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十二年。
暮春三月。
忠勇公叶府。
“唉——”轻轻合了《西厢记》,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大哥说,闺秀要时常在眉目间含些愁绪,三五不时地叹一叹气,夫君才好分外怜爱疼惜,公婆才会更加宠溺爱护,旁的人才敢撇开了规矩多亲近些。
大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皇朝中想嫁与大哥的闺秀犹如过江之鲫,而我尚未成婚,也未有情郎,于风月之事上很是懵懂,是以,我深觉大哥之言极是。
窗外,和风细细,枝枝柳条随风舒展,如千条万条碧绿的丝绦,树梢上两只雀儿唧唧喳喳地拌着嘴,花丛中一群蝶儿蜂儿闹哄哄地飞来飞去,极是热闹,登时,我便有些雀跃。
哎呀,不可,不可,闺秀准则第一条:端庄娴雅!我赶忙深吸两口气,平复一番“砰砰”乱跳的小心肝儿。
“小姐——”忽地,院里一声大呼小叫,生生乱了我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绪。
腾地,我怒从心中起——
哼,好你个青青丫头!你且等着!看我怎么惩治你!
心中愤愤挪来十八般酷刑,酣畅淋漓折磨起了青青。
哼,先来罚写《女诫》一百遍,再来学走莲步一整天……
忽地,碧色衣摆拂过了窗扇!
平心静气,喜怒不行于色,不行于色……
我十万分之努力,才做出了闺秀最最平静淡然的神色。
【闺秀来袭】
在我的精心调-教下,青青举止大方得体,行事有礼有度,从未在外头丢过我的脸面的!可,唉,许是流年不大顺,此番,她竟被门槛绊了一跤,唉,真真是丢尽了我的颜面!
我痛心疾首地抬眸,哎呀,还好,还好,亏得我的碧玉弹弓四年如一日地磨练,青青已然成就了一身眼疾手快的好本事。
只见她左手抱一把门边描着莲花游鱼的珐琅花瓶,右手撑一下墙下雕着富贵牡丹的乌木条案,稳稳地立住了身形。
小丫头松了口气,匆匆向我福了福身,“小姐。”
我不理她,甚是淡然地瞅着那花瓶,“咣当咣当”转了两个圈,终是支持不住,叭的一声,碎得个稀巴烂。
唉,那珐琅花瓶可是年后初次入宫拜见时,太后娘娘亲赏的,此番,小丫头委实毛手毛脚了些。
不想,青青丫头急急往前挪了一步,忙忙避开一片碎瓷,“小姐——”
咦,若是以往,不要说摔碎个花瓶,就是碰倒个椅子,青青丫头都会立马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做出痛不欲生状,生怕我撵她出了叶府。
可此番……此番她却连头都未回一下……
委实奇怪!
“可是出了甚了不得的事儿?”我微微蹙眉,随手翻开了《西厢记》。
“黄公公来了啊!”青青急地跺了跺脚。
“嗯。”我头也未抬地应。
可,我翻完了两页书,喝光了半盏茶,青青一张清秀小脸憋得通红,也未说出个下文,是以,我甚和蔼地问:“可是圣上又给了爹爹和大哥甚赏赐?”
唉,谁让我叶容是个善体下情的贴心主子呢?
青青赶忙咋呼:“小姐,是你啊!”
我挑眉:“哦?”
黄德胜黄公公,是当今圣上的的贴身太监,来府中必是传旨给爹爹或大哥的,今次怎地和我扯上了关系?
这真是怪事日日有,今日特别多!
“小姐,黄公公捧了飞凤钗来,说是赏赐给小姐你的啊!”
蓦地,我手一松,《西厢记》落在了栽绒的地毯上——悄无声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