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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您好!这里是副总秘书处,我能帮您什么吗?”一如即往,外线响起时,伊尚静在三声铃响后接起,礼貌地询问着。

“尚静,我是你妈!”电话那头传来急迫的声音,还有几丝慌乱。

“妈!”伊尚静有些惊异,伊母几乎不会在伊尚静工作时间里打电话。“你怎么打了这个电话?有什么急事吗?”虽然伊母不会打电话,但伊尚静还是有留这台外线的号码给伊母——如果真出了什么急事,可以打这个——伊尚静的手机在上班时间,铃声为震动,有时,来电了,伊尚静也未必能察觉。

“我打你手机,你不接,只好打这个了!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听着,你听我说,你外婆突发脑血管破裂,被人送往医院抢救了,我正要赶过去,你下班……不,你能现在赶过去就赶过去吧,他们说你外婆情况不好,我们可能是去见最后一面了……”话到最后,伊母已经开始呜咽了。

伊尚静脑子轰地一响,但很快镇定地说:“妈,别担心,不是在抢救了吗?再说,只是他们说情况不好,又不是医生下了病危单了!说明外婆还有救!别伤心,你先过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了,我马上就赶来!”

挂上电话,伊尚静才发现自己拿电话的手,已经湿了。站起身来,感觉有点重心不稳,全身似乎被冰水淋过一般,打着冷劲。几乎是跌跌撞撞闯进了裴尔凡的办公室:“尔凡!”一句话未完,却早已声音颤动、泪流满面了。

“尚静,怎么了?”丢下手中的文件,转眼间裴尔凡已经扶着了全身还在颤动的伊尚静:“发生了什么事?”抽了一张面纸,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着急地问。

“没……没什么!”忽然间,伊尚静冷静了不少,但却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依旧抖动着,“今天我请假吧,我外婆不行了,正在抢救,我要去见她一面。”

“好!”裴尔凡知道她失态的原因了,虽然她有些话没说明,但裴尔凡明白,拉着伊尚静的手便走,“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伊尚静拉着裴尔凡的手,“两个小时后你有一个会议,它对你、对公司都很重要,你不能缺席!”

“取消了便是,明天开也一样!”裴尔凡没有一丝犹豫,“我先送你去。”

“不行!”伊尚静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能取消!它是搬到李国正的最后一步棋,不能这么毁了!听我说,如果你要去,可以开完会后去。如果你坚持,那我就待开完后再去!”

“你……!”裴尔凡有些无奈地看着伊尚静,对她的倔强无可奈何,“好吧!但是,过去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通知我,不准埋在心里,知道不?三个小时后,我就开车过去找你。”裴尔凡捧着伊尚静的脸。

伊尚静点了点头,向裴尔凡微微一笑:“好!”

“走吧,我送你下楼去!”裴尔凡拉了伊尚静的手便走。

伊尚静的外婆家在C市,也就是尚静高中学校所在的城市——这也是伊家夫妻俩同意伊尚静到C市念高中的一个原因之一;且伊尚静国小一、二、三年级都是在C市念的,同时也住在外婆家。所以,对于外婆家或对于C市,在伊尚静的心里都是特殊的,这里,成就了伊尚静性格里的一部分,也算是塑造了一个现在的伊尚静。

一路上,伊尚静都在催促出租车司机将车开快一些,再快一些,这让出租司机有些不耐烦,所以,在到C市人民医院时,司机还不忘敲了伊尚静一笔。若在平时,伊尚静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罢了,可惜现在是非常时分,伊尚静也懒得和他计较,急急付了钱,蹭蹭地便往医院的抢救室跑去。

抢救室的灯依然亮着,伊母正在门外等着,同时还有伊尚静的两位舅舅及舅妈们和小姨夫妻两人。伊尚静也不奇怪为何只来了这几个人,因为伊父今天出差;和自己同年的小表哥在D市,就算是坐飞机回来,也是两三个小时后的事了;另一位表弟和表妹,这会子应该正在上课,怕他们外婆住院的事。

但抢救室那盏灯却碍着伊尚静的眼了,在还没有从S市出发时,老妈说已经将外婆送入手术室一个小时了;从S市打车到C市用了一个半小时,然后来这里后,又等了一个小时了,但手术还没有结束。

此时伊母有些坐不住了,不停地来回地走动着,走累了,又坐下,流泪。而伊尚静此时也不知说些什么还安慰伊母,脑子里闪过无数小时的画面。

外婆早年守寡,她一人带大四个子女,从读书到成家,每个件事,都是由她一手办的。按理说,儿女们长大了成家了,这做母亲的也清闲了,但由于那时伊家的父母工作的原因,伊尚静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便是跟着外婆,直到小学三年级,伊母把她接回S市。

在外婆家的三年,伊尚静从不懂事到懂事;从最出的锋芒夺目到藏锋掩芒;从万事完美到凡事七分好,却能伸能屈;从争强好胜到隐忍从容,淡然处之,却又善良坦诚。这些或许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很难办到,但是,伊尚静从外婆的身上学到了,而且还能把这些拿捏有度,如鱼得水。当伊母来接伊尚静回家时,发现自己的女儿的变化很大,仿佛一朝长大了、懂事了一般,也很高兴,从此也不必担心女儿会不听话,难教育,惹麻烦,便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工作上。到后来,伊母发现伊尚静的学习成绩一直属于中等生,却在关键性的考试或是升学考试时,能有很大的突破时,才察觉到,自己母亲对伊尚静性子的影响已经到伊尚静的骨子里了。

伊尚静对于自己这种个性,自我感觉还是很满意的,至少可以做到宠辱不惊,不会因生活上一时的不如意而走上绝地。所以,就这一点,伊尚静很感觉这个并不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位老师的老师——外婆。如果没有她,现在的伊尚静可能会是一个趾气高扬、飞扬跋扈的女人;如果没有她,现在的伊尚静可能会事业有所成,但却受不得一点挫折;如果没有她,十年前的时候,伊尚静不会选择去另一所学校,而是会和方絮一争到底,也有可能会对方絮进行报复,直至两败俱伤;如果没有她,十年后的伊尚静更不可能再次收获方絮的友情,而会宁死也不会做一点点让步;如果没有她,现在的伊尚静,肯定不会和裴尔凡在一起,就算伊尚静会喜欢上裴尔凡,但裴尔凡绝不会和那样的伊尚静来往!所以,今天的伊尚静所拥有的,几乎都是外婆所带来的!一个人,他不会决定你的命运,但他可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影响到你的一生!

而那个影响到伊尚静一生的人,现在正躺一抢救室里,和死神做着斗争。“外婆,您一定会没事的……今年您寿辰上还笑着说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娶媳嫁人的……一定会没事的……尔凡说过一会儿也来看你,我介绍您认识他,您也一定会喜欢他的……”伊尚静默默在嘴里喃呢着,同时也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哐当”一声,抢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病人的家属在哪里?”

“我们都是!”所有的人都拥了过去,将医生围在了里面,七嘴八舌地问着,“医生,我妈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么?”

“哦,呵呵,恭喜!由于病人抢救及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得观察一些日子。一会儿便会把病人送入病房,你们可以去看看病人,但不能打扰病人休息。”医生先是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再慢慢地说着。

“谢谢医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医生微微一笑,然后便离去。同时外婆也被送出了手术室,由护士送往病房。

伊尚静着进了病房,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想着现在外婆需要休息,便退出了病房,坐在医生走廊的休息椅子上,安安心,定定神。

“咦?尚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身体不舒服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伊尚静全身一僵,但很快地便挂上了微笑,抬头,安然平静地说:

“我很好,只是我外婆生病了,我来看望她。史辘,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身体不舒服么?”

“我妈生病了,我请了几天的假,回来照顾她!”史辘也是微微一笑,然后关心地问,“你外婆得了什么病?严重么?”

“呵呵!谢谢关心,已经脱离危险了。”伊尚静现在笑很真心,人家问题你的家人,也算是出于一片真心,就算你心里不爽他,但人家的关心总无错!“史阿姨呢,病情严重么?”礼貌回问候一声。伊尚静不知史辘家里的情况,也不知从可问起了,只得随意这么来一句。

“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再过三天便可以出院了。”

接着,两人一阵沉默。这是自那次‘强吻’事件发生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碰见,一阵尴尬是免不了的。伊尚静虽有些尴尬,但内心倒是一片坦然,对史辘的恨及讨厌也前两天那么强烈了,只是,一直不明白一件事,那天被人偷拍了,也是他刻意安排的吗?

“呃……”史辘开口了,有些犹豫,有些不自然,“那天,对不起。”

“没关系!”伊尚静淡淡地说着,忽见老妈气冲冲地杀过来了,便说,“史辘,有空吗?我们到外面谈谈吧。”说完便起身,将抱挂在肩上,向外面走去。

史辘也没察觉有一道杀气正朝自己杀来,跟在伊尚静的身后,也出去了。外面,冬日的阳光很暖和,很多病人都自己出来或被推出来晒太阳。跟着伊尚静一路走来,直到一凉亭后,伊尚静才停下来,然后坐在那石凳上。史辘也随着她面对面坐下。

伊尚静不语,因为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亭子里,太阳的光没有进来,伊尚静转头,看向外面那些做着康复活动的病人们,舒心一笑,过不了几天,外婆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坐在外面晒着太阳,做着康复活动吧!

史辘也不语,看着伊尚静,如同高一那会子,每当下午有太阳时分,伊尚静都会盯着外面的草坪发着呆,只不过,那时的她只是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悲喜;而现在,她在笑,是舒心的笑!她想着了什么事让她高兴,让她眼中如此有光彩,如此有希望?

史辘也望向外面,有一妇人正向自己挥着手,慈祥地笑着,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却听不真切。史辘也朝那妇人笑了笑,还挥了挥手。

“那位阿姨,应该是你母亲吧!”忽然伊尚静来了这么一句。

“是的。”史辘转头,眼里全是自豪,似乎提起母亲,内心中有一种澎湃在升起,激荡着;也似乎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值得了。

“你是个大孝子!”伊尚静轻轻一笑,看着史辘如此表情,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爱他母亲的。

“呵呵,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一直是我努力奋斗的目标。”史辘微有些羞涩,听着伊尚静谈着轻松的话题,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便如聊家常般说着,“这几年来,母亲一个照顾我们兄弟两人,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她很辛苦。”

“你还有个弟弟?”伊尚静语气微微惊讶,因为在自己这一代人里,几乎都是独生子女。

“嗯,当年母亲很想要个女孩儿,可惜生了两个,都是男孩儿后,便放弃了。”史辘轻笑着说。

伊尚静明白,当年计划生育才实行时,管理很严,想来在生他弟弟时,一定花了不少的钱吧!“你弟弟是工作了或是还在上学吗?”

“还在上学,已经大三了,说是要考研。”史辘谈起弟弟,眼神很柔和,也有几分骄傲,“他成绩很好,听他说,学校有意让他免费出国留学。”

“那还真是恭喜了!”伊尚静也放松了语气,笑了笑,“看得出,现在的你很幸福!”

“呵呵,还好!”史辘忽然间笑得有些苦涩,但只是转瞬即逝。

“不过短暂的幸福并不等于长久的幸福。”伊尚静狠下心来破坏此时的安宁了,话峰一转,“史辘,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也不用拐弯抹角,我直接讲了。”

而史辘一听,有些愣着了,心思几转,猜测着伊尚静将要说的话,同时也想着应对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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