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等离红狄最近的一个部落赶到时,赫然见色贝城上插着白族的旗帜,部落族长哈恩神色一凝,仿佛不相信般,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蓦地,他大手一挥,喝道:“下马!”
身后众人齐刷刷地下了马,哈恩对着色贝城扬声道:“不知白王可在?”
他收到消息,红狄受白王讨伐,所以他立刻率领部落,马不停蹄地赶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是红狄,下一个就说不准是他了,所以他才慌忙率军全来,尽量拖得一些时间,等长狄大军一到,危机自然解除。
可是……
想不到号称戎狄第三大部落的红狄,居然在三日内,被白王攻破了城。
哈恩心思疾转,已经有了定策。
白音站在城头,一袭白袍迎风猎猎,端得潇洒,旁边夕颜明媚而立,看似娇弱,可眼中露出了的神采非一般人所能及。
“哈恩族长,你率军前来,所谓何事?”白音站在城头,厉声问道。
“白王不敢,听说乌恩奇不服白王,一意孤行,原本想率军镶助陛下,想不到陛下英明神武,只用了不到三日的时间,就铲除叛贼,实是我大草原之福啊。”
一转眼,乌恩奇成了叛贼,而自己却是忠心权权,第一个赶到的镶助的部下了。
“哈恩族长,”夕颜站在城头,明媚一笑,草原上的大风将她的衣袖吹起,更显得脱尘:“你有此心,白王记下了,你先回去可将此事昭告天下,就说如果谁若不服白王,就会是第二个乌恩奇!”
说到后面,夕颜的声音陡然加厉,哈恩在下面听的不由打了个寒战。
笑话,乌恩奇都不敌,他哈恩算老几,想必只有穆德才有的一拼吧。
当下,行过大礼,谢过白王后,就率领部下悄然退去。
一时间,新白王仅用三日的时间,就将色贝城攻破,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雄鹰,在草原上飞翔。
无数崇拜强者的戎狄青年更是对白音奉为神明,称之为草原上的太阳,戎狄战神。
一时白音的声势达到了极点,而其他各部有了乌恩奇的先例,均不敢暗动。
只有长狄!
穆德脸色铁青,背负着双手在大帐中来回地走,柳木风则站立一旁,嘴角抹着一丝微笑。
“下一个,下一个一定是我们长狄了!”穆德的声音虽然透着恼怒,可也带着一丝恐慌。
怎能不慌,乌恩奇只是比他逊色一些,可也支持不了三天!现在草原各部都慑服于白族的威势,到时白族真的讨伐起来,前来相助的恐怕没有几人。
“族长莫慌。”柳木风劝道:“先想好对策才是办法。”
“对策?那你叫我怎么办?”穆德一时心乱无主。
柳木风沉声道:“我倒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族长愿听哪个?”
穆德眼睛一亮,他知柳木风机智多变,长狄有今日之势,柳木风功不可没。
“少扯东朝那套文绉绉的东西,快说是何办法?”穆德急了,忙问道。
“先说下策,族长若自知不敌,可诚心投靠白王,虽失去兵权,可这富贵却还是有的,不知道族长愿不愿意?”
柳木风说的时候,两眼放在穆德脸上,注意着他微妙的变化。
穆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目光闪烁:“想我长狄有今日之势,怎么甘心拱手让人,此计不可,你快说其他两策。”
柳木风笑了笑:“那说中策,白族的实力非长狄所能抗衡,眼下更是失去了众多盟友,所以举族北迁,应当能拜托白王的控制。”
“哼……”穆德冷声道,一张脸端得不好看。
北迁?那边地势荒芜,更有不少黄沙土城,不啻于将整个长狄推入火坑。
“上策呢?”穆德显然不考虑这两条意见。
“白王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族长,你若想明白这些,或许我们还能搏上一搏。”柳木风轻笑道。
夕颜,我还是小看你了,不过这棋才刚刚开始。
“你是说……”穆德陷入了深思,自白王慑服红狄后,草原各部早已断了谋反之心,难道……穆德眼睛一亮:“东朝?”
可是这不啻于与虎谋皮,他穆德不愿,长狄子民也不愿。
见穆德露出犹豫之色,柳木风道:“族长不必忧虑,你不需非得结盟于东朝,只须派一使者言明草原形势,想必以东朝天子的英明,定会设法相助,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说到东朝天子的时候,柳木风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东朝牵制住白王,那么白族也不会倾全族兵力来攻打自己,那么自己就赢得了一丝喘息机会,穆德暗自计算一番。
“可对方那些稀奇装备……”一想起白族的连环马和钩镰枪,穆德就心下发虚。
“族长放心,所谓一物降一物,那些稀奇装备只是针对骑兵的,况且并不是没有弱点。”柳木风忖度道。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穆德的脸色才稍微好转。
金色帐篷内,白王依旧端坐在虎皮大椅上,听完两人的汇报后,白王笑道:“从今日起,你们不需向我汇报,万事都可自己拿主意,白音性子单纯,虽然登上戎狄族王之位,夕颜,你可要帮衬帮衬。”
白王不提军师二字,而是直呼其名,其用意显而易见。
夕颜神色不变,微微欠身道:“我定会全心辅佐戎狄王的。”
白王似是欣慰,挥了挥手道:“你们退下吧,我累了。”
白音回帐中,全然没有戎狄王的架子,示意夕颜坐下。
“夕颜妹妹,你看我军现在气势正弘,要不一鼓作气,将长狄拿下?”
夕颜妹妹,白音喊得顺口,自己倒没觉得不自然。
妹妹?看着白音还有些嫩色的脸庞,夕颜心中有些微微发笑。
“不可,”夕颜正色道:“打红狄,之所以这么顺利,全在于出奇兵,而长狄已有防范,所以此法不妥。”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白音不由问道。
“此时根基以稳,我们做的就是一个‘等’。”
“等?”白音似懂非懂,先前夕颜叫他“忍”,他还能明白,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均在,为何还要等?
“如果我料到不错,长狄应当向东朝求救了,而我们等的就是东朝的动静。”夕颜淡淡说道。
“东朝?”白音蓦地站起,厉声道:“这穆德难道真忘了祖宗的遗训,和东朝勾结起来了?”
说完才发现夕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下醒悟过来,夕颜也是东朝人,脸色一红,忙改口道:“妹妹,我……我说的不是你。”
夕颜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她站起身来,望着帐外的起伏的野草,此时的东朝应该不平静吧。
只要白沐风安全抵京,那么东朝的整个局势就会动荡不安,如果白沐风派兵相助长狄的话,端木风肯定有所作为,而早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南宫瑜,应该会把握住最好的时机。
风云动荡啊,夕颜轻轻一笑,额头的发丝轻轻拂起,在整个杀局中,她就是一个“卒”!
以前任人欺凌,不管是王盈兰还是裴洛,几次三番都差点害了她的命!
而今卒已过河,任何人遇到她都会退避三舍。
裴洛,我等着你来见我!
夕颜忽然发出一声冷笑,笑意冷冷,一旁的白音竟然看不透夕颜,只觉她宛若被水雾迷住般,浑身透发的只有冷意!
东朝境内,黑云压城,仿佛山雨欲来之前奏。
气势恢宏的皇宫内,建筑鳞次栉比,无数的高墙黄瓦,在黑云下显得一场沉闷。
正中的大殿内,白沐风一身金色龙蟒袍,脸色肃然,眼中早无平日里那股脱尘之意,浑身透发着一股威势,如同九天的乌云,随时都会风起云涌。
“母后,你可想好了?”白沐风,不,应该叫端木风冷冷开口道。
旁边一人,气态雍贵,身着凤冠霞帔,富丽无比,只是脸上竟是一股哀伤至极的表情。
“真要如此吗?”瑞太后眼中还闪着最后一丝希望:“你父皇泉下有知,怎会瞑目?”
“母后,你只为端木琉着想,可曾为我想过?”见瑞太后还不答应,端木风的眼中闪过一片冷意。
“凤凰山中的一切,都拜他所赐,亲身母亲的死于他手,心爱女子也被他夺,你说我这堂堂天子,到底有什么用?”
“可你,毕竟拥有了天下。”瑞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语气也弱了点:“放过琉儿吧。”
“哼,”端木风龙袍一拂,端坐在九龙金椅上,眼里涌动的水雾间透出冷冷杀意。
“现在唯一剩下的这个位置,他也想夺去,端木琉,今生我与你不死不休!”
瑞妃猛然抬头,看着龙椅之上的人一改往日温和之气,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的杀气,心中竟腾起一种无力感。
“皇上,我在这求你。”蓦地,她不顾尊卑竟然跪在了端木风面前:“琉儿他自小偏激,行事不顾后果,求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端木风侧过身体,不受她这一跪,脸上寒色不改:“母后你放心,他手中握有兵权,自可和我一争,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厉害?”
“倒是母后,”说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暖,走下龙椅,扶起瑞太后道:“须在我两之间选择一个。”
瑞太后神色惨然,蓦地踉跄站起,惨声道:“你让我昭告天下,说琉儿为了谋反,而肆意捏造,污蔑龙颜,是不是?”
端木风点点头,不再言语。
黑云压城的皇宫,忽然一道闪电掠过,将大殿照的一时通明,接着隆隆的雷声轰拥而下,无数的雨点,如同铜丸般敲打着屋面,发出铿锵之声。
瑞太后摇摇头,神色中充满了一丝决绝:“你要我害琉儿,你休想。”
“来人,”端木风神色不变,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将太后带回养心殿,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养心殿半步。”
在外守候的宫女,忙架着瑞太后急速离去。
端木风站在门口,望着惊雷春雨,一时蓦然无声。
而云城旁边的一座小城镇中,端木琉黑衣依旧,可神色间竟充满了一丝疲惫。
“王爷……”一旁的王涣见端木琉怔怔出神,忍不出开口提醒道,见端木琉回过神来,王涣又道:“以我们的兵力,扼住这十城应该不成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一旁的裴洛状似无心地回答道。
王涣苦笑一声,这两人怎么了,自凤凰山中回来后,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半死不活的,真有些后悔将自己与他们绑在一起。
哎,可惜了小婉。
一想起凤凰山,就不由想起了小婉,王涣的心头竟微微泛起一股涩意。
“只是这云城靠近日照城,屏邻戎狄,倒是有些麻烦,我怕到时我们起兵时,戎狄乘虚而入,到时腹背受敌,那就不妥了。”王涣分析道,不亏为老狐狸。
裴洛眼中精光一闪,刚才的失态全然一扫而光,他冷声道:“那么我们以云城为界呢?”
王涣眉毛一抖:“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扼守云城,而日照城仍归端木风小子。”
“还有,”裴洛显然想起了什么:“此等良机,想必周朝余孽也会伺机而动,我们不必理会,倒要看看端木风如何处置。”
“听说这几日,戎狄的形势颇不稳定,”王涣听到周朝余孽的时候,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原本戎狄分为三族,白狄,长狄,红狄,三股势力虽有强弱,却相互牵制,可如今红狄却被白狄收服,这平衡局势就会打破,所以还请王爷和将军早早拿个主意,究竟帮持哪一方。”
裴洛略一思量,当即道:“白狄!”顿了顿又道:“只有白狄势大,才会构成端木风的威胁,此行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王涣点了点头,裴洛望着仍旧无语的端木琉,蓦地眼中涌出一股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