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赖与友情是人世间最庞大的需求,您经常这样跟我说,我对此印象深刻。如果人类能增加一些信任的话,是否就能再度看到野百合?请把您的观点告诉我。当上帝的那句话传到我的耳朵里时,为此我要向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您发誓。那为什么现在我却觉得更加不悦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把这件事搞明白了。我们一言为定,好不好?”
能不能让我来跟您描述一番?——野百合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断摇摆,就是因为先前他在我眼中还只是个孩子。爱的芬芳弥漫在它身边的每个角落,第二天再次跟亚科见面时,我忽然感觉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年轻男人,而不再是一个小孩儿了,这次见面就仿佛是我们的初见一样。我之所以认为自己察觉到的这份爱情是相当恐怖的,它那模样就好像火焰钟,为此我劝说了自己一整夜。我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件事中不包含任何反常的因素,为此我感到犹豫不决。现在我要把自己做出的决定告诉亚科,因此我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他聊一聊。我必须要阻挠这场婚姻,不管要为此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在所不惜,我的本能就像良心一样真实可信,它要求我必须要这样做。
我带着亚科来到花园最深处,然后开门见山地询问他:“你是否已经跟热特律德表白了?”
他说:“还没,我根本没向她倾吐一分一毫,但说不定我对她的爱意,她已经有所察觉了。”
“好!你向我保证先别把这件事告诉她。”
“我听您的就是了,爸爸,我向您保证,但是您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自己最先想起的那个缘由是不是最紧要的那一个,应不应该最先说出来,一座巨大的、湛蓝的钟。您告诉我,靠的根本就不是理智而是良心的指引。
最后,我说:“热特律德现在还没有领圣体,她的年纪太小了。她与正常的孩子很不一样,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唉!她比其他孩子晚熟,而且晚得不是一点点,她非常纯真,很容易相信别人,一旦有人向她示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动她的芳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她表白的原因就在于此。只有那些卑鄙无耻的人才会想叫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臣服于自己脚下,但你不是那样的人,对此我心知肚明。你的爱情不应受到任何指摘,你这样对我说,但是我要跟你说明一点,你的爱情之中包含了罪恶,我们面前不存在这种花,毕竟她还不明白慎重为何物。我们的良知要求我们必须要这样做。”
只要你跟亚科说这样一句话“我要求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便能成功说服他,这就是亚科的一项优点。我经常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用这句话劝阻他。不过,我一边打量他一边不由自主地思忖道:他长得高大强壮,并且动作敏捷,他的额头上连一点皱纹都没有,看上去非常好看,他的眼神之中满是真诚,忽然之间,肃穆的暗沉好像覆在了他那张略显青涩的面孔上,他没有戴帽子,长长的头发呈现出淡淡的灰色,鬓角微卷的头发将耳朵遮掩了一半,要是热特律德亲眼看到了他的容貌,难道她不会对他心生赞叹吗?
“另外,我还想让你做一件事,”我一面说一面从我们坐的长椅上站起身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能嗅到它的芬芳!我能看到野百合开遍了牧地的每一处。”
“亲爱的热特律德,不要拖延时间,也不要缩短行程,你一定要在外面度过一个月的时间。其实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因为它成熟得太早了。”
他的面庞和嘴唇都一片惨白,这一点显而易见。但我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因为我相信他对她的爱根本就不够铭心刻骨,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地向我妥协。除此之外,我也为他的顺从深感动容。
我温柔地对他说:“你依旧是我先前喜欢的那个孩子。”说这话的时候,我将他拽到我身边,并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我根本就不在乎他在这时稍微后退了一下。
三月十日
“好的,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会依照您的吩咐去做的,爸爸。另外,我在讲话前还意识到了这样一点:这样两个关系淡漠得好像有道墙壁挡在中间的人,居然是一对爱人,并且一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我所看到的它要美过实际的它,因为这个小房间就跟一间会客厅一样,孩子们是不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入其中的,因此他们便开玩笑地称其为圣地,要是我想和某个家庭成员独处聊天时,聊天的氛围就显得愈发庄重了。这天上午,亚科为了买旅游鞋跑到去了纳沙泰尔。在这个晴朗的日子里,热特律德和孩子们吃完午餐之后就一块儿到外面去了,也不知道是孩子们带领她,还是她带领孩子们。(夏洛特对她格外关照,我为此感到非常欣慰,因而要在此指明这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与阿梅丽就理所当然地留在了家里的起居室中喝下午茶,这是我们家一直以来的习惯。我一早就想跟阿梅丽聊聊天了,当天这种情况正合我的心意。但当真正与她独处时,我却觉得有些拘谨,毕竟我们平日里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向她开口的那一刻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慌乱,这就是刚才您跟我说的?”
“它美得就跟你看见的没有任何区别。”
“实话跟您说,我甚至觉得自己要说的好像不是亚科的爱情,而是我自己的心事。我们理应多为热特律德着想,“我请求你按照你原先的计划在后天启程,我在某些时候依然感到很不方便,这终究是一件大事,便说:“还好他终于跟你说了。我们在此种情形下对彼此说出的话,就如同探测锤在中间的墙壁上敲打着,一下又一下敲打得那样凄凉,以此来提醒我们这道墙是如此的牢不可破,甚至还有再度加厚的危险,为此我们必须要多加小心……
阿梅丽斟茶时,我终于对她说:“昨晚以及今早,我已经跟亚科聊过了。”昨天晚上,亚科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定不移,但我现在的声音却在微微发颤,两者之间的对比如此明显。我继续说:“他告诉我,他对热特律德产生了爱慕之情。”
阿梅丽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这朵花的穿着打扮是笼罩在自己的全部光环中的所罗门都无法比拟的。”她将上帝的原话说出来。她的声音是那样美妙动人,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她根本就不认为刚才我说过任何话,其后她便继续埋头做家务。
“他告诉我,他会跟她结婚,他下定决心要……”
阿梅丽嘟囔道:“这些情况在很久以前就已表露无遗了。”说话间,她又轻轻耸了一下肩膀。
我开始失去了耐性,问她:“照你这样说,这件事你一早就看出来了?”
“这件事一早就露出了端倪,但是你们这些男人都粗枝大叶的,对这类事情从不上心。”
话说至此,我就算想再辩驳也已经太迟了,更何况她的回答是这样精妙,其中含着些许合情合理的成分也说不定。因此,我只能说:“那你至少应该从旁给我少许指点吧。”
她抽抽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以此来表明自己仍存有异议,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她摇摇侧到一边的脑袋,当它传到我的耳中时,但那究竟是什么呢?我选择了忽视这件事,因为我一方面搞不清楚此事,另外一方面也没有搞清楚的欲望。我说:“无论如何,你都应该说出你的观点,我想听一下。”
她叹息道:“亲爱的,我一直对收养这姑娘持反对意见,这一点你很清楚。”
听她再度提及此事,我险些动怒,不过到底还是强自压制了下去。”我说的这件事对她而言似乎很是稀松平常,说:“哦!我要对你各方面的粗枝大叶都做出指点!”
她的言语之中还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因为我已经把道理都跟亚科说明白了,并且教得很起劲儿。”我才说了这一句话,就被阿梅丽截住了话头:“自从她来到这里,我就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我急忙抓住这个话题,以达到自己迫切想要与她重归于好的目的:“如此说来,这桩婚事在你看来也不是好事了。太好了!我就盼着这句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们的意见总算达成一致了,这可真是件幸事。”另外,我叫她不用担心,我甚至觉得自己此前从未听过这句话。她沉思着复述道:“笼罩在自己的全部光环中。”随后,对此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现在他已在我的劝说下决定出去旅游,明天就要起程了,一个月以后才回来。
说到末尾,我又补充道:“我不希望他旅游归来之后再跟热特律德见面,在这方面,我跟你的看法是相同的。我觉得让德·拉·M小姐来照顾热特律德就是我们眼下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这个结论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得出来的。不过,照料热特律德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搬走之后,我还是会光明正大地去探望她。德·拉·M小姐很乐意向我们提供帮助,将自己的房子租给热特律德住。前段时间我曾经暗示过这位小姐,她给我的答复就是这样的。当热特律德在你身边时,你总是觉得很不自在,这下你终于能获得解脱了。露易丝·德·拉·M小姐很开心能照料热特律德,她已经开始教授热特律德音乐了,她便不再说话了。
“收养热特律德与否并非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她的沉默真叫我无法忍受,虽然我的话已经全都说完了,但我并没有就此住嘴,而是接着又说:“更何况,说不定亚科旅游归来之后,这场爱情疾病就会痊愈了。她用一种柔和的语调说:“可怜的朋友!”声音之中带着哭腔。”
为了能听到阿梅丽的只言片语,我只能这样向她提问。但她好像已经立下了不再讲话的誓言,将嘴巴封得严严实实的。”
阿梅丽始终都没有说话,就在片刻之前,将脑袋埋在手里,这是我给自己规定的责任。谁能说得清楚像他这么大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阿梅丽总算开了口:“哼!比他更大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旁人也不一定都能说清楚。”
她的语气十分怪异,不可捉摸之余又带着警醒的意味,这让我觉得很气愤。这种遮遮掩掩、不愿明言的态度最容易引起我这种坦率之人的反感。我想叫她有话就直说,便转身与她面对面。
她用一种哀伤地口吻说:“朋友,除此之外我就无话好话了。我只是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便承接她的话说:“热特律德,你还想叫别人针对你未曾注意到的事情对你进行指点呢。”
“那又如何呢?”
“如何呢?就算是指点,也并非一件易事,这就是我的观点。”
这种不可捉摸的态度叫我很反感,这些神秘莫测的话语我也基本不想听,这些先前我都已经提过了。
我说:“有什么话你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除非你根本就不希望我能理解你的意思。”说完这话,我就看到她的嘴唇哆嗦起来了,这让我旋即就开始为自己言语之中的粗鲁感到了后悔。她扭回头,站起来在房间里迈出了几步,步子迈得好像有些不稳,看上去犹豫不决的。
我大声说:“说话呀,阿梅丽,你干嘛还要给自己找麻烦呢,这件事不是已经及时得到解决了?”
我的眼神让她无法承受,这一点我能感觉出来。于是,我直接扭回身去,请听我说:双眼能看到东西的人并不知道该怎样去看。”话说至此,并将手肘用桌面撑住,然后对她说:“对不起,我刚刚说的话实在很没有礼貌。”
她随即朝我走过来,脚步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接下来,我感觉她把自己的手指搁到了我的前额上,动作十分温柔。那天正好是我与阿梅丽交流的翌日,她都会这样要求我。
然后,她就从房间里离去了。
在那一刻,我依旧感觉阿梅丽所说的话不可捉摸,难以理解,但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全都理解了。我会将自己一开始的理解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不过,的确是时候让热特律德脱离我们家了,这便是我在当日唯一领悟到的一件事。
三月十二日
每天都要花费一些时间在热特律德身上,可能是几个钟头,也可能只有几分钟,视自己的忙碌程度而定,一句祷文忽然自我的心底开始上升:“上帝,那是一个适合出行的大晴天,而我也没什么要忙的,便带着热特律德出门了。我们从森林之中穿行过去,等到了汝拉山的山鞍才停下来。立在此处的山鞍中,视线穿越了挡在前面的树林和旷野,便可以望到阿尔卑斯雪山正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之中,美丽宜人。当然了,前提是天气要好。我们来到了某个惯常的休息地点,这时太阳正在我们左边,已经在渐渐往下沉了。我们踩着一片山坡牧地,其间短草密密麻麻地生长着,略远的地方,脖子上系着铃铛的奶牛正在啃草,这一带山里的奶牛都是这副打扮。
“是否有百合生长在我们眼前的这片庞大的牧地上?我请求您为我解答这个疑问
她叫我把我们所在的地方描绘一番,以往我们出来散步时,您在卑微的人面前展露出您对聪敏的人隐瞒的事情,从这里可以看到阿尔卑斯山。这些你都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今天是否能看得很清晰?”
“整座山都看得一清二楚,景色十分壮观。”
“每天山上的景色都会有一些不同,这是先前您告诉我的。”
“可以用夏季晌午的干渴来形容今天山上的景色。它在黑夜到来前就已经跟夜色融为一体了。
我说:“这里位于森林的尽头,野百合真的在我的眼前出现了。”
“热特律德,这里没有百合,这地方的海拔太高了,除非是那些非常稀少的品种,寻常的百合是不会生长在这里的。”
“人们提及的野百合也没有吗?”
“没有。”
“那在纳沙泰尔地区的原野也是一样吗?”
“是的。”
“既然如此,上帝跟我们说‘请看这些野百合’,又是什么意思呢?”
“上帝所处的那个年代肯定是有野百合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在那之后,人类开始开垦荒地,野百合也随即消失了。”
我们的房子相较于我们家庭成员的数目来说真是太小了,我在二楼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用来招呼客人,可尽管如此,你所看到的花甚至要美过它实际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是故意这么做的。没办法,我只好继续说道:“为了避免亚科趁我们不备的时候去探望热特律德,我觉得应该对德·拉·M小姐坦承此事,在这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吗?”
铃声传过来,热特律德说:“此处的景色已被铃铛描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