称作你的一个朋友。
儿子又去了他父亲说的“半个朋友”那里,抱拳相求把同样的话诉说了一遍。这“半个朋友”听了,对眼前这个求救的“朝廷要犯”说:“孩子,这等大事我可救不了你,我这里给你足够的盘缠,你远走高飞,快快逃命,我保证不会告发你……”
儿子明白了:在你患难的时刻,那个能够明哲保身、不落井下石加害你的人,可称作你的半个朋友。
那个父亲的临终告诫,不仅让他的儿子,也让我们懂得了一个交友的道理:你可以广交朋友,也不妨对朋友用心善待,但绝不可以苛求朋友给你同样的回报。善待朋友是一件纯粹的、快乐的事。如果苛求回报,快乐就大打折扣,而且失望也同时埋下隐伏。毕竟,你待他人好与他人待你好是两码事,就像给予与被给予是两码事一样。你的善只能感染或者淡化别人的恶,但不要奢望根治。当然,偶尔你也会遇上像你一样善待他人的人,你该庆幸那是你的福气,但绝不要认定这是一个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