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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暗算

接下来的日子,庄家似乎处于一种诡异而冷淡的气氛中。

雅棠与母亲袁梅兰的关系落入冰点,她与兄姐庄柏君、庄梓君也很少交谈了,相互之间几乎是不理不睬的,哪怕她有意与他们搭话,他们的态度也很冷淡,唯有父亲庄赫华对她还算亲切和蔼。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天她表了态的关系,庄赫华对她信任了许多,没过几天,等庄梓君要开始为新商厦周年庆的活动开始忙碌时,他就照着之前说好的那样,要大女儿把小女儿带上。

他的说法是:“让棠棠给你打下手好了,也让她见见世面,算是提前的见习。”

雅棠有些僵了,她惊讶地看向父亲,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天她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庄赫华则冲她笑了笑:“你既然要读企管专业,将来毕业出来工作,还是要在这一行的,多学点东西也好。”

雅棠听了以后,似懂非懂,但已经冷静了许多:“知道了,爸爸放心。”其实,就算是学商,将来也不一定要进公司吧?就算是进了公司,庄氏名下可不止一家企业,反正她不会跟兄姐作对就行了,她会专心给庄家挣钱的!

袁梅兰以为女儿是开窍了,高兴地一改这几日板着脸的态度,连连给她挟了几样菜:“多吃点,这是难得的机会,你爸爸信任你,你就得好好做出成绩来,别让你爸爸失望。知道吗?”

雅棠一听就知道不好,悄悄看了兄姐一眼,果然庄梓君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庄柏君依旧淡漠,如同什么话也没听见似的。雅棠心里有种挫败感,低头吃菜。

预感成为了现实。

因为是父亲的要求,庄梓君还是带着雅棠去了新商厦,但她完全没有让这个“居心叵测”的妹妹接触重要信息的想法,就象是字面意义上的那样,让雅棠做打扫、斟茶倒水和搬运物品之类的“打下手”工作。明明活动筹备小组里的成员为了验收送来的货物、对账以及写报告已经忙得不行,她也不许雅棠帮着打打字,大概是担心雅棠会从文件中知道整个活动的流程和安排,从中作梗。

雅棠有些心灰意冷,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听话地照着梓君的指示去做那些杂活,大姐不愿意她接触的东西,她就避嫌,反正这种活动她已经亲历过很多次了,是否参与进去,并不重要。她之所以还待在这里,只是因为父亲的希望而已。

事实上,庄梓君虽然是这个活动筹备小组的负责人,但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在校大学生,如果不是有个董事长千金的身份,这种项目是绝不会交到她手上的。能进入这个小组的,都是有丰富经验的能手,在公司里也很受人尊崇,但梓君自小骄傲惯了,又自认为身份不同,对这些人少了几分尊敬,交代他们去做事时,姿态放得不够低,因此她在小组成员眼中,并不讨人喜欢。虽然她对雅棠严防死守,绝不许雅棠接触活动流程相关的文件,可她不在场时,其他人却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雅棠平时不声不响,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老实做事,从不叫苦,也不埋怨人,无论谁要她帮忙,她都乐于相助,筹备小组的人渐渐喜欢上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觉得她跟庄梓君一样是董事长的千金,却比后者好相处多了。于是,在梓君不知道的时候,有些简单繁琐的文字工作就被交给了雅棠处理,几位老资格的员工也乐意私下传授她一些经验。她上一世本就做过这些工作,又得到很好的指点,没多久就完成了工作,而且做得很好,谁也挑不出错来。

筹备小组的人私下感叹:“虽然庄大小姐一脸精明相,但年轻人还是历练不够,又不肯谦虚求教,犯了错也不知道。而庄二小姐看着好象有些呆,年纪又小,其实是个聪明人,无论什么东西都一教就会,学得也比大小姐好,对我们又很有礼貌,将来一定大有前途啊!”

也有人不同意这点:“她妈是个小三出身的,听说她跟董事长结婚时,肚子都老大了,是靠着肚子才嫁进来的。小三有什么光彩的?你们也别将她捧得太高了。庄大小姐才是正经原配的女儿,听说那个原配还和董事长一起建立了庄氏集团,劳苦功高呢!”

其他人就说了:“这都是大人搞出来的事,就算庄大小姐是原配生的,她态度高傲看不起我们也是事实。庄二小姐是小三生的,可她又不是小三,何必把父母的过错牵连到小孩身上?只要她好学谦逊,是个好孩子,那就值得夸!再说了,世上做小三的多了去了,谁还看不起谁呀?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以为董事长有多高尚呀?”

刚才那人这才不再多说了。

倒是雅棠,偶然得知他们对自己的好评后,曾经悄悄对他们说:“我还有许多不足,大姐做事比我有魄力得多,我比不上她的。”

有位老员工听了叹息一声,在下班后找了个借口,请雅棠多留了一会儿,就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她看:“你跟着我们学了几天,应该看得懂这个了,你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雅棠不解地接过册子,翻开看了,才知道是这次周年庆活动需要用的所有物品的清单账册。活动上有很多东西都是需要购买的,抬建临时舞台要用的建筑材料,布置现场的鲜花、丝带和布匹,观众席上的椅子,为来宾准备的饮料,为表演嘉宾准备的化妆间与休息室里面的用品……东西十分琐碎。事实上,就算事前准备得再齐全,活动进行期间也还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因此在前期准备时就得格外用心,尽量减少出意外的可能。这个册子里面记载的东西看似不起眼,实际上非常重要。

雅棠在前世就负责过几次这种活动,对其中的难处一清二楚。她只翻了几页记录,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庄氏名下有四五座商厦、购物中心或写字楼,类似于周年庆的活动每年都没少办,那些要用的东西都有固定的供货商,品质可靠,货源稳定,只要打个电话过去,他们就会派专人专车送东西过来,庄氏跟他们合作已经有很多年了,一向没出过错。但这一回,庄梓君头一次负责筹备一个活动,所用的材料物品却是从别的公司购买的,不但东西的质量平平,只是表面光鲜,连价钱也比从前高。

这是怎么回事?

雅棠不相信庄梓君会做出为了中饱私囊,就私自换供货商的事,那就是她不知道公司惯例,照着自己的理解去做了?怎么没人提醒她?

说起来,上一世这个时候,她一直待在家里过颓废的暑假生活,没怎么留意大姐的事,却记得暑假后半段,大姐几乎每天都窝在家里,脾气还很坏,天天骂她,难道是因为把周年庆办砸了,在父亲与公司股东面前丢了脸吗?

雅棠看向那位老员工:“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货物的供应商……都换人了?”

老员工叹了口气,将册子合起来,放回抽屉上锁,头也没回:“庄二小姐,这件事可不是我告诉你的,只不过是我一时疏忽,忘了把本子锁好,被你进来看到了而已。”说完就离开了。

雅棠明白了他的意思,什么话也没有说,回到家后,她试图跟庄梓君提这件事,但只说了个开头,后者就开始冷笑:“才装乖几天?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我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这次活动的负责人是我,你休想插手进来!”干脆利落地甩上了门。

雅棠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在那一瞬间,产生了转身走人,坐看庄梓君闹笑话的想法。但走到楼梯边,看着斜对面庄柏君的房门,她又停下了脚步。

大姐虽然讨厌又嘴坏,但她是大哥疼爱的妹妹,如果大姐头一次在庄氏负责一个项目,就闹出笑话的话,大哥一定会难过吧?

雅棠叹了口气,伸手敲响了庄柏君房间的门。

半个小时后,庄柏君去了妹妹的房间,把雅棠说的话告诉了她。

庄梓君十分诧异:“哥,你居然信她的话?!”

“庄氏旗下的公司办活动,确实有固定的材料供应商,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庄柏君淡淡地说,“也怪我,最近忙着那块地的事,又想着你已经长大了,还有那么多人帮你,应该不会出错,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去把采购到的物品检查一次,质量不过关的一律退货,重新找回我们的供应商。现在活动预算还有很多,只要安排妥当,应该可以避免超支。”

庄梓君有些委屈:“大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蠢的人吗?我会故意采购劣质货来充数?你别听那死丫头几句话,就把自己的亲妹妹看得低了!”

“我没有看低你。”庄柏君盯着她,“我是怕你年轻没有经验,被人暗算了!新商厦周末的人流量有多大,你是知道的,周年庆一定会吸引大量人潮,到时候出点什么意外,你就是现成的代罪羊!雅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跟小组里其他员工相处得好,偶然听到他们议论时知道的,但这些人没有一个提醒你,一来,可能是你在人际关系上不大用心,二来,也有可能是他们不敢开这个口。你以为在庄氏,只要有爸爸撑腰,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庄氏可不是只有我们家一个股东!”

庄梓君脸色白了白,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哥哥这话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明天回去就马上去仓库清点。”

说完了,她有些欲言又止:“哥,你说那丫头……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要是我出了差错,她不是反而会高兴吗?”

庄柏君没有问答,他微微皱眉,回想起雅棠刚才进他房间,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情形,他可以相信,她确实是一番好意。

可这没有理由!她那个妈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生出个善良的女儿?难道是因为年纪还轻,所以心里对所谓的家庭和亲情还有些天真的幻想吗?

“不管怎么样,这次是她提醒了我们。”庄柏君脸上没有表情,“她表达了善意,爸爸也会看在眼里。你以后对她客气一点就好了。”

庄梓君噘起了嘴:“我对她还不够客气呀?我一想起就因为她那个妈,妈妈才会郁郁寡欢,刚得绝症就放弃了治疗,一心等死,害得哥和我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我就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要我对她笑,是绝不可能的!”

庄柏君轻轻拍着妹妹的头,安抚着她:“少针对她一点就行。只要她站在我们这一边,对她客气些,有什么要紧?至于那个女人,你原来是什么态度,以后也继续是什么态度好了。如果雅棠以后跟着她妈和我们作对,那我们也没必要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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