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顿住脚步,回头淡笑道:“将军无需解释什么,这是你的权利。”
说不在意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毕竟他目前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为着自己是他妻子的身份,努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感情,希望自己能做到对婚姻的忠诚。尽管与宗政无忧将话都说清楚了,但也不否认,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傅筹也不是全无感情,至少她为他的爱而感动过,甚至是心动过,她还决定如果他输了,她愿与他同生共死,不负他倾心的爱意。可是,今日的一幕,让她亲眼见到,总难免会感到难堪,她不会责怪他也没有权利责怪,毕竟她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她也就没有权利阻止他去别人那里寻找安慰。倘若他能寻到另一个真心爱的人,对他们来说,都将是一件幸事。
望着她眉眼间淡漠的表情,傅筹忽然觉得很好笑,他也确实是笑出了声,笑得凄凉无比,仿佛是喃喃自语:“我怎么忘了,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我又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关心,就算我每日招青楼妓女进府,恐怕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甚至还会高兴,那样我就不会去缠着你,你也无须费心应付于我,不必担心哪一天我会不会忍不住要了你,是不是?”
他身上散发的一股酒气与欢欲未褪的淫靡气息充斥着她的鼻间,漫夭直觉的想推开他,却又忍住,见他两眼浑浊不清,脸色也不大好,便皱眉道:“将军,你饮酒了?来人,去煮碗醒酒汤来。”园外的下人远远地应了声,就匆匆而去。
傅筹似是酒还未醒,拉着她执着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漫夭叹口气,道:“你想得太多了。这个世界,男人三妻四妾本是稀松平常……”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傅筹打断她的话,双目含痛,语声已沉,道:“当日,宗政无忧选妃,你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漫夭眉头皱得愈发的紧了,傅筹今日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她发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怎么反倒成他质问起她了?不想跟他纠结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想躲开他身上那令人感到不适的气息,直接说明今日来此的目的。
“将军,我想出府一趟。”今日是茶园半年一度的总结会,各个茶园的管事都会聚集在拢月别院,她应该参加。
“不行。”傅筹见一提到宗政无忧,她便避而不言转移话题,心中更是难受。隧想也不想,很干脆的拒绝。
漫夭见他连个原因都不说,心里有些郁闷,“为什么?你是担心我会给他通风报信?这点将军大可放心,首先我对将军的军事机密一无所知,其次,我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傅筹苦涩一笑,微微嘲弄道:“你倒是直接就想到了他的原因。不行就是不行。随你怎么想。”他神色坚定,语气少有的强硬。
这一日,两人不欢而散。傅筹回头望见痕香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目光恨恨盯住刚刚离开的女子的背影。
他眉头一皱,朝痕香走过去,一把抬起她的手,在痕香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二指并用,在她经脉处聚猛力一推,再迅速点上她两处穴道,痕香双眼遽睁,面色顿时惨白,张口还未叫出一声,便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傅筹看也不看她一眼,对外叫道:“常坚,带这个女人去密室,给我看好了,倘若有何差错,唯你是问!”
常坚眼光一闪,连忙恭敬应下。
三日后,朝局发生变化,太子找不到玉玺,着急了,暗中拜访启云帝,召见大臣们,命御医宣布临天皇只能以药养身,康复无望。太子急召群臣上殿商讨,余大人上奏,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早日登基。部分朝臣附言。
太子当机立断,择五日后行登基大典。杨大人上奏,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准备。太子称:非常时期,为节省国家开支,仪式从简。并在当日,城外传来消息:“江南反贼”军中惊现离王踪影,离王下令,七万大军对敌十八万兵力,无异以卵击石,不如先撤回江南扩充兵力,以便来日再大举反攻,取太子项上人头。太子一听便坐不住了,有朝臣提议:如今形势大好,有必胜的把握,应该速速将“江南反贼”灭掉,以除后患。太子为了张显他即将为帝的威仪,不理会他人反对,强行下令,命五万禁卫军出城拦截,三万铁甲军随后,两面夹击,将其一举击灭。
太子好大喜功,部分刚直之臣无不摇头叹息,离王善谋略,岂是这般容易对付的。傅筹但笑不语,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五万禁卫军驱散拥堵在城内城外的难民,很顺利的出了城,不到半个时辰,天牢里的前禁卫军向统领失踪,次日,传来禁卫军归降于“江南反贼”,三万铁甲军无一回还。
太子后悔不迭,一怒之下,将先前提议出城拦截离王的几位大臣判了处斩。群臣立感太子暴戾,难为明君,不禁为国家的未来担忧不已。
京城,因为这一变故,国家动荡,百姓惶恐不安,唯有卫国大将军,虽被迫折损了三万军士,却依旧神色从容镇定,仿佛胜利早已在握。
这是万和大陆苍显一七五年,十月十五日。
太子宗政筱仁即位,文武百官天不亮便聚集于皇宫大殿。启云帝称身体不适,未能前往观礼。
卫国将军府。
漫夭一整日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萧煞见她心情不好,怕萧可吵着她,便拉了萧可下去,只余下泠儿守在一旁。似乎是从启云帝来了之后,泠儿开始变得沉默,心事重重。
午时,阳光正浓,清谧园门口,常坚对门口侍卫道:“启云帝龙体违和,将军命我送夫人前去探望。”
侍卫见是将军身边的亲信,忙退步让道。
常坚进园行礼道:“夫人,马车已备好,请。”
漫夭并未立刻动身,只蹙眉,问道:“皇兄身体不适吗?可请了御医看诊?”启云帝身体不大好,但一般人并不知道。在外人面前,他看起来总是儒雅健朗的模样。偶尔发病,不定期。这几次见面,她看他的气色一直都很好,还以为这一年他的身子有了些好转。
常坚回道:“启云帝说是寻常的小病,没大碍,就是想念夫人了。”
漫夭沉吟,此事倒是蹊跷,傅筹让这么多的侍卫将园子守得这么严实,她亲自去找他说要出门,他连原因都不问就坚决不肯,怎么今日反倒主动送她去见皇兄?“常坚,将军……可还有别的话?”
常坚眼光闪了闪,低头应道:“将军只让属下来接夫人,并未说其它的话。”
漫夭凝目盯着他垂下的头,目光犀利,想了想,才道:“恩,我知道了。你去回复将军,就说我今日头有些昏沉,想在府中休息,待晚些时候再过去探望皇兄。”
常坚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拒绝,犹豫道:“夫人,这……”
漫夭淡淡道:“你去罢。就照原话回复,将军定不会责怪于你。”
常坚还在犹豫,似是极为难的模样,泠儿柳眉皱着,有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主子说了头疼,回头再去,你只管听命就是,在这里犹犹豫豫的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强带主子去不成?”
常坚一怔,忙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回话。”
这时,门口传来侍卫的低喝声:“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启云帝派来迎接公主的,不知公主可准备妥当了?”
漫夭还没看就听出是小旬子的声音,知道今日是不得不去了,至少证明一点,确实是皇兄要见她。皇兄这个时候见她做什么?
“主子,我陪您一起去。”泠儿拉着她,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漫夭点了点头,项影也要跟着,小旬子说,有常侍卫保护就行了,别去那么多人,太惹眼了。
东城,天宇行宫。
启云帝穿戴整齐,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晦暗。他紧紧盯住窗外的某一处,眼睛一眨不眨,似是等待着什么。清隽的面容儒雅中带着一丝阴郁,眉心微皱,时不时掩嘴轻咳几声。
漫夭随小旬子进屋,正待行礼,就见启云帝向她招手,道:“皇妹,过来。”
漫夭走到床边三步远的距离停住,小旬子连忙去搬椅子。启云帝摆手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皇妹,你就坐朕身边。”说着就朝她伸出手,启云帝的手,手指修长,骨节较细,比女子的手还好看。他的皮肤苍白,几近病色的苍白,多半时候掩在袖袍之中。他目光始终落在漫夭身上,对周围的人仿佛看不见一般。
泠儿被小旬子扯走,漫夭在床边坐下,问道:“皇兄身子还没好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