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人聚人散,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她在梅园里站了一下午,手里掬着一朵风吹落在雪地里的梅花,忽然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人在江湖,就好象花在枝头一样,要开要落,要聚要散,往往是身不由己的。”
一刹那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在某一个奇妙的刹那间,一个人忽然就会化为万劫不复的飞灰,落花也会化为香泥。
现在天色已渐渐暗了,落花已散落在地上,千千万万的刹那已过去,她忽然迈着坚定的脚步回到了卧室,无论如何,照自己的步伐走下去,才是王道。
四周静寂,除了夜侍的小四,再没有别人。
她手上余留的那朵花瓣忽然闪电般地飞向小四,点了她的昏睡穴,她很快进入了沉睡状态。
小牛奶和冬梅闪身出来,那株独自盛开的枯梅若不是冬梅附在上面,怎会开得如此茂盛?小牛奶早已藏身在梅树下的雪堆里面,凤凰捧雪的时候,它就爬进她的手臂了,只有这两个不是人的家伙才有可能躲过赤炎的警觉。
两人一齐跪下:“主子千万不要轻信他人的话,属下刚从紫国回来,见过烈主了。烈主听说主子竟然答应住进赤国皇宫一个月很是不悦,说会尽快结束手上的事情赶过来,怎么可能——”
凤凰罢了罢手:“我自有分寸。可查到若尘的下落?”
没有裴若尘就没有今天的她,人可以不善良,却不可以不感恩,这是凤凰的做人原则。
冬梅低下头去:“这个皇宫,除了太后宫里,其他地方都查过了,没有踪迹,而赤皇,好象每天都要去跟太后请安的——”
太后宫里,却不是那么好进的,冬梅试了几次,发现那里的路径众多,条条似是活路,她走到尽头,却是死路,而且那里面,似乎有个比她法力更高强的人在,她也不好去打草惊蛇。
凤凰若有所思:“太后么?我知道了。”她忽然小声地跟冬梅嘀咕了几句,冬梅连连点头。
焰在一旁道:“主子还记得上次让焰来采药么?”
凤凰点头。
焰道:“属下找那个朝阳洞找了好久才找到,差点就误了救护烈主的时辰,天门峰就在那雅隆山上,而那个朝阳洞,更是深不见底,里面似乎有不少很奇特的怪物,十分诡异。这可能跟雅隆山成为天险有关。”
有道理,凤凰突然想到,她们当日经过雅隆山的时候,那里并没有重兵把守,守军不过三万而已,面对雪国十万兵马来袭,赤炎竟然没有加聚兵力,而雪国收复了雅隆山以南的少量失地就不再进攻,也许也和那诡异的山洞有关,这诡异的时空,诡异的地图,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决定先去拜见太后,无论如何,事情要一样样来,紧急的先行,就算救不出裴若尘,先探明情况总是好的,她不担保到一个月期满的时候不出变故。
过了两日,赤炎的气显然消了,每天照样来看她,陪她吃饭,看书,下棋,凤凰很随意地提到想去拜见太后,赤炎欣喜地同意了,承诺第二天上午陪她一起去。
满园的梅花开了,凤凰站在梅园里修修剪剪,终于剪出一株满意的盆栽,说是准备送给太后做见面礼的。
赤炎的表情相当愉悦。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终于到了慈云宫。
凤凰和赤炎站在殿外等待通传,站了很久,却没有见到太监的回报,反而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一位穿着曳地长裙的妇人,用一种非凡优雅的风姿走了过来。
她的年华虽已逝去,却绝不愿用脂粉来掩饰她眼角的皱纹。
她的清丽和淡雅,就像是远山外一朵悠悠的白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阳光般明朗的自信与豁达,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
凤凰不禁看得痴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年纪的女人,还能保持如此的风姿,还能如此非凡的美丽。
她正准备行礼,却已被她幽雅的声音止住:“凤姑娘不必多礼。”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眼神无比慈祥地看着她,那眼光和她对上,好象两个无比深邃的旋涡,要把凤凰就此吸了进去。
凤凰闪神了,她差点就已被吸了进去,却转瞬已清醒过来。
太后忽然道:“凤姑娘果然非同一般女子,难怪炎儿倾心于你,为你解散后宫,三千后宫只为你一人而留,果然这天下能与他匹配的女子非你莫属啊。”
这老妇人说话如此直接,又不拘泥于礼节,当真让凤凰刮目相看,可是这言辞也太犀利了些,她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赤炎忽然开口道:“母后说笑了,凤儿今日特地来看母后,是有带礼物来的,母后看看喜不喜欢。”
赤炎主动为她解围,确实让凤凰多了一丝好感。
小四捧上盆栽,盆栽小巧,造型别致,曲枝迎人,苍劲有力,枝上梅花尽皆盛开,观之赏心悦目。
太后观后甚喜:”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剪手法,倒也别致,把这梅花衬得越发美丽了,凤姑娘的手可真巧。”
凤凰笑道:“凤凰也没有别的什么嗜好,平常就喜欢摆弄花草,略有一些心得而已,所谓梅以曲为美,直则无资;梅以欹为美,正则无景;梅以蔬为美,密则无态。太后若是喜欢,凤凰改日再修几盆送来。”
太后大喜:“好词,好句,好手;姑娘当真生得一颗七巧玲珑心。”
这宫里什么珍奇宝贝她没见过?偏这凤凰送礼不俗,别出心裁,却也让太后凤颜大悦,当下赏了几朵珍贵的雪莲给凤凰补身子,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这东西,凤凰倒也欢喜,躬身拜谢。
太后初见凤凰,甚是投缘,拉着一同坐下来,品菜聊天,从凤凰小时候的事聊到赤炎的小时候,丝毫不介意凤凰早已嫁过人了,赤炎也难得温和地陪同一起听女人闲磕牙,居然没有一丝地不耐烦。
直到用了午饭,太后放觉得累了,身子僵直,凤凰才随着赤炎自觉地告退出去。
聊了这么久的天,凤凰也累了,回园就睡下了,赤炎本来还想跟她说会话的,却不得不讪讪而去。
夜很静,一个娇小的人影已从床上翻身坐起,换上一身黑色紧身衣,连头带脸都用黑巾包住,只露出了一双猫一般的大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她不但速度极快,而且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虽然一点轻功都不会,但是这移动的速度和姿态让人觉得无比的诡异和恐怖。
她的身法类似于扶桑忍者的“猫遁”。却比“猫遁”还要快几倍,这十多天的沉睡修炼,让她的功力在六层以上徘徊,却怎么也无法冲到七层顶峰,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但是对她来说,现阶段已经够用了。
她的身子飞掠而出,平平地贴着屋顶飞了出去,一下已出了梅院,再一下已到了另一座宫殿,屋顶已经结冰,她却走得很稳,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屋顶,跨过两座规模宏大的宫殿,终于到了太后的慈云宫。
到了这里,小牛奶自动现身出来引路,白天既然来过一次,它自然是记住了路线的,一人一蛇,如鬼影般已闪入了白天与太后见面的大殿。
她一眼就看见了角落摆放的那盆梅花,冬梅看见她进来,就已闪身出来,没有打招呼,有的只是眼神和手势,凤凰和焰跟在冬梅后面走着。
穿过一条条的走廊,绕过数间厢房,最后,到了一间暗房。
传说中的暗房,一般是妃子们处罚犯事的奴才的地方。
太后和皇帝每天进这个地方干什么?
凤凰示意焰不要跟着进来,若有意外,主人与宠物间还能作心灵交流。
凤凰闪身进入暗房,却发现暗房里除了一些小刑具外,再无其他东西,地面也阴暗潮湿,真的就是个古代惩罚人的地方,再无其他诡异之处。
凤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地朝墙上轻敲一下,却也没什么发现。
忽然冬梅轻轻地拽了下她的衣袖,眼神扫着脚下一块凸起的地方,这地方在门后面的墙角处,一般人都发现不了,因为门一开,就把那地方都挡了,可是冬梅一直站在门边那个方向察看,于是就发现了这块凸起的砖头,只比别的地方高那么一厘米的样子,却也被她发现了,因为那块砖的颜色要比其他地方要略浅一下,显然是经常被踩踏的缘故。
凤凰一脚踏了上去,那块砖连带着周围数块砖自动陷落,她的人居然就毫无预警地掉落下去,居然没有任何落脚点。
陷落,再次陷落,这下好了,掉到了无底洞中,幸好冬梅没有跟得太紧,否则也会跌落下去,这几个手下倒是机灵得很,保存实力最重要,绝不会愚忠。
终于跌落在地,不对,应该是跌落在怀。
她掉在一个很宽厚的怀里,这个人温婉如玉,白衣飘飘,赫然竟是裴若尘。
可是他看着她的样子,却似完全不认得一般,疑惑而怪异:“神仙?妖怪?”
凤凰把面巾扯了下来,瞪着他:“哥,你脑子烧坏了?我是小七啊?”
裴若尘怔怔地看着她:“好象很面熟,但是,小七是什么东西?”
凤凰彻底被他打败了,她仔细地检查他的身体,发现他身上确有受伤的痕迹,筋脉似乎也被挑断过,现在却已被人用奇怪的手法接起,他的武功已恢复,可是记忆却没有了。
他的样子依然飘逸出尘,可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却透着茫然。
他忽然捧起她的脸,在夜明珠下仔细地瞧着,茫然道:“为何,你的样子和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那么像?你是什么人?我记得的那个影子又是什么人?”
凤凰此刻看着他,是无比的心痛:“哥哥,你记得的那个影子就是我,我是你的妹子,你平常老唤我小七的,对不对?”
“小七,小七?”裴若尘口中反复念着,只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熟悉,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反而因为过度地用脑,他忽然抱着头蹲了下去,显然是想得头痛了。
凤凰心痛地抱着他:“哥哥,咱不想了,不想了,哥哥,你相信我么?”
她掰开他抱头的双手,让他的眼睛正视着她,她的眼神透着诚恳,他终于点了点头。
凤凰道:“那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妹子,我叫小七就行了,其他都不要去想。”
裴若尘点头:“小七,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凤凰道:“好玩的东西?”
这洞穴就只有一间房间大,房间里就一榻一椅,再无其他,哪来好玩的东西?
裴若尘却已不管她做何想法,直接拉着她就走。
走到床边的时候,只见他对着床后的墙轻轻一拍,床后的墙就自动闪开,露出一条深长的甬道,甬道可以够两个人同时行进,但是却不高,走在里面的人必须猫着身子。
可是裴若尘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的手,平飞了往前掠去。
他的轻功,比起以往似乎有更大的进步,一下已是数丈。凤凰虽然跟着他的步伐,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失去了记忆呢?老天难道很喜欢玩这招么?
凤凰也不知道他们保持这种姿势有多长时间,但是她却知道,以他们这样的速度,恐怕到雅隆草原都够了,她却不知道,这地方已经被人施了法术,缩地成寸了,就是说她们刚刚实际只一个时辰的飞驰,其实相当于骑马在地面一天的路程。
他们现在实际已到了雅隆山的山腹里面,山腹已被掏空,像个巨大的操场,在凤凰看来,却是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大到可以与一半的雅隆草原比广。
无数奇怪的野兽在奔跑,自动操练。
虎头豹身,奇异的品种。
裴若尘兴奋地道:“看啊,小七,那是我驯的虎豹骑,母后说我是天生的驯兽师。”
凤凰诧异地看着他,母后?哪个母后?