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暂心中一惊:“大人,该不是,该不是碰上臭弹了?”
“这……可能吗?”
“嗯,照这个样子,八九不离十了!”罗暂一脸无奈。
“大人,我们的炮弹快没有了!”士兵上前报告。
“他妈的王八蛋!”邓世昌忽然性情大变,像暴徒一般愤怒地大吼起来:“我草你奶奶的十八代祖宗!”
罗暂心中甚惊,邓世昌一向豪气干云,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疯狂过,也从没听他骂过这么难听的话。当然,只有他清楚,邓世昌骂的是太后老佛爷:因为正是这个老女人为了给自己办寿,大幅度地克扣了他们的军费。
邓世昌骂音未落,一枚炮弹落在船前几十米处,船身猛震,再看那个士兵,已经震倒在地,头部一片殷红。
士兵强行站起,也大声骂道:“狗日的小鬼子,我草你姥姥!”也顾不得裹伤,直奔炮台。
邓世昌长叹一声,“现在,是我们实现自己诺言的时刻了!把兄弟都叫到甲板上来。要快!”
少顷,致远舰上的士兵集合完毕,二百多名士兵只剩下七十余人。
邓世昌目光如电,说道:“弟兄们,现在,弹尽粮绝,而且我们的致远舰早已受伤不轻。但我们决不逃跑,致远舰就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航道上!弟兄们,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士兵们静静地望着这位受人敬仰的大人,谁都记得,但谁也不愿回答。
一发炮弹呼啸而来,正中右舷炮台,随着轰地一声,船一下子倾斜过来。有些士兵耳朵、眼角已震出血珠,但谁也没动一下,一个个就如山岳般站着,威武不屈地看着邓世昌。
邓世昌顿了顿,终于艰难地说道,“誓与倭舰同沉。”
“同……沉……”这两个字,残酷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誓与倭舰同沉!”大家举起拳头,噙满双眼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乱纷纷地,却又静悄悄地淌在他们焦黑的脸庞上。
“全速前进,撞沉吉野!”邓世昌终于下令。
“撞沉吉野!”
“撞沉吉野!”
所有的人将目光盯向远处的那条“毒蛇”,刚才的眼泪早已在愤怒中蒸发。
“疯子!绝对的疯子!快快逃命吧!”吉野号舰长从没见过这么剽悍的对手,一下子慌了手脚。无奈吉野号也有伤在身,速度还不如致远,想跑也跑不掉。
其他的倭舰见他们的王牌主力被逼到这个田地,急忙施救,集中火力疯狂地攻向致远号。
就在密集的炮火中,致远号如同一颗美丽、惊艳却又悲壮的流星,坚强地朝她的目标冲去。
“快,快,鱼雷的发射!”吉野号上,几枚鱼雷贴着水面向致远舰窜过来,一声巨响,致远舰顿时被团团烈火所包围。
舰首开始下沉,航速也慢慢降了下来。
倾斜的甲板上,幸存的六十余名水兵岿然而立,满脸的焦黑已经辨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他们的双眼却愈发显得清澈。他们面对的方向正是祖国的东海岸,勇士们的目光,坚毅却又深情地望着他们的故乡……
忽然,甲板上荡起一阵雄浑的歌声: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
那正是三百年前名将戚继光所作的《凯歌》。只不过,此时的凯歌之声充满了悲壮,并不是当初戚家军剪除倭寇后传出的“凯歌”之声。
致远舰终于像“逐日”的巨人一般筋疲力尽,慢慢地沉入黄海……
落入大海的罗暂,被海浪卷开,他在海中,只看见舰艇最上方的推进器仍在海面上旋转不已。
不久连推进器也浸没在海水中。
不远处,邓世昌头露在水面,求生的本能使他张开双臂在海水中乱划。但不一会儿,他又摊开双手,他如同他的爱舰一般,带着众多的无奈、不甘,悲壮地消失在海面上……
“邓大人!”罗暂大喊,喊声虽大,却被无情的炮弹和浪涛掩盖。
还有许多落水的士兵也在致远舰消失的海面上挣扎着,呼喊着。忽然,吉野号上又轰来一炮。海面水柱冲天,再也不见一人影子。
罗暂只觉得脑海中全是湛蓝的海水。在这湛蓝的幕布上,二十多年来的经历一一清晰地涌来,却又都是一闪而过。童年开始模糊,然后是少年、青年……他知道他的过去的种种经历有很多很多,但现在怎么都无法看见了?
记忆在清晰中消失。这便是死的感觉吧!他想。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远远的,海涛的声音似乎化作了那一曲《凯歌》……
“爷爷,这就是我的前世经历。”到此,罗暂对“前世”的回忆戛然而止,此时,他的脸上浸透了泪水,但不一会儿,那些泪便尽数被他满腔熊熊怒火所蒸发。
李时珍静静地听着罗暂的倾述,不时地点头或者摇头叹息。
听完后,他又叹了口气,道:“我寻了近五十年,才碰上你这样的人才。当初,不惜赌着性命救你时,确实不仅仅是为了报恩。因为你如果死了,恐怕天下再没有人能继承我的毕身所学了。然而,当我明白了你的奇特经历后,便知道,想让你跟我学医,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罗暂点了点头,望着这看似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心中却多了份不忍:他可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的啊!
李时珍看到罗暂目光闪烁,终于忍不住道:“但是,如果说,我能用三天的时间,让你尽得我的修为,你能相信我,并试一试吗?”
“这……”罗暂不是不相信,但他隐隐约约地猜到:如果这么做,可能会对这位老人带来更大的伤害!否则,李时珍又何不在八年前就这么问他?
“唉!罢了!你能活过来,实属万幸。想学成那医家圣典‘本草心经’,又谈何容易……”李时珍叹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那萧索的背影,如同暮日落山一般,令人心痛。
两天后,罗暂已经彻底康复,便有归去之心。只是,心中依旧有些不忍:好吧!回去再说,等家中安定下来,再来登州跟他学医,也未尝不可啊!
厅中,李时珍像往日一般,埋头捣药。
“爷爷……杭州来人啦!”李华梅忽然从外院跑了进来。
李时珍发现华梅后面跟着两个青年汉子,二十岁模样,面色苍白,看上去风尘仆仆之态。
两人听华梅之言,料定此人便是李时珍,连忙拜倒:“拜见神医!”
“二位,可是罗府派来的?”李时珍微微一笑,扶起两个年轻人,和蔼地问道。
“是的,我叫秦惟仁,这是舍弟秦惟义,奉我家罗老爷之命,前来问候少爷。”
“少爷已无大碍,你们随我进去一看便知。”
“有劳神医了!”秦惟仁谢礼之后,随李时珍进入罗暂房中。
二秦进屋,见到罗暂,倒头就拜。
“终于见到少爷安然无恙,太好了!”两人跪伏着,额头接地,将屁股厥得老高。
“二位,二位不必见外啊!”罗暂知道这两人也是被父亲罗善从小收养在府中的,连忙上前张开双臂,一手一个要将他们扶起。
这时只听刘贤一声大叫:“少爷小心!”
话音刚落,秦惟仁、秦惟义双双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拔出利刃,向罗暂刺来。
虽有刘贤示警,但这变故还是使罗暂措手不及,见刀锋逼近,本能地将右手往上一架。
跟进来的李华梅刚好见到这一幕,不由惊叫起来。
快刀之下,肉臂岂能抗衡!
但刘贤的剑更快,竟挡在两刀斩落之前。
“砰”地一声,一剑两刀碰撞出两滴火星,三人各自向后震开。
“好快的剑!”此时,来人一声怪叫,却又不由佩服刘贤的剑术。同时却又发现刘贤的剑竟然没有出鞘。
原来,刘贤见形势紧迫,连拔剑都顾不得。
“你们不是罗府的人。”
“哈哈!好眼力。”秦惟仁有恃无恐地往脸上一扯,又变成了另外一张脸,“戴着神州国人的皮真不好受!”
“嘻嘻。只是不知如何被你发现的!”边上,“秦惟义”也一脸奸笑着揭下了人皮面具。
他们是冒充的!
“好哇,秦家兄弟竟然被你这俩恶贼害了,如此歹毒,非倭寇莫属!”刘贤怒道。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如何识破我们的。作为大日本伊贺流二代第一忍者,实在是奇耻大辱。”假秦惟义不甘心地问道。
“很简单,我们罗老爷待人仁厚,从来不要家人向他下跪。更不可能向少爷下跪了!”刘贤一语道破天机。
罗暂接着道:“本人竟然受了倭国畜生的跪拜,实在是奇耻大辱啊!”
“八格!”倭寇发飙了,两人一齐向罗暂刺来。
“让我来!”罗暂大喊一声,依然是一对肉掌,双掌向前一震。两个倭寇顿时感到胸口一阵热浪袭来,连忙后跃。但,已经晚了,“秦惟仁”首当其冲,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好快的掌!果然是“绝影”级的掌力!刘贤与刘雄互相对视一眼,面露喜色。
只是这第五阶的“绝影”毕竟是刚刚突破,速度虽快,但杀伤力实在有限。那假“秦惟仁”并没有仆倒,他硬撑着,调匀呼吸,忽然向旁边叽里咕噜了一声,二贼竟又同时向前掷出一串忍者镖。
刘家二兄弟连忙挡上前去,挥动兵器,将暗器一一挑落。
忍者镖越来越多,像暴风骤雨般袭向三人,李华梅一见,顺手抓起一把药材,向半空中的忍者镖掷去。忍者镖撞上药材,竟然纷纷减弱了力道,而且改变了方向,往地面落去。
“好手法!”刘雄不由赞道。
李华梅没有吭声,拔出了身边的剑,进入了战圈。那柄剑发出了青色的寒光,大家都认得:郭习的青霜剑!
这时,只听得一声震响,中间烟雾四起:烟雾弹!忍者的遁形法宝。
“不要让这两畜生跑了。”刘雄大声吼道。
哪知倭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并没有逃跑,反倒是趁对方忙乱,忽得身形一闪,双双将刀搁在边上的李时珍的脖子上!
“不过过来!”倭寇喊道。
罗暂等见状大惊,强行定住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