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不累。”
“那我帮你们烧洗脸水。”顾清阳说着,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抱了一捆柴火进来,刷锅打水,坐在灶台前烧起水来。
不一会儿,马云裳这边的药便熬好了,她将药汁滤出来,端进西里间。
顾少瞳跪在床上,手上拿了炕笤帚在扫炕,一边扫一边说:“娘,大伯母真讨厌,大伯抢了小姑的钱,又害小姑撞了头,居然还有脸过来吃饭!”
马云裳冷着脸道:“不许议论长辈!”
虽然她也很想骂大嫂一顿,但是为了教导女儿尊重长辈,硬是忍了下来。
顾少瞳委屈地嘟起嘴巴。
顾清梅对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很有好感,于是开口给她开脱,“二嫂,你别骂少瞳,少瞳也没说错,我今儿撞了头,昏过去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听大嫂说,打算把我卖了去结阴亲呢。”
“什么?”马云裳闻言,一张脸孔冷得像是结满了寒霜,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本想骂人的,但是顾及女儿在这里,不想让女儿学到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才硬是忍着没有把骂人的话说出来。
她把药碗放到炕桌上,“药还有些烫,一会儿再喝。”
“嗯!”顾清梅应了一声,忍不住道。“少瞳可真是懂事,才这么一点点大,就什么活计都知道做了。”
“还不是你调教得好。”马云裳笑道。“这些年,我跟你二哥在外边做工,没法子照顾她,才一岁就丢给你和娘照应,说起来,还真是什么人养的就像谁,我听娘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少瞳跟着你,我是最放心不过了。”
听她提及自己那位未曾会面的二哥,顾清梅赶忙问道:“对了,怎么不见二哥?”
“他呀,出去走镖了,怎么也要四月底才能回来,那时候农忙,他会回来帮家里收麦子。你先把药喝了,我去打点水来给你们洗脸泡脚。”
顾清梅有些不忍心地说:“二嫂,你从来了就脚不沾地的忙活,快歇会儿吧。”
“我不累!”马云裳说着,掀起棉帘子走了出去。
“少瞳,你爹是镖师?”顾清梅有些诧异地问。
“对呀,我爹在城里的扬威镖局当镖头。”顾少瞳骄傲地说。“他的功夫可好了!”
“那你娘在城里做什么?”
“我娘在扬威镖局帮忙做饭,她做饭可好吃了!”
顾清梅闻言忍不住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这位二嫂的厨艺的确是顶尖的。
马云裳手上端着一盆水进来,将水盆放在桌子上,招呼道:“少瞳,过来洗脸。”
顾少瞳挽起袖口,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把脸,马云裳拿了条干净的羊肚毛巾,打湿了,然后叫过在炕上自顾自玩着一张剪纸的儿子,“少华,过来,娘给你擦把脸!”
“嗯!”顾少华不依地扭着小屁股,爬到顾清梅的身边,钻进顾清梅的怀中。“小姑给擦脸!”
马云裳板起脸孔,“你小姑病着呢,伺候不了你了,赶紧过来,要不娘打你屁股了!”
“我不!”顾少华用力地往顾清梅的怀里拱了拱,把脸埋进顾清梅的怀中。
顾清梅笑道:“二嫂,把毛巾给我吧,我来给他擦擦。”
马云裳忍不住笑道:“这小子,都快把你当娘了,只是累了你。”
“他跟我亲,是我的福气。”顾清梅笑着接过毛巾,给顾少华轻轻地擦着脸。“倒是二嫂,为了多赚点钱贴补家用,只能狠着心,把孩子丢在家里,跟二哥一起出去做工。”
“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他四叔要念书,已经十七了,还没说亲事,你也十五了,也该攒嫁妆了。家里赁着慕容山庄的几亩地,每年不过就赚那几个钱,爹一大把年纪了,农闲的时候还要去城里的车行里赶脚赚钱,我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在家里等着坐吃山空?”马云裳见她给儿子擦完脸,拿过毛巾,丢到木盆里,自己也掬水,洗了把脸,出去把水泼了之后,又打了水,拧了手巾把,让顾清梅擦脸。
顾清梅擦了脸,马云裳这才给她端过那碗药,“这药差不多可以入口了,喝了好睡觉。”
顾清梅闻到那股子冲鼻的味道,呕得差点吐出来,但还是捏着鼻子把药给灌了下去,马云裳十分周到地递给她小半碗清水,“来,漱漱口。”
顾清梅漱了口,吐到马云裳端过来的痰盂里,一只白胖的小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小姑吃糖!”
顾清梅愣了一下,扭脸看到顾少华跪在身边,白嫩嫩的小手上托着一颗沾着白色糖霜的糖球,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少华真懂事!”顾清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不过晚上吃糖会坏牙齿的,所以晚上不可以吃糖哦,咱们明天再吃!”
马云裳道:“听到没?你小姑说了,晚上吃糖会坏牙齿,赶紧把糖收起来,明天再吃!”
顾少华嘟起嘴巴,但还是把那颗糖球收进了一个绣芙蓉花的荷包里,然后拉开炕琴上的一个抽屉,宝贝似的把荷包给放了进去,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顾清梅,等夸奖。
顾清梅笑道:“少华真乖!”
马云裳找来青盐和柳树枝,让她刷了牙,又忙着出去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木盆进来打了水,放到炕边,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清梅坐到炕沿上,自己拎了小杌子坐下,帮她卷了裤腿,给她洗脚。
顾清梅忍不住道:“二嫂,你人真好,我二哥娶了你可真是有福。”
马云裳的脸顿时红起来,她抬起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也不嫌害臊!”
顾清梅莞尔,不再说话,知道古代人脸皮都薄。
顾少瞳爬上床,打开炕琴,从里边拿出被褥,一一铺到炕上。
马云裳用毛巾给顾清梅擦了脚,扶着她躺下,又伺候一双儿女也洗了脚,自己也泡了泡脚,才熄了油灯,上炕躺下。
顾清梅的头疼得紧,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也没怎么睡,倒是听到外边有更鼓的声音,这里没有时钟,只能靠着更夫打更来知道晚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