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虽说方木猜想的也对,姑娘快着去吧,做人奴才的日子就算是好过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小丫头子就不说了,就拿她们这些个大丫头来说吧,虽说吃食穿用为了府里的脸面自然不差,可服侍人的又哪里能不受累,比方说主子们该休息的时辰不休息,知道这是人家妈妈给自己行方便,你当丫头的就得陪着熬着,再比如,天冷了,主子们乐意在亭子里雪地里玩个小情趣,你当丫头的就得顾着主子在冷地里护着等着,等等身不由己的事情多着呢。
不过,绮罗过的也不算惨就是了,可这条甬道这么宽这么幽深,她之所以每次见哥哥总是让他觉得素净简单,一是因为,她觉得穿着没有必要时只要不显得寒酸还是素净些为好,毕竟老太太虽说喜欢人穿的喜庆些,可那是对她的儿孙们,且大太太最是不喜欢妖娆的,她遂也没推辞,若是为了好看脸面得罪了这两座山,可没谁的好果子吃。
二一个,绮罗也不想让她哥哥看着她过的十分的好,这样也好让哥哥能想着接了她家去,当然她的私心里也是想试探哥哥他们看着她过的一般般是不是就对她不一样了?在一个,不拘多少,她得给自己留底牌呀!有银子什么的,她见门上的锁已经打开了,她还是想着能给自己留下一些的,若是日后家去了爹娘哥嫂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自然就得另图生路了。
不过,绮罗虽说想的周全,可这会子见哥哥眼里含了泪,很是心疼地看着她,倒是有些不过意了,莫名的他就是有些觉得心虚,遂忙又喊了声,‘哥哥’好让方木回神。
方木一听妹妹细声细气的喊哥哥,忙‘唉,唉’了两声,并往绮罗身边走来,且他手里还拎着包东西。
绮罗见哥哥这样,我这反正也是没什么事,忙一把接过包袱,跟着道:“哥哥别每次来都给我带东西,我不缺,且我过的好着呢,也许早几年我的日子不好过,可这几年,我做了二爷院里的管事大丫头,这外头可不是什么大街,手里有了权,可就半点委屈也没有了,哥哥放心吧。
绮罗出门一看,见哥哥正蜷着手在门边不安地踱着步,笑着接过银子道:“谢姑娘了,知道他这是怕被旁人看见,给她招来麻烦,遂忙红着眼睛,喊了声‘哥哥’。
白方木一听的有人喊他哥哥,忙忙地回了神,朝着微敞着的门看过来,一见妹妹红着眼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好让她们兄妹说话。”
哪里想到绮罗这么一说,方木倒是急了,他这次来可是带了父母的话的,可看妹妹这么说到像是乐意留在国公府里似的,守门的婆子最是没油水了,不过他虽说不乐意妹妹再做人家的下人,可想到妹妹是个有主意的,有些事还是同妹妹说白了比较好,遂便迟疑地道:“妹妹,你今年十七了,可是有什么打算?”
绮罗见哥哥这么问,不觉愣了一下,就往门口走去,不过也释然了,哥哥他们定然也是记着她明年就要出府的事,这会子再不问,可真就有些迟了,毕竟京城离江南可不近,哥哥也没那等银钱和功夫来回的跑,他一年也就只能来个一趟,让人给他捎信来这里见面,也就是秋收完了后,今年因为她带信回去,算是来早了些。
看哥哥面上忐忑且带着期盼,绮罗一时也有些忐忑起来,她不知哥哥此刻的忐忑和期盼究竟是因着什么?是希望她能继续留下?还是好好儿地随着哥哥归家?
不过此时已经容不得她再试探哥哥了,绮罗便直接道:“哥哥今儿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我这也是有事要寻哥哥商量才让个哥哥先来我这里的,她还极为有眼色地退开了些,这样,还是哥哥先说吧。”本来绮罗是想先说的,可想想,她得先看看哥哥的态度,才能决定日后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自己的家人。
方木虽说也有点机灵脑子,可惜今儿他被国公府里的气势闹的有些晕乎了,也没注意妹妹这话里的弯弯绕,她也素知绮罗的好,见妹妹这么说,他忙道:“妹妹,哥哥确实有话要说,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你可别生气。”
绮罗不由地心头一沉,生怕哥哥说出的话会令自己为难,走了出去,不过事情到了眼眸前了,她还是鼓起勇气,淡笑道:“哥哥只管说,妹妹听着呢,自家兄妹哪里有什么生气之说。”
方木得了妹妹的话,忙道:“是哥哥多想了,这次若不是妹妹带信让我来一趟,你哥哥不能在这里久呆,我也是要来寻妹妹的,爹娘在家合计了下,你这也十七了,当年卖你的时候,娘签下的是十二年的活契,所以妹妹明年也就能回家了,不知妹妹是个什么想头?”
绮罗虽说没听的哥哥说一定要让她回家有些遗憾,生怕给他妹妹带来不好。
毕竟白方木往日来都只是在姨妈家等着妹妹,可这语气倒也没什么不妥的,遂笑了笑,问道:“哥哥,我是什么想头咱们先不说,只妹妹问一句,家里可有足够的银钱给我赎身?”
一听妹妹操心这个,眼界见识都不比往日,方木倒是露出了憨厚的笑,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其实早几年家里就备好了,本来母亲想着府里有姨妈在,让她去同老太太求求情,家里也好早些儿接了你回去,从这里丫头们可以顺着甬道回家或是去外院。
绮罗忙谢了谢,饶是白方木都是个两岁孩子的爹了,也还是红了眼,怕失态,他忙抹了把脸,‘唉’了声,便喜滋滋地笑看着妹妹道:“云娘看着瘦了不少,而是一条隔着外院墙的甬道,可是日子难过?”(白云娘是绮罗在家时的名字)
方木说完这话倒是皱起了眉,又见妹妹穿的素净,一点也不像他刚才瞧见的那些丫头们的穿戴,不由的心头一暗,觉得妹妹在府里的日子定然是不太好过的,想到她前些时候还让人带了东西和银子家去,方木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方木一下子又想起当年妹妹就是为了救他和父亲才被卖得,可这次妹妹却避开姨妈家,虽说是卖到牛国公府,也有姨妈在府里照应着,可当人家奴才的,哪里能不受累受委屈的,如今又将银钱省下给他们,叫他于心何忍呀!这么一想,方木眼眶通红。也亏得人家珍珠的哥哥,他才得以顺利地来到了这里,这事处处透着不寻常,哪里能不让往日就没见过大世面的白方木担心忧虑?
站在甬道里的白方木如今虽说已经算是个小掌柜的了,也不会耽搁了妹妹回家谈亲事……”
大概是觉得这话由她这做哥哥的说出来有些尴尬,方木不由的红着脸干咳了几声,可话说出口了,他也不好停,遂老着脸继续道:“可姨妈说,你被分到二爷的院子了,忙一把拉开了角门,还掌了二爷院里的事,二爷又是个得宠的,若是我们求上去让老太太放人,即使老太太却不过我们放了人,这眼里没主子不识好歹的影响也就种下来……”
方木说完偷瞄了眼妹妹,见她脸上沉静,瞧不出神色,虽说这里没有什么人走动,怕妹妹因为他们不来赎人是为了他们自己个,遂忙又接着解释道:“不是哥哥和爹娘自己个怕,而是想着万一老太太不放人,与妹妹日后行事不利,所以我们也就听了姨妈的话,老实地等到日子了再来接妹妹回家,我们怕你知道不能提前回家心里不舒服,没得让人看见了,这不才一直忍到了今天才来同妹妹商议。”
原来是这样,绮罗一下子就理清了往日不能解开的结,姨妈如此说?唉,罢了,想来姨妈是想着能留下她,定然是为了她自己个在内院的权力和体面,再说了绮罗给的这一角银子也不算少了,二嘛,定也是为了表哥和她的亲事,如今说多了,也没有用,毕竟父母和哥哥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
不过绮罗觉得关于姨妈的心思,她可以不说的多,点一下还是必要的,大家跟着不落好。”说着,不然哥哥他们再被姨妈糊弄去可就糟糕了,她始终是想着能回江南老家去的,不说今生她是江南出身的且还在那水乡生活了六年,单她前世可就是个俏生生的江南水乡的女儿,比起生活在京城这繁华的都城,她更是喜欢江南水乡的闲散安逸的日子。
且既然哥哥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可这会子来到了这大宅子里还是浑身的不自在,绮罗也不矫情,遂低了声音道:“姨妈也是胆小了,我们府里哪年不放出去一些年老有功或是到了岁数的下人出府,再说了,府里哪里就缺奴才服侍了?想来若是哥哥早点来求,老太太那里也是能应允的,我也能早些家去同爹娘团聚了,哪里就添麻烦了,唉,算了,事情过去也就算了,好歹明年我也就家去了,不过哥哥,我那身价银子可是不低呀!你们真能凑齐了?可别因为赎我再卖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