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信野未料到明军大雾之中受了偷袭还敢前来,慌乱了片刻。见袭来的“暗器”虽然霸道,但数量不多,才稍稍放心。赶忙下令众人围做一团,用盾牌挡在外面,躲避汤沫的石子阵。
汤沫正打得过瘾,殊不知那边高桥信野已呼喊众忍者前来解围。那群忍者谙熟此事,看石子的来路,先放开个大圈子,再慢慢收口,将汤沫围在中间。
汤沫发觉身陷重围时已近午时,雾气已消散少许,但见一群手执倭刀的黑衣人慢慢围了上来。汤沫冷笑一声,伸足向脚下那堆石子扫去,一时间乱石穿空,前面几个忍者不明所以,胸部中石,纷纷倒地。
众忍者见汤沫先动了手,更不搭话,一个个擎着倭刀砍杀过来。那倭刀本传自唐刀,倭国重武轻文、战事频仍,在积年战争中经本国工匠反复改进,更加青出于蓝。如今的倭刀宽约一寸、刀长五尺,刀身微弯,利于砍劈。刀身皆是百炼成钢,坚硬无比、削铁如泥。更兼刀法凌厉,虽无繁复招式,但极重效率,一劈一砍皆声势凶猛,依靠刀客反复练就的体力与反应,使将开来,当真威力惊人。
汤沫从未见过倭刀刀法,初一交手,极不适应。饶是功夫高出这群忍者许多,才不致在重围之中丢了性命。虽然如此,却也打出一身冷汗。汤沫边与这群忍者交手,边留心观察他刀法,渐渐摸清招式套路,心中暗暗称奇:“看这群倭贼刀法,竟与昨夜那紫衣人有几分相似,不知两者之间有何渊源?”他稍一分神,身形稍慢,给左手边两个忍者使个推刀决,将衣衫划去一块。
汤沫吃了一惊,不由怒从心头起。他在长安时已听闻倭寇如何凶狠残暴,却无甚印象。今日一交手,恨意陡增。正此时,前面一个忍者作个上段,挥刀斜劈下来;后面一人双手推刀,往汤沫后背刺来。汤沫暗叫一声“来得好”,手下更不留情。他左脚点地发力,整个人转了半圈,让过后面刺来的一刀,同时伸出右手抓住来人手腕,左手食指中指一点,戳中那人眼角“晴明穴”。
这“晴明穴”又称泪孔穴,点中之后双眼流泪不止,再也看不清东西。那人一时失明,惶恐万分,不知不觉被汤沫带起手中长刀,迎住前方斜劈下来的一击。汤沫顺势夺下他手中刀,再转一圈绕到此人身后,左掌一推打中他后心,只听哇的一声,登时便了了帐。那一口鲜血喷出数尺,溅了前面那忍者一脸。前面那人眼前一黑,只一瞬间,汤沫手中长刀已至。那倭刀锋利异常,更兼汤沫刀势极快,刷的一声自右肩切入、左肋切出,生生将这位仁兄连头带肩砍作两截。
汤沫举手了断二人,捡起另一把倭刀,双刀在手,威力大增,随手使出一路华山派“反两仪刀法”——俗话说“单刀看手,双刀看走”,那双刀的功夫尽在身形步法上。这反两仪刀法是按两仪八卦步法反其道而行,阴阳相济、变化无穷,最宜以少打多。眼下汤沫在重围之中使出这路刀法,但见片片飞雪、密不透风,这群忍者见了这等功夫,心里不住地佩服。
再说这群忍者功夫虽不及汤沫,但都是从刀山火海中训练出来,个个视死如归。虽被汤沫放到不少人,却是毫不畏惧、只进不退。汤沫见敌人越打越多,心中也暗暗着急,心想百密终有一疏,如此耗下去只怕早晚死在这群贼寇手上。
正在汤沫盘算着如何找个空挡跳出重围时,忽听一阵细小的“哧哧”声破空而来。声响到处,便见这群忍者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倒地,模样痛苦不堪。汤沫心知必有高人相助,精神一振,边打边往那发声处靠去。
此时雾气已散去大半,目力可达远方。汤沫远远看到一人,不由会心一笑。来人不是别个,正是与自己不打不相识的白衣少年薛琅。
薛琅虽与汤沫有三日之约,却不肯在家中傻等。昨夜城中宵禁,他已探知倭寇犯边的消息。一早听城外鼓炮齐鸣,薛琅猜想必有军情,故而留下龙得雨,独自一人往凤凰山赶来。待到了此处,却远远看到汤沫正与一群倭寇交手。只见那群贼子人数众多、身手不凡,汤沫刀法虽凌厉,却脱身不得。俗话说,一人拼命、万夫莫敌。何况他此时正被一百多个亡命之徒紧紧围住?看到这里,薛琅从腰间摸出一把银针,运力弹射出去。
薛琅这弹射银针的手法大有来头,那是他祖师爷黄药师名震江湖的“弹指神通”技法。江湖之中本不乏使暗器的好手,但无论何种暗器,无不讲究手眼腰步的配合。发射暗器时,眼观敌位置,力自腰腿发出传至手臂,最后将暗器打出,即有力道又有准头。唯独桃花岛这“弹指神通”发射暗器时,不用腰腿手臂,全凭指尖运气将暗器打出。黄药师当年以此指法发射银针时,双手罩在衣袖内,银针穿过衣袖射向敌手,无声无息,有如鬼魅一般。
薛琅银针到处,忍者们无不中针倒地。十余个忍者回过头向薛琅攻来,未到身前,便中针倒下。这一来,汤沫压力顿减,当下舞着双刀杀出重围,来与薛琅会和。
汤沫和薛琅大战众忍者,那边高桥信野也已看到。他心头暗暗吃惊,心想这大明朝果然人杰地灵,随便两个少年便将自己千挑万选的一群“上忍”(高级忍者)打得落花流水。以此推之,若杭州城内官军齐出,自己这点人马岂非顷刻便要全军覆没?
高桥信野头一次来到大明,给汤、薛二人施了一记下马威,胆战心惊。他却不知眼前这两个少年实乃武林绝顶高手,便是千万人中也难挑出一个。倘大明人人都有这等功夫,只怕早已将倭国夷平,又岂会深受倭寇祸害,痛苦不堪?也不知是他高某运气太好抑或太差,初到贵境便遇到这二位,焉有不惊之理?
此时汤沫已到得薛琅身前,薛琅见贼寇到了身前,无法再射银针,便从腰间拔出一把玉箫,把他桃花岛的玉箫剑法使了开来。两个少年后背相靠,互为犄角,忍者人数虽多,却奈何不得他们。
汤沫一边打,一边看高桥信野这边的动静。见这群贼寇约有千余人,此刻并不急于上来合围自己,反倒更加卖力地布置机关陷阱、堑壕土壁,汤沫心中暗想,看这群倭寇的举动,不像洗劫财物的强盗,倒像是久经阵仗的士兵。他们远涉重洋到此,无所依托,却在此处摆出一副坚守的架势,莫非有诈?
身后薛琅一边躲过一刀,将玉箫转开来,点中挥刀那人的印堂穴,一边问汤沫如何到此。汤沫简单将分手后的经历说与薛琅听了,道:“看这群倭寇打算坚守于此,与其在此拼命,不如且退去,招呼官军前来将他一网打尽。”
薛琅看看敌军扎营所在,答道:“此地背靠高山、居高临下,翻过山顶便可到达江边,那里必有船只等候。这群贼人在此扎寨,进可攻、退可守,看来俱是行家,不似寻常强盗。”
汤沫点头表示同意:“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做计较。”于是二人像有默契一般,突然一阵猛攻,忍者们顿感吃力,包围的圈子稍稍散开。薛琅与汤沫瞅着这个时机,一起飞身上树,展开身法,往城门方向奔去。
高桥信野见二人走了,高声呼唤众人不必追赶,加紧构筑工事要紧。
汤沫与薛琅从倭寇营前逃出,看看没有追兵,二人稍作停顿。汤沫顾不得客气,将沙牧丰那块总兵腰牌递与薛琅道:“此乃杭州总兵腰牌,趁着此刻总兵府人少,薛兄速与龙兄前去搭救仙儿姑娘。我自去王副将与沙将军那里通报军情,稍后便与官军同去破贼。”
薛琅心知此刻乃是搭救武仙儿的最好时机,本想问汤沫将腰牌给了自己如何向总兵交代,回头想想以汤沫的本领必有办法应付,便一字未发,点点头接过腰牌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