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好几次她的手都摸到手机了,可又如被烫到了一般的收回。反省自己的内心,她必须要承认,在她的心底有一种最深的恐惧,害怕打过去,接起电话的是他,又害怕那不是他。
其实,很多的时候,人能够忍住不去做什么,真的是非常的难。秦川总觉得从头到尾不是徐哲楠,而是时间以一种特有的形式把她围困,将她变成它万千囚徒中的一员。这一次的出走又回来,就像是她用了几年的时间在原地打转,除了让她认清了自己的无能,别无它获。
有一种气馁的情绪在心里,她气闷着,慢慢的躺在沙发上,蜷缩了自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一如以往,一闭上眼睛,那些过往的画面一幕一幕都会闪现在眼前,无比清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好无奈的扬起唇角,苦笑出声。
其实,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人生永远不会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该要面对的,总无法逃避。在故事的最初,她以为告别了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就可以远离那个人,可是事实证明这行不通;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她以为与他划清了界限,她的人生从此可以变得更加清醒,不会再为了他沉迷,可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她对这个男人的无法抹杀的思念;而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这场离别,最难的是面对、最难解决的部分在她自己,漫长的岁月里,徐哲楠早已经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嵌入的太深。她以为回头可以看到他的背影,却发现他一直住在她的心里,而告别徐哲楠就像是告别那个用整个青春去热烈爱过的自己,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情。
然而,一个成年的人,总要学会道别和忘记。她不可能永远18岁,更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她已经赌上了一切,却还是无法走进那个人的梦。那么现在也该是要梦醒的时候了。
手机的时钟跳到了00:00,短信的提示音却忽然响了。
泛滥在秦川心里的情绪,忽然在那一个瞬间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就像是一个习惯黑暗的人,忽然看到了黑夜与白天的分界线,那种悸动的心情,难以形容。她的手迅速伸到茶几上去拿,一路摸过去,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声音接连响起,上面的东西掉了一地,也不管不顾。直到拿到手机,打开,那微弱的光照亮了她的脸,才逐渐平息。然而平息的,不但是房内的动静,还有她的心。
原来,只是周宁远发来信息:“干什么呢。”
她看着那四个字,很久很久。心里的波涛汹涌,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得像是晴空下的大海那般平静。
“睡觉。”她打出两个字,反扣住手机。
“睡觉还能回信息这不科学嘛。”那边很快的回过来,带着他周氏特有的腔调。
秦川对着手机轻笑一声,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很快回过去:“一个男人贫成这样真的好吗?”
“贫成什么样?”他回了一条,她还没来得及回他就又跟了一条:“我的志向可是贫成某人生命中的一道光。远大吧?!”
“…………………………”
看到这样厚脸皮的回复,伶牙俐齿的秦川只好把自己原来想要回敬的语句,换成了一整片的省略号。
那之后,她没有再回他的信息,他也没再发回来。
可本以为会失眠的晚上,竟然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让她觉得安心,真的就这样躺在沙发上,唇角含笑,沉沉的睡去了。
那晚以后,周宁远照例还是爱寻她吃饭,她也都一一接受。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一起去干嘛干嘛。是不是要在一起,要不要挑明。他不说,她也不问。
安于现状。
在以前,她总觉得,一段感情的开始,需要一个说明,一种仪式,就像是结婚前要说“YES,IDO.”这样,才算是正正经经的,开始。然而跟这个人一起,好像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的生日,像是一个分水岭。就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真真正正的做了一个决定,用一种更加的成熟的心态,向前看。说来也奇怪,那一个月里,竟然真的也再也遇到过他们,徐哲楠、陈思思,甚至是霈霈,都像是在她的生活中人间蒸发。
第一次被人挑明,还是一个月后被周宁远拉去参加公司的圣诞派对。像是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他永远能在自己刚刚干完活儿的时候“恰巧”等在外面。这年的圣诞也非常的给力,出门看到他的时候,天空正在飘着雪花。天太冷了,城市的林荫大道掉光了树叶,又被装上了闪亮的灯火,这一晚注定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走在路上,一对一对,脸上的笑容竟然比书上的灯光还要明亮上几分。还有挽着篮子的女学生,头顶带着红色的圣诞帽,或者是特别的发箍,拿着玫瑰迎面走过来说:“先生,买朵玫瑰给女朋友吧。”
笑容甜美。
可是到了周宁远却不接那话,而是看着秦川,要笑不笑的说:“美女,买朵玫瑰给男朋友吧,这大圣诞的。”
两个女人顿时满头黑线。可小女孩脑子也转的快呢,很快的对秦川说:“是啊是啊,漂亮的姐姐,你男朋友这么帅又这么幽默,就买一支玫瑰送他,奖励一下吧。”
那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在那样的气氛和目光中,在心里转了几圈,终于还是咽了下去。终究还是买了一支,走下台阶去,亲手别在他的胸前。
这样明显的试探,说心里没有一丝期待那一定是骗人的。短短的时间,周宁远竟然觉得他像是等了一辈子那么久。直到她走过来,将玫瑰别在他西装的口袋,他微微的低头,就能够看到她的样子,一脸倔强,一脸清秀。心竟然像是个二五不知的愣头青,跳的厉害,下一秒要跳出身体在街上狂奔。零下的温度,竟然一点也不冷。
“喂。”直到秦川转身先去开车门,他才反应过来,卖花的姑娘早已经离开去缠着别人,他追到她身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川站定在车边瞧他一眼,先坐了上去。
心情已经不能够用“大好”,两个字来形容。他坐在她身边,只看着她沉默,竟不知如何开口。
“我穿这样可以吗?”车子开了好久,她忽然问。
他今天穿的正式,可她还是那么随意。
“没什么不可以的。”他咳嗽了一声,停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的说似的:“我女朋友穿什么不好看啊,是不是?”
她竟然笑了笑,再一次默认了下来。
车窗外,成个城市被漫天的雪花笼罩,暖黄的灯光映衬,像是迪士尼的梦幻布景,絮絮绒绒,甜蜜的让心里也起了绒。周宁远从未牵着一个女人的手,这样的小心,转头看到她的侧脸,就想要俯身吻上去。眼里都起了化不开的甜蜜。
秦川后来才知道,那晚他为什么要穿的那样正式,原来作为总裁,他要跳第一支舞。酒店里那么多的人,她才知道周宁远在管理的是一个怎样庞大的帝国。
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因为她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是怎样的忙碌。而只要她需要的时候,他却可以总是即时的出现。如果不是爱,是不会有这样的时间去应对另外一个人的。正是因为爱,才会这样费劲了心机抽出时间去取悦一个人。她曾经这样疯狂的爱上另一个人,所以她知道这有多难得。当下便更觉得自己更应该珍惜。
而她也真的就穿着马丁靴陪他跳开场的舞。因为他站在台上说:“我已经被大家选做舞伴很多年了,今年我就不奉陪,我所有的时间都只给女朋友一个人。”
聚光灯在人群里很轻易的就找到秦川,那样明亮的灯火照在脸上的火力,连那个人注视她目光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那个刹那间,心里的缺口,似乎真的消失在了这温暖的灯光,和浪漫的气氛里……
那天晚上周宁远整个公司的员工包括他自己都是一袭华裳上阵,只有她穿的像是寥落的街头艺人却因他的瞩目和处处周到成了受人艳羡的公主。她不喜欢被这样注视,可是又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幸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内心终于平复,学会去习惯,站在他的身边,迎着他微笑的目光对视而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的,接受身边人的祝福,也接受,‘周总女朋友’这个她从未想过的称谓。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任性了太久,而在感情的世界里,真的没有谁欠谁,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将周宁远推开,那种态度有时甚至的简单粗暴,而他依然愿意留下来等待,等她慢慢的适应他的存在,这在这个时代,真是太不容易的一件事。
有人说摆不平自己的人永远也别想要摆平别人。这一次她学会被别人摆平,这样好像跟更容易一些。
平安夜的最后时刻,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堂忽然熄了灯,只留大堂的顶部那些如星般闪烁的线型灯光星星点点为室内照明,微弱的蓝光犹如碧蓝的纱帐将空间里的人们笼罩在一片安静的星空之下,那个人便在一片尖叫声中,吻上了她的唇,而这一次,她就那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认识这么久,总觉得他是有些厚脸皮的,嘴皮子那么利落,让她永远也讨不到便宜。可是这一次却绅士的很,唇边只是轻轻的掠过,并没有再多的动作,等她张开眼睛去看他时,总觉得他的笑带着那么点不真实的矜持和敏感。
等一等,敏感?是自己看错了吗?
他看了她许久,忽然开口想要说什么,她的手机却又在口袋里嗡嗡的响,心里就那么往下一沉。好像是怕什么,有些人有些事像是之前的几次那样,横陈在他们二人中间。
她的手揣入口袋,感受到那种震动带给自己手部的刺激蔓延到身体。最后还是周宁远先开口了,依旧是勾着唇角随意的笑:“干吗不接电话。”
这句问话,仿佛给了她勇气一般,眨眨眼睛,将手机掏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妈妈。
有时候真的是,一切担心都是多余。
“平安夜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白养你了。小岳去了迪拜那么远还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那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传来,带着三分的埋怨七分的宠溺母亲的声音不知道多少次被人评论像是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