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促见事不妙,沉着脸说道:“王绍兰,当着朗朗乾坤,你敢说自己与犬养家族毫无关系吗?据本官查知,犬养家甚至在你到任同知不久,便将家主的一名宠妾送与了你。你的家奴已经供认不讳,你还想抵赖吗?”说罢挥手,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被带了上来。
王绍兰手下众人见了来人,纷纷怒目,原来此人是王绍兰乳娘的儿子,曾经私自将行军部署泄露给了倭寇,以谋私利,事败之后几乎被王绍兰打死,只是最后于心不忍,念在乳母份上,留了他一条命。
此人视乎早有准备,一上来便将自己泄露军机的事情全推到了王绍兰身上,说是奉了王绍兰的命令。还添油加醋的把王绍兰与李姑娘和犬养家主的旧事说了一番,更将李瑶琴说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尤物……众人听了无不骇然
姚促听此人说我,嘿嘿冷笑:“王绍兰,你还有何话要讲?”
王绍兰无奈叹气:“姚大人,瑶琴是在下明媒正娶的妻子,并不是什么倭寇的礼物,当年她是被犬养家的人诱拐到了扶桑,几经波折才逃了回来,更是当着下官的面自尽明志,请大人不要辱了她的名声!下官当年也确实曾与犬养结交,可是当初并不知他……”
“你承认就好,”姚促打断了王绍兰的话:“来人,将王绍兰拿下!”话音刚落,几个衙役便欲上前,却被王绍兰的手下拦住,双方僵持不下,但王绍兰带来的人不多,眼看就要吃亏。
“你们都退下!”王绍兰突然高声说道,他的手下不由一愣,见王绍兰说道:“各位,切不可为王某一人伤了自家手足同胞,我华夏儿郎,要打要杀也要去对付倭寇!”
王绍兰军威极高,众人见他如此,只得含怒退下,只见姚促挥手,几个衙役走到了王绍兰近前,正要动手,突然从侧面蹿出五条人影,将王绍兰围在当中。
姚促大怒:“你们敢违抗本官,当真是要造反不成,还不退下!”
这五人正是丰绅殷德随行的侍卫,自然不会搭理姚促,像没有听到一样,丝毫未动。姚促正要发作,却听见王绍兰说道:“郎公子,不必为王某一个罪人如此,还请以大局为重!让这几位兄弟退下吧。”
姚促闻言一愣,怒目看着丰绅殷德:“大胆刁民,竟然敢阻拦官差,来人,将他们一并拿下!”
丰绅殷德正要上前,却被小左子拦住:“大哥,何必跟他废话,小弟先废了这个狗官!”说罢飞身而出,几步来到姚促面前,不由分说,举拳边打。姚促本是文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瘫软在地,翻了白眼。小左子鄙视的看看他,抓了姚促的领子,拎回了本队,吩咐人将他绑了起来。
与姚促同来的副将,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原本驻守澎湖,最近因为倭寇猖獗,才被调回福建,并不了解姚促的为人,但今日见此情形,也看出姚促是故意针对王绍兰,但是他也不敢眼睁睁看着一省巡抚在自己眼前被人伤害,于是上前怒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殴打朝廷命官,还不速速放了姚大人。念你们年轻气盛,本将或可从轻发落。”见他发话,后面的军兵也纷纷亮出了兵器。
小左子正要发作,却被丰绅殷德按下。丰绅殷德向李长庚拱手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副将见丰绅殷德气宇不凡,不敢怠慢:“本将乃澎湖副将李长庚。郎公子近日抗击倭寇,李某深感佩服,但是今日之事……”
丰绅殷德微笑道:“李将军客气了,在下在京中便以听闻将军威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不过将军,今日之事,公道自在,姚促所作所为无不是陷福建与险境,将军何苦助纣为虐呢?”
李长庚有些为难:“姚大人是一方要员,岂容你们喊打喊杀,不如这样,郎公子退一步,放了姚大人,在下也不再追究各位如何?”李长庚又回身向王绍兰,“王大人,您也劝劝郎公子,今天的事闹大了,我们都不好交代。”
王绍兰见状也分开护着他的侍卫,来到丰绅殷德面前抱拳说道:“王某多谢公子仗义执言,但今日之事已经难以收拾,还请公子不要固执,王某一人安危是小,若是姚大人真的有个闪失,福建可真的要乱了!”
丰绅殷德沉吟片刻,对李长庚说到:“李将军,您能否答应在下,王大人之事由您亲自处理,势必调查清楚,还大人一个公道。”
李长庚有些为难:“郎公子,李某毕竟是武将,不好管文官的事,这样吧,在下最近会去趟蚶江(清代闽浙总督驻地),长庚愿与王大人同行,到时此事自有总督大人公断,至于郎公子几位,福建正是用人之际,在下相信姚大人也是明事理的人,不会计较。”
这时一旁被擒的姚进已经缓了过来,连忙答言道:“这个自然,郎家兄弟身手了的,下官正有意委以重任。”
丰绅殷德与小左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此时不宜暴露身份,事情能如此解决也是可以接受,于是点头,挥手放了姚促。在李长庚的安排之下,一行人向福州府赶去,王绍兰担心福宁道不稳,自己又是获罪之人,便将手下都打发回去驻防,孤身随众人上路。又走了一日,一行人终于进了福州府地面的罗源县,众人都有些疲倦,见前面有一座寺院,于是决定停下歇息。
此寺名为圣水寺,是福建有名的古寺,众人不敢过于惊扰,只是在圣水寺的附近找了个茶寮。小左子并不喜静,也不觉得累,于是要进寺看看,而且硬要拉着雪儿一道去。雪儿也没有反对,于是二人收拾了一下,进了圣水寺。
圣水寺是个三进三叠的样式,一进照例是天王殿,两旁坐着四大天王,中奉袒胸露腹的弥勒菩萨,雪儿见天王横眉怒目,有些不喜,正要参拜中间的弥勒菩萨,却见小左子呆呆站在北部天王多闻面前微微皱眉。
雪儿见他失神,便走了过去:“这有什么好看的?”
小左子喃喃道:“这里的多闻天王竟是男身?”
雪儿一愣:“你说什么?天王在哪里都是这样的啊。”
小左子似乎并没有听见雪儿的话,依旧自语道:“这样怒目横眉,要是让多闻天王见了,还不砸了这圣水寺。”
雪儿越听越觉得奇怪,推了小左子一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小左子回过神来,笑嘻嘻的看着雪儿:“在我的家乡,这多闻天王是一个明艳的女子,跟你倒有几分相像。”
雪儿微微一愣,随即以为小左子在那她开心,狠狠瞥了他一眼,走向正中的弥勒。小左子急忙追上:“你干嘛啊,生气了?”
雪儿并未停下:“我要拜弥勒菩萨。”小左子笑嘻嘻的说道:“我同你一道拜拜?”雪儿不置可否,是否虔诚的跪在弥勒圣像之下,闭目合掌。
小左子讪讪的在她身边跪下,但没有闭目,而是有些失神的看着雪儿,最近两人不像之前那样见面就吵架,雪儿似乎在有意回避着他,但小左子却又总想找机会接近雪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与雪儿单独走走,他还是很高兴的,正看着,突然发现雪儿已经睁开了双眼,竟也正在注视着他。小左子顿时感到尴尬异常,匆匆起身,向殿后走去。在殿后,雪儿又向诸佛护法韦陀菩萨行了大礼,才离开大殿。
天王殿后殿竟然有一个水池,名为“泻露池”。二人都很喜欢这的风景,只见泉水从石壁“破壁”而出,“泻”在一汪水池里,叮咚作响。池中漂着几片荷叶,虽然不是花期,没有荷花,但水中金鳞嬉戏,也是妙趣横生,旁边有摩崖题刻“清池皓月”。小左子从池中捧了些水出来,里面竟然有一条小鱼,雪儿凑过来观看,小左子却突然坏笑,将水泼到了雪儿裙摆之上。雪儿一惊,没有顾及自己的裙子,而是急忙将掉在地上的小鱼拿起,放回水中,之后不满的看着小左子:“你这是干嘛,鱼儿也没有招惹你!”小左子有些理亏,但又不想低头,于是强词道:“它是没有招惹我,但是喜欢它的人招惹我了!”
“你……”雪儿被小左子无赖的说法气得厉害,狠狠的瞪着他,小左子也毫不示弱的看着雪儿,一脸无辜的样子。突然,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几乎同时收回了目光,先后离开,走进了第二进大殿。这里是“大雄宝殿”,殿前两侧钟楼和鼓楼左右对峙,殿里烟霞氤氲,佛相庄严。雪儿却没有像之前一般虔诚跪拜,只是随意看了看,便走向旁边的客堂。只见堂上挂着“南石古道”的匾额,雪儿见了微微皱眉道:“怎么这里也有朱熹的字,真是扫兴。”
小左子并不知道朱熹是谁,于是好奇的问道:“那个叫朱熹的很讨厌吗?”
“满口仁义道德的骗子!”雪儿愤愤的说道。
小左子似懂非懂的点头,暗下决心以后要多学点南瞻部洲的文化,要不自己都快要瞧不起自己了,正想着,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这位姐姐似乎不喜欢朱夫子啊?”
二人回头,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走了过来,虽然长得不如雪儿脱俗,但也生的唇红齿白,玉雪可爱。未等二人说话,那女孩又说道:“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据说便是朱夫子赞这圣水寺“泻露池”的的佳作,姐姐为何不喜?”
雪儿冷哼一声,并未搭理女孩,女孩闻听呵呵娇笑:“原来姐姐是怪朱夫子不解风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