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大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少爷寻你呢,说是寻些散钱做什么用?快着吧。”一个俏丽的小丫头,对着正在屋里拿着针线活计发呆的绮罗一通催促。
绮罗本正思忖着,下午去姨妈家的事,不想被小丫头一通喊,倒是醒了神,不觉皱眉道:“慌什么呢,寻些散钱做什么?蕊珠不是知道散钱在哪吗?何苦又来寻我。”
说完,见小丫头局促地站着没话回,知道自己这是白说了,不觉嗤笑道:“算了,我同你说这些个做什么,横竖你也是个不通的,我去前头看看,对了,谁让你来的?”
小丫头见绮罗不逼着问,要钱干什么?遂悄悄地出了口气,这才笑着接话道:“是善月姐姐让我来的,二爷也在屋里呢。”
二爷也在家?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没去学里?她也就今儿休息一日,怎么事事都乱了套了?
一听这话,绮罗忙丢开手中的绣布,站起身来抻了抻衣摆,冲小丫头道:“走吧,别杵着了,二爷可不是个耐乎性子。”
小丫头见绮罗没起什么疑心,倒是有些不过意,不过想到日后,若是得了蕊珠的眼,自己在二爷跟前,露脸的机会就多了。
遂也就将这股子,小小的不好意思给压下了,谁叫如今二爷最看重蕊珠呢?且还事事能听蕊珠姐姐的调停,自己不巴结着蕊珠姐姐,还能向着过气的绮罗?
她这话倒是想的不错,绮罗本是京城,牛国公府大房二公子,房里的一等管事大丫头,按说这一等管事的大丫头该是最得势的,可惜坏也坏在这‘管事’二字上。
细想想,不管是谁,被一个人管了八年也是会厌烦的,更何况这人还是个主子,更确切地说,是个正处在青春叛逆期,不爱读书,单爱玩乐的主子。
要说,绮罗其实也不是个傻的,她可不是本土的丫头奴婢,再一个,自打她醒来,就是原身被卖入牛国公府的时候,如今她都十七岁了,这么多年的丫头下人做下来,难道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不知道如何讨好主子,得主子的意?
即使知道,绮罗也是无耐,她可以不得小主子的意,可是不能得罪了上头的两座山,一座府里的老封君——牛老太君,老太太给她的定位是,保姆兼监察先生,另一座山便是大太太,现在的国公夫人,二公子的亲娘,她要的是,一个能在儿子身边,督促儿子学习上进的人。
光这两个人的要求,便使得绮罗不得不站在了,小主子的对立面了,谁叫小主子不爱读书,还偏爱同丫头们厮混呢?
好在绮罗虽说知道小主子,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地不耐烦她管东管西了,可她知道小主子的性情并不坏,多少还顾着些,大家一处相处了八年的情分,当着她的面,倒也能听得一二,这才使得绮罗在二少爷的院子,能立的住脚。
其实绮罗也愿意大家,如今这样不咸不淡地处着,要知道她心里早就盘算着日子了,她自打六岁进府,就知道她父母给她签的卖身契,不是死契,而是十二年的活契。
如今她十七了,也就是说到了明年冬日,她的契约也就满了,恢复自由有望,她还争个什么?
现在绮罗只盘算着,让头上的两座山满意,小主子这里不出大褶子,她就只管等着自由了。
蕊珠的小动作有什么碍紧,说句实在话,这也是她盼着的,太过重要的下人,可是难出府的,有人能接了她的班,她也就更安心了。
俩个各怀心思的人,一路穿过游廊到了正厅。
门口早就有人等着了,一见了绮罗,忙急道:“姐姐总算是来了,二爷这会子,急的跟什么似得,直抱怨姐姐呢,姐姐可小心些。”说完忙帮着绮罗打起了帘子。
看着同自己还算是不错的芸香,这么热心地给自己透消息,绮罗感激地笑了笑,轻声谢道:“多谢了,放心,我们二爷就这急性子,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说完也不敢耽搁,忙忙地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厅里。
这一进了厅里,就得听东厢暖阁里传来吵吵声。
“这是怎么说的,离了她,我们这屋里就不转了?回头我就让她将东西交代清楚了,没得我这个主子,想用俩小钱,还得寻她这个下人丫头的理!”
“二爷,这个可怎么说的,没得让人听了去,倒像是,我挑唆主子,再让哪个不长眼的听了去,说给绮大姐姐听,气坏了她,可就是我的罪过了,二爷好歹歇歇火,早间,绮大姐姐也不知道您,这会子要用钱呀!”这声音滴滴脆脆,一听就是善言语的善月的声音。
听了这两句,绮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做的个好局呀!二爷房里装零散钱的匣子,并不只她一人知道。
今儿早起,打发了二爷去学里,她接到姨妈的话,让回去一趟,也就交代了蕊珠,钱在哪,平时重要的物件在哪,当时蕊珠可是说的好好地,让她放心,只管回去,二爷这一切有她呢,如今如何?
不过这善月是真劝,还是火上加油?绮罗突然倒是来了兴致,知道二爷用钱,定然是被人故意引起的。
不过寻散钱做什么?不管做什么,只怕也是不急,不然不会有心思在这拌嘴,遂绮罗倒是定了心,也就慢悠悠轻悄悄地往东厢暖阁踱去。
绮罗走的越近听的也就越清楚,知道里头可不止一个善月,还有个爆性子的文霞,一时绮罗扯开了嘴角乐了,今儿这算是齐整了,二爷屋里的大丫头,都聚齐了来打压她。
不对,还少了个策划者蕊珠呢,也不知屋里这两个,是被设计的,还是主动的?
还没容绮罗多想,屋里的文霞出声了,“二爷也甭这么急,横竖我们不过是耍乐子,这又不是赌钱,没钱就没钱好了。二爷不会因为才输了几把,就急上了吧?如今你巴巴地寻了绮大姐姐来,不过是舍不得,拿你自己随身的好物件,压给奴婢们罢了,何苦拿绮大姐姐说事?”
她这话说的诙谐好笑,倒是让二爷乐了起来。
听到这,绮罗也就明了,今儿这事,八成文霞事先不知道,不过还是聪明地,给她说了几句解围的话,这情她领了,不过善月的态度,倒是有些奇怪了,虽说她平时同蕊珠要好,也没表现出,多乐意配合着蕊珠,打压她这个管事大丫头呀?
不过不明白没关系,绮罗思忖,不会碍着这些人的所谋就是了,只要她们不踩了自己的线,她可是巴不得卸下这副担子呢。
可今儿蕊珠如此行事,她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她得逞的,设了局,想让二爷缴了她的权,今儿她还就交了,不过,可是不会顺了你蕊珠的意!
这么一想,绮罗也就不再等了,故意加重了脚步,边挑起帘子,边笑嘻嘻地道:“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有兴致玩起了骰子,她们两个疯,二爷竟也有这兴致,不过二爷这会子怎么还在家,早起不是上学去了吗?”
她这一先声夺人,倒是令屋里的三个人都一愣,齐齐住了话头看向她,瞧着绮罗面上平和,语气淡然,倒是都有些讪讪的。
瞧见她们这样,绮罗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怕是除开二爷,其他两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之所以表现的不自然,不过是,一个因着刚才在二爷跟前,来了个顺水推舟,又或者沆瀣一气,另一个倒是没合流,也劝了来着,可也只是顺道而已,不过能顺道帮着打了岔,她绮罗也领这个情了。
兴许是心虚,平时一般不先开口的善月,当先下了榻,道:“绮大姐姐来了,我们这哪里是真赌钱了,不过是没事做,逗个乐子,这不二爷正好回来,说我们两个玩,有什么乐子,还不如带上他一块儿玩,这才想起来,二爷其实是个没钱的。”说到这,她倒是撑不住乐了。
善月这一开了腔,二爷倒也缓了过来,兴许他日常是被绮罗唠叨惯了,虽说近来,被某些人挑唆的,有些不待见绮罗,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让他一缓了过来,忙就解释道:“今儿先生有事,就交代了自学,我不惯人吵闹,就拿了功课家来了。”
二爷这一软了态度,文霞忙眼睛一转,笑嘻嘻地道:“姐姐可别当二爷贪玩不读书,二爷才刚进来,见我们两个,没精打采地玩的不痛快,这才想着凑个热闹,不想善月要来真格的,大家就寻摸着找铜子了,你不在,我们也不知在哪,善月就叫人寻你去了,这前前后后,拢共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呢。”
这丫头倒是个巧的,这算是明着帮二爷说话了,刚才她可是说二爷输不起来着。
按着平时,二爷若是不上学在家,绮罗也是要督促着,让他读书写字的,可今儿绮罗,突然就没了这心气,自己本看着,同他一处长大的情分,多督促他,日后好有出息,哪里知道这一年一年的,二爷竟然还嫌弃上了自己,真真是好心没好报了。
既然如此,她绮罗难道就是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哼,日后只要学里先生那过的去,她又何苦讨嫌,再说了,她一丫头也不懂读书的事,学问好不好的,可不关她的事,她只要看着少爷不出大错,也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