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红色围墙的坤宁宫,也把每一个人的心里阴暗的影子给拉到最短。每一个人都在流汗,汗湿重衣,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艰难的在做最后的抉择。
今天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也太快了!多到让每一个人目不暇接,快到让每一个人都来不及思考。
贺兰弘颖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缓缓走到太子和皇后并列之处站定,深邃的眸子望望众人,沉声道:“父皇病危,日濯王朝内忧外患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谁是君,谁是臣,而是大家必须众志成城,上下齐心,才能驱除外患,安邦定国,才能让日濯王朝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你这个阴险而又故弄玄虚的小人!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要登上这个皇帝的位置!”皇后回过神,眼睛顿时拧成了三角,恼羞成怒的大吼道。想不到她苦心策划这么多年,却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来了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让她怎么甘心!如何甘心!
贺兰弘颖轻蔑的瞟皇后一眼,喝道:“来人呀!皇后现在有些神志不清,扶下去好好休息休息。”这个毒妇!已经在后宫猖獗了太久!早晚都要惩治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两个带刀侍卫应着上前架起皇后。
皇后疯了样的把两名侍卫甩开朝贺兰弘颖猛扑过来,揪住他的衣服,大吼道:“哀家没有神智不清!哀家神志清醒的很!五皇子早就图谋不轨,现在趁着皇上病危想要谋害皇上,来人呀!快把这逆贼给哀家拿下。”
贺兰弘颖不耐烦的拧了拧眉,胳膊轻轻一抬。本想皇后会被轻而易举的甩脱,但显然小看了疯狂女人的力道。皇后只是踉跄了一下,手并没有松开,他反而被拽的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大家。清脆的布帛声紧跟着响起。
“嘶——”一直站在底下的大臣们视线落在五阿哥的后背上,不禁齐齐吸一口冷气,眸中现出错愕之色。
新月形胎记!原来这种胎记的存在真的不是谣传!只是,既然这种胎记既然存在于五阿哥身上,那皇上不是应当传位于五皇子才对吗?怎么会立大阿哥为长子?
沉稳持重的兵部尚书林志伦捋捋胡子,赶紧趁这个难得机会站出来道:“五阿哥打生下来身上就有月牙形胎记。皇后进宫多年,当然早就知晓月牙形胎记的传说与神奇,所以对五阿哥的出生非常惊恐。她利用皇上对她的信任,不但对皇上隐瞒了五阿哥身上有月牙形胎记的事实,反而一度对五阿哥和惠妃施玉毒手。五阿哥神灵护体,老天庇佑,一次又一次侥幸从皇后手中逃脱,但惠妃娘娘在五阿哥两岁时终究被皇后害死在冷宫之中。这么多年,五阿哥借口不喜朝政,常年游山玩水,其实也是为了逃脱皇后派来人的围捕。五年前,老夫路边偶遇五阿哥,只是路边一叙,就让老夫对五阿哥的雄才大略,宅心仁厚深感佩服。不管你们现在如何抉择,但老夫坚持相信如果五阿哥继位,那五阿哥一定是一位贤明的君王。”
话音落定,底下的阵势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来还站在孙权益和六皇叔后面的人一个个低着头偷偷挪到林志伦的身后。
虽然他们不是很迷信。但这种传说还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看现在的局势,五阿哥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再最后这点机会里他们不赶紧见风使舵,难道还真的等死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孙权益和六皇叔的身后都空无一人。
皇后的脸气的发绿,太子的也气得头顶只想冒青烟。这些墙头草,那时候还信誓旦旦,同生共死,现在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孙权益,事实证明你对哀家才是真正的衷心。你放心,待到弘冰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哀家一定会对你大大封赏!”皇后咬咬牙!许是为了给自己这种难堪的境地寻求最后一块遮羞布。努力的昂着头,许着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诺言。
孙权益环顾一下,心里立刻打起小鼓:皇后不知道是气疯了,还是真的疯了。依照现在的形式,他的项上人头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哪还有命等到她说的那天。马上头垂下,吞吞吐吐的道:“娘娘……老臣……老臣……娘娘自己多保重吧!”说完,“哧溜—”赶紧脚底一滑,硬挤进林志伦后面的人群中间。
六皇叔更绝,连最后跟主子道一声别都没有,先一步挤进人群当中。
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就成了太子现在的真实写照。
“你们……你们……”皇后急速的喘着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头发散乱的更加厉害。手指发抖着指着前方,却又像是不知道落向那里。
“咳咳……传……旨……”屋里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和皇上好不容易吐出的两个字。
“皇上——”皇后尖叫一声,向屋里飞扑过去。急切的状态就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她哪里知道,就是她呆外头的这一会儿的时间,屋里的形式也早已经发生了逆转。
三阿哥和四阿哥都袖手站在旁边。袁浩睿铁塔般的身影就站在贺兰松儿和贺兰弘冰的中间,一把明晃晃的刀拿在手上,刀锋显然是对准了贺兰弘冰。贺兰弘冰当然是动都不能动,贺兰松儿则是在旁边哭哭啼啼——
“袁浩睿,不管母后对别人怎么样,但至少对你是真心真意。她把我下嫁给你,又给你这么多的荣耀和地位。你不但不感激,反而现在还站在我们对立的一方,你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袁浩睿皱皱眉还没有回话,站在旁边的于紫痕就先听不下去了。皇后对袁浩睿真心真意?真不知道贺兰松儿是替自己的娘亲遮羞还是怎么着。如若袁浩睿不是骁勇善战,手握兵权,皇后会把贺兰松儿嫁给袁浩睿吗?
袁浩睿的回答那就更绝:“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我这辈子只喜欢我师妹一个,我的心早已经给了师妹,是你费尽心机非要嫁给我。”
“袁浩睿你胡说!”贺兰松儿垂着泪,手指头立刻指向于紫痕:“你说把心都给了师妹,那她呢?你对她又是怎么回事?”
嘎?于紫痕一愣,没有想到只是在旁边当一个隐形人居然也能够遭殃。这是在宫变耶!好像不是吃飞醋的时候吧。而且吃飞醋的对象还是她?贺兰松儿真是眼珠子有毛病了。袁浩睿一直都是在挖苦她,讽刺她,折磨她,什么时候对她好过了!
袁浩睿余光扫扫于紫痕,眸底闪过连他自己都几乎觉察不到的温柔又快速的隐去,唇角挂着惯有的冷血,讥诮道:“她?只不过是一个不洁的贱婢,你以为我会对她发生兴趣?我对她如同对你,没有感情,只因为需要。”
什么!虽然心中早知道这个答案,可真正听到,于紫痕还是不由自主的咬牙:对!她知道她是贱婢,一个身份低的不能再低的贱婢,可贱婢也有尊严,不动不动就拿来羞辱的!袁浩睿你个狂妄的大沙猪,如果将来有一天她有雪耻的机会,她非得把所有受过的屈辱统统捞回来。
“皇上,臣妾跟着你这么多年,帮你料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份夫妻……情意……呀”皇后大呼小叫的从外面冲进来,本事想按照刚才自己的布置做最后一搏,没料到却看到儿子女儿被迫不能动的场面。后面“情意”两个字几乎吞入腹中。
“贱人!你……还敢……进来……”老皇帝听到皇后的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身,刚喝出两个字闻到一股味道又突然倒下去。
因为皇后正好掠过于紫痕的旁边,于紫痕也不禁被皇后身上的味道熏得皱皱鼻子。这种味道真的好难闻呀!怎么皇宫都喜欢用这样的香料。于是下意识的走到窗户边,打开了两扇窗户。呼吸了两口新鲜的口气,感觉一下舒服很多。
等等?当她目光再次扫过屋子落在屋里开得正茂盛的几盆绿色植物上时,忽然与自己二十一世纪时自己上网时看到的一张图片吻合。那个植物的名称似乎是……龙涎草?
脑子中又快速的闪过关于龙涎草的几句注解:龙涎草,奇香,因秋时产出的龙涎香而闻名。龙涎香不具毒性,但龙仙草对哮喘病人和体质虚弱的病人具有毒性,因此在有病人的地方应当谨慎种植。
这是皇宫,皇帝显然一直身体都不大好,并且专门有人照料。那么是谁想用这种方便而又安全的方法把皇帝置于死地。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后。
怪不得,皇后这么有把握的让她两天之内举报太子。看来,皇后是捏着皇帝的命脉,让他活便活,让他死立刻就得死。只是不知道,日濯王朝这么多太医,怎么可能对龙涎一无所知。
贺兰弘颖这时带着十几个御林军和几名太医走进来,太子也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显而易见,太子此时已经明白大势已去,索性也就放弃了皇帝梦想。
弘颖使了个颜色,两名御林军上前架住皇后,再也不给皇后甩脱的机会。四名御林军两两站到贺兰松儿和贺兰弘冰的旁边,其他的则分列到弘颖旁边,俨然已经把他当成未来的帝王。几名太医则慌忙给皇帝进行诊治。不一会儿,诊断结果就出来了。由为首的那个太医开口。
“皇上的身体极其虚弱,似亏空许久。又加上刚才的气急攻心,现在是又昏迷了过去。”
“那父皇什么时候会再醒。”贺兰弘颖急忙追问。昨天西北传来消息,两天居然又丢失了五座城池。他本想和袁浩睿赶赴西北,看父皇现在的状况,只怕还是脱不开身。不敢相信,如果再等上几天,西北的领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西北又有多少生灵涂炭。
“这……”太医犹豫了一下:“回五阿哥的话,这微臣也不敢保证。说实话,老臣看病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看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按理说,咳嗽,有痰,身体虚弱虽都是病,但并不至于危害人的性命。可皇上现在的情况却是随时……”沉了沉……太医没敢再往下说。
皇后瞪着血红色的眼珠,忽然莫名其妙的轻笑起来,不但笑而且得意洋洋的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
“拉下去,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允许放她出来!”贺兰弘颖怒声喝道。害死这么多人,而且到现在仍然执迷不悟,这个妇人的心只怕是早已经污浊不堪了!
“哈哈……”皇后笑得更加大声,任着御林军给她往外带。只是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时,冷笑着蹦出一句:“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也死不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贺兰弘颖意念一动,连忙喝住两名御林军。
“没什么意思。”皇后这时却闭了嘴,似乎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救父皇?”他试着猜测。
皇后还是冷笑不语。
“母后,快点说呀!说了,就可以救父皇了,说了咱们都可以没事了。”就连贺兰松儿也开始着急。
郄!皇后终于不屑的开了口:“我知道,但我有权力不说。”
“你要我答应什么条件我才能说?”贺兰弘颖几乎一下子明白皇后的意图。
“聪明!”皇后又睥睨他一眼:“只怕这个要求你达不到,就算是达到了日后还会反悔。
”我一定能够达到,而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吧!什么条件!“弘颖咬着牙,握着拳头,极力压抑着火气。
”那你可听好。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你把太子的位置让给我们家冰儿,而且这辈子都不再和冰儿争夺皇位。将来就算是有人抢走了冰儿的皇位还要帮冰儿抢回来。“皇后兴奋的喊道。想不到事情都到这时候了还有转机,真是天不亡她。
”这……“弘颖不由一愣。
”五阿哥,万万不可!“林志伦听到皇后的惊骇之语,连忙从门外走进来。”五阿哥,皇后明明知晓救皇上的方法却不告知,已然是大逆。怎么再可把日濯王朝的命运交付她的手中。“
”可是父皇他……“弘颖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贺兰洛浦,一脸为难。他怎么不知晓其中厉害。可作为臣子他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父皇的生命渐渐逝去而弃之不救。
”不舍得就算了,那哀家这就走了!“皇后耸耸肩作势就要扭头。
”等等!“弘颖拧着眉毛连忙喝住她。
”五阿哥,事关王朝兴衰,千万要慎重!“林志伦忧心忡忡的再次提醒。
”想不到堂堂的五皇子做事竟这么的优柔寡断。哀家站了一上午,浑身酸痛的厉害,可真的想去好好歇歇了。“皇后按捺住快要出膛的兴奋,出言相讥。
”那你就去好好休息吧!“于紫痕忽然站出来朗声道。刚才这会功夫她站在旁边已经把当下的局势细细做了比较——
如果是贺兰弘冰为王,则贺兰松儿和皇后会继续飞扬跋扈。她这个小小的宫女,也就永无翻身的一天。而贺兰弘颖人长的帅不说,她与之见面不过几次,就已经救过她两次。于情于理,她都应改帮他。再者,她的娘亲现在还在太子手里,她必须借助他人之手,把娘亲安然解救出来。现场的几人,她详细分析后,还就觉得这个五阿哥比较可靠。
皇后眉一怔,想不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这个程咬金还是于紫痕这个下贱的婢子。眉尖挑挑,勃然变色:”滚下去!主子谈话,哪里轮到你这个贱丫头插嘴!“
于紫痕微抬起下巴答道:”皇后娘娘,对不起,恐怕会让您失望了。因为您口中的这个贱丫头,刚好知道救皇上的方法。“
什么!所有人都不禁把目光聚到于紫痕身上。贺兰弘颖眸中顿时有了亮色。”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知道救父皇的方法?“
”那快点说呀!“林志伦兴奋的搓搓手。
”快说!“袁浩睿还是那副讨厌的命令语气。
于紫痕瞪袁浩睿一眼,决定暂时不与他计较。”方法很简单,就是立刻把坤宁宫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赶紧搬出去,然后再让皇上到空气清新的地方好好调养。“
”那些?“众人视线都顺着于紫痕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眸中都闪过疑惑。那些只不过是西域进贡过来的一些绿色的盆栽植物,闻起来奇香无比,皇后和皇上又都非常喜欢,于是就把这些留在坤宁宫中。只是这小小的植物与皇帝的病到底有何相关。
于紫痕当然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于是继续解释下去:”这种植物是龙涎草,结出的果实就是龙涎香。龙涎香有种奇异的香味,多为进贡宫中的香料。但龙涎草对于呼吸困难还有身体孱弱的人就成了一种慢性毒药。皇上近来一直咳嗽不止且身体虚弱就是这种原因。“
”不……不……可能……“皇后忽然癫狂的大喊起来。”哀家和西域的藩王明明是在密室里谈论的……你这个贱婢……不可能……对了……你偷听了……你这个贱婢居然敢偷听……“也许是皇后的脑神经一天经历的大起大落太多,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语无伦次的话已经接承认了她谋害皇上的事实。
”母后,你居然……。“连贺兰松儿和贺兰弘冰也被刚刚听到的消息镇住了。他们以为母后只是想掌握权力而已,没有想到皇后居然敢谋害父皇。
弘颖脸色一变,赶紧下令:”来人!立刻把这些龙涎草给扔到外面去。然后抬皇上离开这浑浊不堪的坤宁宫。“至于皇后……关进大牢,等父皇清醒后,再行处置。贺兰松儿和贺兰弘冰关进南林院,严加看守。”
“是。”众御林军应一声,七手八脚的赶紧行动起来。
“你们谁敢动我!谁敢动我!我是日濯王朝的皇后!”皇后厉声喊着,像一只疯狗搬死命把她的双脚定在地上,可一个疯婆子哪里敌得过两个御林军的铁臂。挣扎一番,到底是被拖着走了。
经历一上午的大起大落,喧嚣的坤宁宫总算是安静下来。外面站立了一上午的大臣们也都逐渐退去。
“五阿哥,奴婢有不情之请。”于紫痕赶紧趁这个空挡,走到弘颖的身边。
“起来说吧。”弘颖好看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她,柔声道。于紫痕在这种和煦的目光下不觉怔了怔:她不会看错了吧!居然觉得这种目光好熟悉,像是……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弘颖看她目光游移,以为她是累得了。
“谢谢五阿哥,奴婢没事!”于紫痕赶紧收收思绪道:“五阿哥,奴婢的娘亲现在还在皇后人等的手中,吉凶难测。奴婢恳求五阿哥发发慈悲,替奴婢救出娘亲。奴婢这辈子都感激不尽。”
“你的娘亲关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们只是说两天之内如果我不想办法揭发太子,我娘亲就性命难保。”
“不好!快点去南林苑!”弘颖一听,立刻边往外走边解释。看守于紫痕娘亲的人必然都是对皇后誓死效忠的家奴,如果知道了这次宫变,说不定会立刻撕票,那于紫痕的娘亲可谓是性命堪忧。
袁浩睿愣了愣,突然想起那天夜里于紫痕深夜跑到她房中,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那时候她的娘亲就已经被皇后他们绑了去。该死的!他那时候怎么会没有想到这点呢!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也赶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