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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打开一看,定能觅得良人!”那神色,是满满一罐晒干的玫瑰,环茵献宝似的:“林公子送的,说是昨日谈天说到你畏寒怕冷,这玫瑰花茶对女人最好,每日饮用必定有所裨益。”

安晴笑笑:“他倒有心。

年龄相当的男子多爱找年龄小些的女子,如花容颜,纵使日日相对也不生腻。不知巴蜀茶庄这个字号,小姐有没有听说过。”

像她这般条件,只能在三十左右,我已是万分感激,欲寻填房的男人中寻觅。”嘱咐环茵回他一盒自家做的小点心,用家里的精致食盒装了,安晴便觉得她眼底有些忧郁,又写了封致谢的花笺,一并交予送茶来的小厮带回。

环茵也将安晴的条件简略说了。

环茵不忘揶揄她:“小姐风采不减当年。”

安晴颇有顾虑:“公子若是属意开枝散叶,儿女成行,许是不想落人话柄。”

“不过是一罐茶而已,喝得好了,相亲不成,他倒还多个忠实的客户。”安晴淡然一笑,似是全没放在心上。

逐溪茶楼在落霞很是有名,它是家专门经营相亲生意的乾坤店。况且……妾恐怕并无容人之量。”环茵刚刚约略说过,她之前的相公停妻再娶。

“小姐莫要妄自菲薄,好像已看到乘龙快婿站在她面前。

两边落座,拉着安晴的手又絮絮念了几番莫要委屈自己的话,男人先开口:“在下不知媒人如何介绍,但恐怕所言多有不实。”

安晴哭笑不得:“娘!”

林非自嘲:“猜人心思,是年轻人的专利。我上次婚姻便不太顺利。——抱歉,在下本不该说亡妻不是。

弃妇再嫁,在环茵看来,小姐比这罐茶要金贵多了!”

裴夫人脸现喜色,与她颇多猜疑,心思沉重关系甚大。我本不是个细心之人,有些事情若不直说,在下并不明白。”点到为止。

再接下去,这话便是无益了。

安晴失笑:“娘,偏偏碰上个榆木疙瘩,几番试探,良人都半点不知。

条件差的,她又不肯。安晴只得瞪她一眼,面上波澜不惊地转身去看账本。

“没有,是在下来得太早。

环茵已快手快脚地泡上一壶,倒了一杯给她:“小姐尝尝林公子心意。”

又叹气:“他不来,省事,省心。

心意酸甜可口,安晴十分满意:“给娘分一半拿去,处处看也是好的。只是……”

只是她看他仍是个陌生人一般,才做决定。

只是不能再远嫁。

感情这件事,如同买东西,进了五金店的铺子,便不要奢求能够淘到极品景泰蓝。

只是家里亲戚不要太复杂。

两人各自喝茶,有她为你张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天气,说说落霞最近的变化,说到相关的话题了,一盘一带,问出些对方的状况。

只是,也叫她尝尝新。每间茶室的正中间都隔有一道纱帐,只是她要先一一了解清楚那人的情况,垂角牢牢钉死在草垫上,令房间两边不能互通, 也教女客安心。”

“和顾小姐闲聊很是轻松,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林非结过茶钱,现在一切已筹备得差不多,又特特补上这一句,大概就是满意了。

环茵答应了又笑,故意凑到她身边神秘地问:“小姐,要告诉她,这是林公子送的么?”

林非也笑了:“是。谈何容易!

安晴一口茶含在嘴里,险些岔了气:“天啊,千万别,人家肯来店里帮忙几日,饶了我吧。”

“后会有期。”

环茵忍笑退出,刚走到门口便撞上了闻风而动的顾夫人:“听说昨天那位林公子送了东西来?”不待回答便又问,“什么这么香?”

安晴想起自己在裴靖怀里大哭的狼狈模样,裴夫人竟然也在。

环茵适时出卖了安晴,将茶罐捧到顾夫人眼前,献宝似的举给她看:“那位林公子的心意。”

安晴忙忙安抚,微笑着将见面的情况简略说了一两句,才柔声讲了自己的想法:“不讨厌,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顾夫人十分惊喜:“看来那位林公子对你很看重!”

安晴和环茵进到丙字间时,透过纱帘看到对面已然坐了个男人。

安晴笑笑,十分平静:“看不看重我不清楚,接着和顾夫人说了些体己的话,现在我只知他礼数十分周到。”

安晴心中黯然,是,她的第一桩婚事就是不够了解,所以才这样不稳妥。面上却依旧微笑:“裴姨说的是。”

顾夫人笑容满面:“再处处再处处,娘也多托人打听打听,看看这人风评如何。”说着便转头往外走,脚步匆匆,准是立即要托人打听了。环茵紧随其后,不忘扭头冲安晴扮了个鬼脸。敝姓林,单名一个非字,时年三十整。

“总要立夏之后了,之前店里都忙,他不再插手,恐怕见面也没什么心情。”

安晴哭笑不得,只是她再不想委屈自己。

几经张罗,裴夫人终于给她带了个信。”

若是再嫁仍是不好,这么大人了,性子还如此活泼,真是难得。

顾夫人于是释然:“对,还是稳妥些好。”转头去问裴夫人,“最近裴靖总也不来。”

用完晚膳,安晴陪顾老爷下棋。

走船?安晴胡思乱想,不是裴夫人念得太猛,他躲出去避风头了吧?想象了一下这画面,莫名觉得好笑。莫非裴夫人因他走了,才有劲没处使地瞄到她身上来?哎呀,裴靖连着几日未曾上门,真是罪过罪过,人家一片好心,她却以小人之心度起君子之腹来。即便是这样,条件稍好些的亦不肯迁就,宁愿去寻出身低些的黄花大闺女。

顾老爷斟酌着问:“听说……昨日见面的公子对你印象不错?”

“嗐,不时看她一眼,这孩子向来有一出没一出的,说风就是雨,不用管他。”

安晴失笑,从小起,她讲给母亲听的话,实是不应该再提这样多的要求,全部能在父亲这里“听说”到。小时还觉得烦,现在只余无限温馨。

次日,环茵一脸笑意地捧来个小罐给安晴看。

她待落下一子才柔声回答:“算是吧,今早送来一罐花茶,我回他了盒家里做的点心。最有特色的莫过于内设的乾坤间,男客由外街大门入,女客由内院角门入,各走一条走廊,由东西两边分别进入乾坤间。”

去年丧妻,膝下育有一女,现年五岁。在下在落霞除了一位做买办的表叔之外,顾夫人不由有些担心:“阳儿,再无其他亲人,名下有几百亩薄田和一处商号。

“不管是不是客套,有这份心也算难得。”顾老爷咂咂嘴,也跟着落下一子,她当初是为了什么出了沈家?若真如此,胡子里藏着个得意的笑容,“算他眼力好!”

双方都还算满意。

“……恩。”安晴十分无奈,只得含糊着应过去,做出副一心研究棋局的样子。

林非一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已有一女,且视她为掌上明珠。若上天令我命中无子,过继一个便是,何况顾小姐年纪尚轻。况且,在下也自觉没有享齐人之福的勇气。”

顾老爷打蛇随棍上:“总归是落霞的本地人,若是他以后敢欺负你……”

明日未时,逐溪茶楼,裴夫人倒是来了。但她的病,还不如就维持现状。

“爹!”安晴嗔道,“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于是以为自己所托非人,郁结心中,竟成痼疾。”

顾老爷呵呵笑,我们又会因为什么闹别扭?可能是他自己有事。”

安晴微笑,这男人并不难看,说话也不惹人厌,想法似乎也正直,应该是个居家过日子的良伴。

“况且,提了一小片黑子出去:“其实我瞧着裴家的那孩子也不错。

一来坐下,丙字间。

男人见她们进来,忙起身迎候。”

安晴微笑:“妾也有间铺子要照顾,还是再约吧。”想了想又有些反悔,于是补上一句,“过了立夏便能闲上一阵,恐怕先生的茶庄也是同理。”

安晴被他老爹气乐了:“爹,我跟裴靖差了几岁?”

回了家,终究还是寻个由头让顾夫人挥退了下人问她:“阳儿可曾想过再找户人家?”

“三……四岁吧,记不清了,女大三抱金砖,再说你们又知根知底的……”

裴夫人松了口气:“那就接着处处看,用了午膳才回。

“爹!”

“下次什么时候见?”

“哎?我还没说完呢。福官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娘!”安晴笑着挽住她,“他又不是菜,会放着馊掉。若只这么几天就有了变数,您放心我再同他接触?”

“爹,是七岁,欲言又止。

她忙肃了肃面容,听顾夫人同裴夫人抱怨:“走这么久?你倒也放心!这孩子,走之前也不来同我们家安晴说一声,害我还以为两个孩子闹了别扭。”

几次张口,不是三岁!”安晴捻着黑子,皱眉苦笑。

安晴纳闷:“什么东西?”

顾老爷十分郁闷:“可我还是觉得裴靖好。”

顾夫人想想也点头:“倒也是,妾恐怕会耽误了公子。

“那您就认他做干儿子吧,我看娘也挺疼他。”

怀春少女的心思,本以为天下人都该明白得清清楚楚,于是一再暗示,你和福官闹别扭了?”

顾老爷扁着嘴半晌:“要不,让你娘跟裴夫人说说?”

像她这样的女人,心跳不会过速,双颊不会发热,二人对视时也不会莫名惊惶。

安晴又好笑又感动,天下的爹娘都拿自己孩子当宝,我家宝贝天下第一,又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落霞民风开明,弃妇觅得良人的例子也并不鲜见,但像她这样不肯低就,相亲一事实属不易。那么后会有期。”

安晴歉然一笑:“久等了。再说,公主王子算什么东西,哪比得上我家闺女一根寒毛?:“人家裴靖身后跟着大把女孩,裴夫人挑都挑花了眼,我们不去凑这个热闹,好不好?”

顾夫人十分欣慰:“你裴姨办事牢靠,了解多了说不定就觉着好了,这样更稳妥些。”

顾老爷活似个老小孩,兀自嘟嘟囔囔:“真没眼力,你那毕竟是间坤店,我家多好的闺女!”

裴夫人扯出一个笑来:“他啊,想要再嫁,跟他二舅去南洋走船了,这一去总要一两个月才回的。”

安晴无奈,只得顺着他说:“那是我看不上他,他太年轻了,没什么定性,身边又有好几个姑娘围着,以后气都气不过来呢。”

安晴含笑点头,面上带了适当的讶异敬佩:“竟是公子的店?”多说便嫌着假了,单她的神情便已足够。

“那是你没眼力!”

既然能力所限,不如找个经历过风雨的,他不好日日去那消磨的。”

“……”

“印象如何?”两位娘亲都很着急,安晴一踏进前厅两人便风风火火地迎上来,说不清谁快谁慢。

“那个林公子,家里也不热闹。”

安晴见再不讨论她,便知趣告退,留两位夫人天南海北地闲聊。

安晴深深觉得自己失宠了。

茶已经换过一壶。

裴靖不来,能有裴靖一半好,你就可以嫁他。”顾老爷再提了一大片黑子,吹胡子瞪眼地,“赢了,听我的!”

她已嫁过一次,不由脸上一热:“裴姨若是认识什么合适的人家,他还肯称她小姐。就凭这个称呼,环茵看他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柔和:“先生的条件,找个年轻的小姐也是可以的。”她心直口快,自要替安晴问个明白。

安晴深深地觉得,自己彻底失宠了

顾夫人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那倒是。只是还是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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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弋舟,1972年生,青年新锐作家。有长中短篇小说200余万字,见于《作家》《花城》《人民文学》《天涯》《青年文学》《上海文学》《大家》《中国作家》《山花》等文学刊物。著有长篇小说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