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秋风正吹着梧桐。
酒是翠绿色的,浮动着阵阵幽香。
小阁楼上坐着三个男子,一个懒洋洋的少女。
三个男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相比裴若尘的淡然静默、温馨若水,临窗的那个男子却是截然不同的肃杀,眉如利剑般张扬,神情高贵而优雅,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种发号施令的威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烈公子,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一直看到五公主被随后赶过来的侍卫带走。
另外一个男子就不同了,他长得有些女人味,风华出众,五官极好看,乌黑的双眸,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唯一令人讨厌的是他的笑容,太过狐媚,手上摇着把折扇,此刻他所有的眼光都在若沧身上,盯得若沧相当不自在,若沧只好无视他的眼光,也望向窗外。
而裴若尘,似乎对这两人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兀自品着杯中的美酒。
他们就这样坐着,这样望着,也不知望了多久,桌子上已堆满了锡酒壶,酒壶已都是空的。
狐媚男子那张白皙的脸上,已透出了红光,等到酒壶开始往地下摆的时候,他才悠悠道:“想我楚临风身为铸剑山庄少庄主,翔国第一美男子,今日居然被佳人无视,真是太失败了。”
裴若尘听了这句话,刚入口中的一口酒噗地一声就喷了出来,全数到了他对面的楚临风身上。
楚临风怪叫起来:“三弟,就算二哥不该打你身边这位美人的主意,你说一声就是了,用不着把酒喷在为兄身上吧,大哥,你看看他。”
烈公子的眼光才转到对面的若沧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若沧道:“若沧。”
烈公子道:“天若有情,沧海为水,果然好名字。”
楚临风哇哇叫起来:“大哥原来这么好的文采,三弟,看来不只二哥看上了你身边这位美人,大哥的眼光也不错哦。”
烈公子罔若未闻,继续道:“你是若尘的第几个妹妹?”
若沧慢慢地喝着米酒,悠然道:“第七个。”
楚临风又哇哇叫起来:“你就是裴家那个傻——”忽然惊觉此话不太合适,嘎然而止。
若沧无所谓地笑笑:“不错,我就是那个傻子,一天之中除了几个时辰是醒着的,其他时候都在沉睡,而且我的神智,也只不过昨天才恢复过来。”
楚临风想不到她丝毫不介意,呐呐地道:“太好了,如此美女,若一辈子成了傻子,岂不可惜?”
若沧闻言一愣,一口酒呛在喉咙里,轻轻地咳嗽起来,裴若尘忙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拍着,帮她顺着气,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过来,正好照在她的脸上,烈公子的眼光,也同时落在她的脸上。
这几乎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脸上的轮廓和线条,简直完美得和一件精心的雕刻一样。
但这张秀美的脸上,此刻却因为咳嗽得越来越剧烈,皮都皱到了一起,忽然咳到极致,小嘴一张,一道血剑忽然S往烈公子的头顶。
裴若尘惊呼一声:“小七。”
对面的烈公子瞬间把头一低,躲过了那股血剑,也同时躲过了窗外进来的三道光芒,这三道暗器的力道和速度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三道暗器的光芒已经接近透明,透明的就是看不见,没有声响,没有任何征兆,若不是若沧的这口鲜血,此刻烈公子身上早已有三个洞,三个致命的洞。
“该死。”三名男子同时起身,朝三个方向飞了出去。
若沧缓缓从座位上爬起来,叹了口气,这些人也太没心没肺了,好歹她刚才还帮了他们,居然这么没良心的丢下她跑了?
很快若沧就知道自己错怪了裴若尘,因为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石榴,那个很爱笑的小丫头,此刻脸上却只剩下了紧张和焦急。
“主子,快跟我走。”小丫头不由分说拉起若沧就跑,也不管若沧的脚步跟不跟得上。
下了阁楼,转到后门,居然出不去,五六个黑衣人持刀守在门外呢,没法子,石榴只好拉着若沧退回前门,猫着腰前进。
近了,越来越近了。
若沧躲在门后面,说话声似乎就在门外。
一个声音道:“只要陛下放了昨天抓入天牢的那些人,在下自然不会伤害五公主。”
一个低沉冷酷的声音传来:“你觉得以一个人质来换众多的人质,朕会肯么?”那是烈公子的声音,他果然就是皇帝翔天烈。
那人冷笑一声:“若是别的人质,在下也不会这么大胆,可是这位五公主,却是陛下唯一的亲生妹妹,陛下爱妹之深,在下却是早就打听清楚了的。”
翔天烈哼了一声:“你抬头看看周围,有和朕谈判的资本么?”
怎么没听见裴若尘的声音,别是被抓了吧?
若沧悄悄地从门里溜了出来,猫着腰,靠着花树的掩护,越来越接近僵持的地点,石榴一不留神,才发现若沧的动静,急得也跟在后面过来。
只见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侍卫的,黑衣人的,无辜百姓的——
整个聚贤楼已被围得如铁桶一般,无数弓弩手瞄准了院内,而指挥这些弓弩手的,不正是骑在马上的裴若尘么?好快的身法,这么一会工夫已经调来救兵。
若沧却不知道裴若尘所谓的十二卫大将军,实际就是皇城禁军通领而已,这皇城若出了差池,裴家一族都难保。
楚临风站在一边护卫着翔天烈,冷哼一声:“本少爷劝你识相点先放了她,否则将生不如死。”
“阁下以为在下是白痴么?放了她是死路一条,不放还有生路。”黑衣人冷笑。
翔天烈忽然上前一步:“那你就杀了她吧?你看她一副丫鬟打扮,身上没一样值钱的首饰,吓得瑟瑟发抖,有哪一点象个公主样子?她不过是公主宫里派出来办事的宫女而已。”
那人似乎也有些怀疑:“放也是死,不放也是死,既然如此,就来个鱼死网破吧。”手一重,五公主的脖子上立刻有了一条细细的血线,被挟持的五公主虽然很害怕,却兀自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那一刹那间,若沧看见了翔天烈的愤怒,楚临风的担忧,还有裴若尘的紧张,她一冲动,就从花树下钻了出来,见鬼般地速度正好撞到了劫持者的面前,伸手一抓就握住了刺客的剑锋,淋漓的鲜血自掌心点点落下,只是她居然未来得及感觉到痛,仿佛未有知觉一般。
这突然的变故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楚临风,一直戒备的身体以闪电般的速度把吓得呆若木鸡般的五公主抓了过来,只是已经来不及救回若沧了。
近前的翔天烈和外围的裴若尘同时惊呼了一声,一个唤的是“若沧”,一个唤的是“小七”,恼羞成怒的刺客却只听到了翔天烈的叫声,一个能让皇帝如此惊呼出声的女子,如此天香国色,神色那么高不可攀,不是皇后就是娘娘,忽然张狂地笑了起来:“看来老天也是眷顾我的,少了个宫女,多了位娘娘,这交易划得来,哈哈哈。”
娘娘?若沧瞪大了眼睛,他哪只眼睛看出自己是娘娘?难道长得漂亮点就得做娘娘么?困难地出声辩护:“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