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音正寻思着玄齐怎么还没飞回来,听到重华一问,不禁脱口而出:“名曰春宫。”
“噗!”“噗!”“噗!”
主席台上一片喷水声,重华近万年来未曾有过丝毫变化的心,霎时有如黑云笼罩,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哪里寻来的?”
明明记得将藏书阁里天南与东方搜集来的书全部焚化了,她是从哪里来的?
千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却也如实答道:“二师兄房间里的床底下。”
重华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千音……那书,日后不许再看!”
“为什么?”千音瞧着众人或青或红或白或黑的脸,天真烂漫,拿腔拿调的说道:“诚然那书中人物画的不够鲜活,但比起枯燥的仙术,徒儿委实觉得有趣的很。”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看到重华墨黑的眸中已黑云翻滚。
“嗯,师兄有一句感叹之语记载在书里,我记得犹为清晰:想那九天玄女,风姿卓绝,若能与之云雨一场,甘冒犯上之罪,亦死不旋踵。”
“于是徒儿就想,书中所载之事,必然超出修行的乐趣。只是不知其详,所以格外想试上一试。”她转头望着重华,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想着那书中坦诚相见的男女,又想到重华与自己,极为羞涩却又万分真诚的说道:“师父,我,我想犯上!”
寂静!
广场上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主席台上一片诡异的安静,但都纷纷感受到了那股异常气息,变得一片寂默。
万里高空突然惊雷阵阵,豆大的雨顷盆而下。
弟子们一哄而散,主席台上的长老们却如雕塑般静止不动,都瞪着一双惊愕的眼睛望着天真的少女。
雨滴在他们周身漾开,没有一滴溅上衣服,整个场面,静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轰!’一道惊雷,划破苍穹!
“千音。”雨声漫延中,重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日后再这般口无遮拦,为师便将你逐出师门!”
千音顿觉天旋地转,双目顿时涌上泪水:“师父?为什么?”
流瑾暗叹一声,道:“重华,千音日日修行,不谙世事,说出此话情有可原,便不要怪罪她了吧?”
玄蓝看着千音泫然欲泣,不由心软,也劝道:“小丫头六年来一直未出九重殿,男女之事自然知之甚少,被一本……咳,总之,想来她也是有口无心罢了。”
其他长老有事不关己的,有好言好劝的。
重华淡淡扫了她一眼,起身,离去,扔下一句淡漠而不容拒绝的话:
“这仙法大会,你不必参加了,随我回去。”
千音求助的望向流瑾等人,见众人均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仿佛霜打的茄子般,腾云而去。
仙法大会,就在千音闭门思过当中像水一样流过去了。
思了半个月的过,千音连自己的过错在哪里都不知道。怀着满腔的委屈,她来到师父重华的门前。却发现重华不在!
“师父!”
她仰天一声长呼,角落里的千雪紧紧的捂住耳朵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
六年来,千雪还是那么丁点大,不见长肉,不见消瘦。
千音觉得这样也好,方便摸摸抱抱逗一逗。
此刻,师父没有意料当中出现在自己身边,她怔怔的望着空落落的房间,泪水涌上了眼眶,走到千雪身旁,悲嚎不已:“雪雪,师父真的不要我了!”
千雪立即搂着她的脖子,咿咿呀呀哭成一片儿。
一人一兽,哭声震天,好不悲情。
“千音,为师在。”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千音眼泪一收,忙转身,喜滋滋的道:“师父,我思完过了,你就让徒儿去参加仙法大会吧?”
重华移开目光,慢条斯里的开口:“大会结束了,你不必也不需要参加了。”
“诶?”千音脸一跨,嘴一扁,失望失落又伤心。
好不容易等到了露脸的机会,只想让红妆看看自己仙法小有所成,居然就这么泡汤了!
见她失望之色溢满小脸,重华伸手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宽慰道:“你如今修成仙体,已达长生之境,以后日子还长的很,错过些次仙法大会,还有下次,下下次。”
千音又是一声长叹。
这根本不是仙法大会的问题,而是她与红妆的问题。她这六年来日夜不休的修练,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有不让红妆再欺压自己的本事吗?
可是……她颇为失望神伤的叹了口气,无精打采。
重华心中一动,问道:“六年来你一直不肯出去,心中是不是藏着心事?若不是什么大事,便不需耿耿于怀。修仙者,在心。心明则道成,道成则仙法自成。你才修行不过六载,还在入门之境,若心不静,则道不稳。今后,又该如何走向更高之处?”
千音抿了抿唇,不答。
重华爱怜的拍拍她的肩,谆谆教诲:“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如此事事上心,心只有那么大,承载不起过多的东西。你若累心于一件事,不参透,不放下,任过往浮华尘埃蒙蔽心眼,任那些虚妄之事束缚自己。不如放弃修仙,去红尘逍遥一世。”
千音急急道:“师父,我只是觉得无论在人界还是仙界生存,都必须有自保的本事,才能不让在乎我的人担心,爱护我的人受伤。我心中没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也没有什么事情参不透,师父的教导,徒儿时时谨记,一定不会让心上蒙尘,阻扰修行。”
重华诧异的望着她,欣然一笑:“你这么想,为师就放心了。”
“玄齐找了你几次,你若想去找他,就去吧。如今你再不用整天跟在我身边,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伙伴。”
“那师父呢,师父有伙伴吗?”
“去吧。”重华敛眸,藏尽一切。转身朝紫宸殿走去。单薄的身形,虽光华闪耀,却透着亘古孤寂。
千音莫名的想哭。
“历练几次,你连形容都不要了?看看你这身衣服,哪里还有半分仙人的模样?”
千音落在执法殿外,远远的便听见玄蓝长老百年不变的狮子吼,想来又是在教训他口中那个不成器的孙儿玄齐。
为什么每次见玄齐,他都这么悲催的被自己爷爷扯着嗓子训?
千音暗笑一声,轻手轻脚的走近。
“我说爷爷,仙人不仙人的,不是光看一副皮囊,你看人界多少男女或花枝招展或清贵秀丽,你能凭着他们的形容穿着便看出他的身份吗?”
殿内传来玄齐懒洋洋的声音:“您活了几万年了,怎么就看不透这些虚妄的东西呢?本质,才是最重要的!”
千音也在这时迈进殿门,那边玄蓝正气得老脸通红想动手。
千音忙冲过去,冲着玄蓝的背就是几巴掌,看着像顺气,可是那力道,显些将玄蓝他的老骨头拍碎:“长老爷爷你消消气,玄齐哥哥他就是一烂泥,扶不起的阿斗,你别为了这样一个人把身子骨气坏了,啊?我这就把他拉出去,狠狠帮你教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